第二百零七章

    第章

    冷冷的脸上,一双眼睛,透出锐利的眼神,眉头微蹙间,肃然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之色。

    举手投足,且有丝丝霸道的威势隐隐而发,这股威势,自傲敏感的人,只一见,便直感觉被扎的异常难受。

    戴钟便是那自傲敏感的人,一声留步脱口而出,待到张鹤龄驻足回身,只短短瞬间。戴钟的心绪已是跌宕起伏。

    他被将住了,对方不靠口才、学识,靠的是身份、背景和那股子不怕事的气势。

    可他即便心中知道,张鹤龄如今的姿态,大致一半真一半假,多半是借势摆出姿态而将他的军。

    可他仍然只能喊出这一声,这是认输和妥协,让他分外难受。

    他被动了!

    对,没错,就是被动。

    扣下宁阳侯家的物资,是主动的,城楼上的事务安排,也是主动的,就待时机一到,他便可再次主动的完成自己的谋划。

    即便张鹤龄到来时,他以朝廷大义为名,依然可以是主动的。因为他凭的是他身为文臣的地位,凭的是他的官职和差事可以在此番的事务上拿捏。

    可张鹤龄一番言语之后,将他原本的谋划戳了个窟窿。

    事实上,如何行事,没有谁对谁错,重要的是看结果。结果落定,只要是好的,过程便不重要了,哪家被牺牲了,大义之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罢了。

    可张鹤龄却偏偏在其中出现了,方才一番未曾谈拢,张鹤龄更是一副马上便要撂挑子,甚至要去告状的架势。由不得他不妥协了。

    瓷器哪会和瓦罐去碰撞!

    戴钟默默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张鹤龄依旧是冷冷的看着戴钟,可他的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冷,反而平淡的很。

    借名借势,谁不会呢?你们借着朝堂和文臣的势,他便没有吗?

    且他的身份更为好使,这其实更是他的特权。

    哪怕别人看他会眼里冒火,他们也无可奈何。

    皇帝是他的姐夫,他可以畅通无阻的来往皇宫,且皇帝对他信任有加,更是宠信的很。这便是他的特权,要不要用,只取决于他想不想而已。

    这一张金字招牌往外一丢,谁人敢不掂量掂量。

    很多人觉得,仗着后台,特别是如他这般裙带而起的后台,是羞耻的。

    或许以前张鹤龄甚至张家都是这般觉得,故此往日受一些屈辱,也是默默的忍了下来。

    被券劾是事,骂娘的,甚至当街就敢拦路鞭打他们的人,也不乏有之。

    他张家和他,都忍了下来,即便到了陛下那里,他张家也像是释放善意一般,轻拿轻放。甚至还一门心思的往人家的圈子里钻,想去找一份认同。

    可事实结果显而易见。

    正是因为这般心态,使得文武重臣是人都敢拿捏他们一番。

    当然,张鹤龄也知道,他自身也确实存在问题,可转头想一想,他张家的问题,若是真拿出来和别家去比较,又算得了什么。

    大势便是如此,抛开那些羞耻和怯弱,他张家还有何可顾忌的?

    清算了往日旧事的遗患之后,张鹤龄已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就要去享受这种特权。

    他也能豁的出去,去利用这份特权,一步步的让别人不敢再轻视自己,曾经他和张延龄过的话,他自己更是坚定的那般认为。

    只有将自己在心底里真正摆在和别人平等,甚至高出一分的位置上,将那份世人都认为羞耻的特权摆在明面,他张鹤龄,才能让人顾忌,久而久而,才可有机会获得真正的认同。

    当然,这份认同,或许是贬义的,可他在乎吗?

    四目相对,两情不相悦,应该,是相看两厌才对。

    张鹤龄也不话,似是一副随时要拔腿离开的架势。

    短暂的沉默之后,戴钟原本还准备等着张鹤龄再话,可惜没等到。

    完全不按套路来啊,戴钟心中阴郁,缓了缓后,道:“寿宁伯,你所言,本官暂且信了。”

    张鹤龄淡声道:“怎么?”

    戴钟道:“寿宁伯既言已授命承担赈济之事,本官自是会配合。那些物资本官事先有所不知,稍后都放了!”

    “别勉强,陛下虽有命,但毕竟未曾落于纸上,你也可以不认。便是朝廷和李大学士与本伯的议定,也无公文授命,若是戴郎中愿意承担,本伯也不是不可以向朝廷禀报,便是举荐你来负责亦未尝不可!不得一番作为之下,戴郎中还能高升几品!”

