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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送礼

    也许是经历了征战,明净的少年声音不再那么轻盈。“义父旧伤多已痊愈,他的咳疾遇寒即发,如今在灵州牧马。我准备下月探望他,你还关心什么?”

    “没了。”本想问一同狩猎的少女,但李灵杰进度条和我类似,他的婚姻大事肯定是老子一言堂。再说,叩门之后,王乾正朝这边走来,应该有急事找他。

    “贵人慢走。”

    “弟弟们都已接回,不会是父亲找我。”他神情自若,“应是母亲召会宾客,傍晚当面拜安也不迟。你介意回答我一件事吗?”

    冯翊公主要忙第二个儿媳。在他面前,我这个所谓的生母,确实不够格。

    “你先说。”

    “如果获赦,你此后准备做什么?”王乾已经到了,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年闪着黑亮的眼睛,右手悠然玩着空杯,依然没动一下。

    摘了通敌卖国的帽子,这我还从没细想过。他为何要这样问?他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切全如一眼看上去的单纯。

    虽然明暗见过他几次,可我真不确定他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等如果成真再说。”

    我淡淡一笑,先起身相送;他蹀躞带上的佩列,随之叮当一起竖起回着礼。见到他漆黑辫上的水晶小冠,脑海忽然浮现出,他披盔戴甲和野人短兵相接的场景。

    “西征中太师派你上阵几次,你受过伤吗?”

    “全是我自请的。”放下空杯,他转向王乾,小白绫袖子在两侧闪着。

    他自己放着公子哥不做,安生日子不过,主动请缨上战场,去呼吸都很艰难的吐谷浑。

    “为什么。”

    “等你出狱就知道了。”还我一军,他没回头地离开,王乾在后陪着,绕过前院,相继消失在葱葱茏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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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想上升的监丞,永远不会是好监丞。自从傍上宇文震,王乾王新臣不可谓不尽心竭力。当新的战事来临,他满腔热情地要随武邑公出征,但请求很快被府里打了回来。

    无比伤心之余,他妻子安慰着他,说等公子外放镇藩,他们家肯定要随任的。

    “泾州挺远,又是苦荒之地,你可要早做准备,二公子可是个较真加真的人,别到时,请求要你,你在二夫人前,霜打柿子似的,没有老脸。”

    “就你一个婆娘懂得多,我见公子得比你次数多吧,现在讨伐东贼在即,公主都停下选儿媳,你倒是比公主、太师都积极。”

    嘴上呛着,但接下来,他的小毛驴,还是诚实地探了多次前往泾州的路程,弄清了当地的风土名胜,尤其省吃俭用开始囤起了川贝、金桔干、枇杷膏等。

    也许旷工烦了,一日,他笑眯眯地找我聊起了天。

    “女人,那天,你拿什么招待的二公子?他跟我说你手艺还不错。”

    “大人,主要是您送的菜饭合口。”

    “啊,这样,”他眉毛一耷拉,干张着嘴巴,苦笑道,“那好呀……我就把他赏你的物事,直接给我婆娘得了……”

    不行,这是儿子给我的物件,“钱么,这么热的天,大人买点茶叶润润嗓,物件的话,能览公子神采,我多少做个供养,在菩萨面前,给他多诵几卷平安经。”

    “我说着玩的,”他一笑,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圆荷包,“他临行前特意吩咐的,给我胆也不敢私吞,喏,你仔细收好,弄坏了我可不会修。”

    又是自请出征。他怎么这么急切地要离开长安,离开太师府?照着掌心镜,我不禁指尖一动,背嵌的浮铜蔷薇圈外,左右还隐刻着几个小隶。

    曾中心藏之 ①

    想何日忘之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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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边高子惠意外身亡,接任的是他二弟高子进。本来是高家内部权力更迭,但出人意料的是,高二不仅接过职权,还迅速变现了大哥未遂的野心——称帝改元换了朝。

    此时,宇文太师当然要义正言辞声讨。经过慷慨正义的动员,西魏的讨逆之师集结完毕。九月,留下宇文导和元氏代表看家,太师久违地统帅三军,浩浩荡荡向东出发。

    夕阳里,喝晚风的秋蝉,并不关心热闹。房檐下的铃铎,摇曳着,遮过宫落下寂寥的一切。

    儿子,你想靠军功出镇泾州,三年去一次吐谷浑,也没必要白跑这一趟。

    东边的今天就是你老子盼望的明天。所谓东征,无非对外做声讨的姿态,对内有个臣子的交待,甚至探看老对手虚实,都不一定比顺带威吓长安元氏宗室多。

    白忙活,也是为他老子。以他的心性,不踩几回坑,不会绕道走,你操碎了心也没用。

    哐哐哐,王家女人扣了三声门,把晚饭送到了影壁墙内。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见我还没下来,怕汤凉了,继续往前走着,一直放到我住处的楼下石台边。

    她脸上还漾着笑意,也许给儿子求到了上上签。“秋老虎回来了,喝点冬瓜汤解解暑。”

    我回首,谢过她,并让她放心,楼上风高,其实比下面凉爽。

    “你现在会说话了,也会笑了,人也更好看了。都要感谢我们二公子,不论罪孽,都善菩萨一般来感化你。今天,长安不知多少千金要拜佛许愿呢。”

    知道我身边不宜久留,说完,女人转身回前院。

    我一笑,心里道,你是不是瞎操心。哪怕什么都没有,他还有一堆女孩缘呢。有的是人比你更在乎他安危。

    **

    一夏缺的雨水,如今大小不断,逐一补来。

    直到入冬,秦岭变身洪岭,护着关中雨湿夜冷