    戴钟忙是摇头道:“本官只是被授命于永定门,此间事务都让本官倍感压力了,岂敢其他?寿宁伯,多余的话也不用多。本官现在想请教寿宁伯,你当真要赈济么?”

    张鹤龄淡淡的笑道:“加上本伯,十家勋戚,出资出力,你当本伯是玩笑吗?”

    戴钟点点头,手指向乱哄哄的城外道:“好,是本官多问了,可寿宁伯你且瞧瞧,现如今这般阵仗……”

    “勿用多言!”张鹤龄摆摆手打断了戴钟的话,肃然道:“戴郎中,谋事而惜身,处事看似有决断,然只是你们自以为的决断。如今这局面,便是你们一步步造成的。”

    戴钟脸色一黑,便是一旁的邹敏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戴钟强自解释道:“关闭城门拉起吊桥,皆因不得已而为之,也非是永定门一处。好,便当是本官真的有错,但至少目前未出乱子。此事之后,本官自会向朝廷禀明,一切皆由朝廷和陛下来论断。

    当前事已如此,本官希望,寿宁伯莫要纠缠,当以做事为先。寿宁伯,你既言赈济,那此处城外的灾民,是否该先行安置一番……”

    已是到这般程度,张鹤龄也不想再和他们掰扯,他沉声道:“开城门吧,本伯要带着物资和人手,出城赈济……”

    戴钟心中一颤,既有惊又不自觉的有一分暗喜。

    他按捺住心中情绪,也是沉声道:“寿宁伯,你当真要出城?你可知,若城门一开,那些灾民便有可能要冲进来,到时候若出了乱子,怎生处置?其后果……”

    “哈哈!”

    张鹤龄突然朗声大笑,脸上挂了一丝嘲讽,直让戴钟眉头直跳。

    笑罢,张鹤龄也不顾他们的颜色,道:“你倒是考虑的周详,是要本伯给你一个保证吗?真真可笑呢!

    戴郎中,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身居庙堂,十几年的为官之旅,你可记得什么是百姓?罢了,与你多言无益!”

    戴钟冷笑道:“看来寿宁伯胸有成竹了。可本官有言在先,邹指挥使,你我坐镇永定门,也当做个见证,寿宁伯授命于赈济之事,他的决定和行动,与我二人无关。() ()

    甚至他的安危也当与我二人无关,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怪不到别人。”

    “本伯的安危?”张鹤龄笑了笑后,肃声道:“下令开城门吧!”

    戴钟点头道:“好,寿宁伯既然这般了,本官岂能不从。邹指挥使,开城门,让寿宁伯出城。寿宁伯出城之后,城门再次关闭,吊桥拉起……”

    张鹤龄摇头道:“那可不成,本伯出城赈济,物资人手皆要出入,甚至要从它处调度,你关了城门,本伯如何往来?”

    戴钟冷冷道:“寿宁伯,朝廷有令,不使灾民入城,莫非你要否决朝廷之命?”

    张鹤龄道:“城门紧闭,严阵以待便好了?戴郎中,莫非你到现在还未曾看出这紧张从何而来?城门开着,才能让百姓们看到希望,再做些动作安排,才能真正安抚住百姓。莫要让百姓觉着,朝廷已将他们放弃,甚至当做敌人了!”

    “你的倒轻巧,那要是人趁乱冲进来怎生处置?”

    “可设兵设卡,难道这些已饿的头昏的百姓,还能越过军兵冲进来不成?”

    “寿宁伯,你还真是倔强。本官若按你所言安排,出了乱子你来担这个责任?”

    “原来,到底你还是怕担责任啊?”

    张鹤龄摇了摇头,沉声道:“本伯可给你一个法。在本伯出城安顿百姓之时,若有灾民冲进城作乱,本伯可担下这个责任。不过本伯也有言在先,在此期间,你们要全力配合与我,至于本伯赈济之后,你是否再次关闭城门,随你们的便……”

    “好!那本官便看看你寿宁伯如何作为,本官也把话在头里,但有人往城里冲,不受控制,本官会采取强制措施,不排除下令射杀。若是如此,这些饶命都要算你的头上!”

    张鹤龄摆手道:“但请放心,本伯拿捏的很清楚!”

    戴钟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眼便看向了邹敏。

    邹敏踟躇了,他心翼翼望向张鹤龄道:“寿宁伯,真的要开城门?末将担心,别真个要出事啊。”

    张鹤龄摇摇头,走到城楼碍口处,俯瞰着城外。

    护城河畔,尚有些野火在冒着枭枭黑烟,人数以千记的百姓黑压压的聚集在一起。

    他们在城楼上谈话的时候,城下的灾民百姓,已有人越过了护城河,数百名看起来颇为健壮的百姓,举着粗制滥造的火把,乌泱泱的向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张鹤龄眉头蹙起,探出身子,朝着城下高声喊道:“莫要再向城门聚集,全部后退……”

    张鹤龄的声音很大,离着城门已是不远的这群百姓,很快便听到了声音,他们抬起头看着高耸的城楼之上,原本前进的脚步缓了下来。

    见状,张鹤龄继续喊道:“本伯乃大明寿宁伯张鹤龄,奉陛下旨意,将出城赈济尔等。现在所有人听着,往后退出百步,本伯将率领人手出城,给你们熬粥烧水,后续安顿,一切由本伯为尔等做主……

    你们听好了,不可乱来,不可冲击城下,否则严惩不贷……”

    张鹤龄扯着喉咙连喊了数遍,只见几个领头模样的人,似乎凑在一起商量了什么,然后脚步停下。接着,百姓纷纷退后,大致徒百步之外的雪地旁,停了下来。,

    张鹤龄对邹敏道:“邹将军,本伯这便带着手下人出城安顿百姓,烦你控制城门,再派些人随同本伯出城,其后在吊桥至城门之前,分段设卡。”

    闻言邹敏转眼向戴钟望去,见戴钟似乎毫无反应,他挥了挥手,大声吩咐手下军士做开启城门的准备。

    命令下达,城楼的军士领命而去,可此时,邹敏迟疑着,拱手向张鹤龄道:“寿宁伯,您这番安排,末将可以遵从,可末将想问一下,一旦灾民真就乱起来,末将该如何行事?”

    张鹤龄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众人会意,赶忙便也下了城楼。

    吩咐之后,张鹤龄这才极有深意的看向了邹敏,道:“邹将军,不知你从军多久了?又是哪一年坐上这一卫指挥使之位?”

    邹敏楞了楞,回道:“末将十五岁从军,算起来已二十载有余,从边镇正兵起,其间多少立了些功劳,弘治初年调任京师,直至弘治六年,蒙陛下恩典,授予留守前卫指挥使一职……”

    张鹤龄点点头,道:“邹将军也是老军旅了,听你言,那应也是见过阵仗的人。可本伯奇怪了,既初时从军于边关,累功升迁,如今掌京营一卫,卫戌京师,怎还会问出这般问题?”

    “寿宁伯何意?”

    邹敏有些不解。

    张鹤龄摇摇头,未再多言,明白便是明白,无需多言。而不明白或者假装不明白,那更无需多言了。

    不再理会邹敏,张鹤龄向邹敏和戴钟拱了拱手后,转身便下了城楼而去。

    邹敏眉头拧着,似感觉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此时也不便多想,张鹤龄已是下了城楼,他也赶忙跟了过去。

    城楼之上,戴钟负手而立,俯瞰着城门之下,张鹤龄指挥着人手集结物资车队,城门口车马排好了队伍已是准备出城。

    城下的一幕,戴钟尽收眼底,他心中冷笑不已。

    城是那么好出的吗?本官下令封锁城门,不对吗?

    朝廷和内阁的决定,勿使一人进得城内,既如此,封闭城门便是最保险的方法。便是陛下问及,他也有话可。

    可你张鹤龄倒好,只因为一些本官打算用作未雨绸缪的物资,劈头盖脸给本官一顿指责,甚至还要去告状。

    你想出风头,便由你出去。倒要看看,你非要强自出城,最后如何收场。

    要知道内城外城,对外的十几座城门,几乎尽皆关闭,城外的灾民,永定门虽是较多的一处,但其他各门各处,哪里没有灾民,人数以千以万计。

    先不论永定门外是否会出乱子,便只想一想,那些被挡在城外的灾民一旦得知永定门外有人救济,那还不随后蜂拥而来。

    届时,数千乃至上万灾民赶来,看你张鹤龄还能如何组织,莫不是以为,在朝阳门外收拢过一次灾民,便真以为自己是盖世能臣了?

    戴钟似是可以预见,必会生乱子,你有物资可调,有人手可用,可你大概还没真正了解过,饥寒交迫的百姓之可怕吧。即便是打砸抢也不足为奇。

    戴钟冷哼一声,暗道:不知所谓的粗鄙外戚,本官要教你知道,事儿可不是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的,灾民们很快便能知道消息,本官看你如何收场。

    “来人!”

    “在,老爷有何吩咐!?”

    “你,去替本官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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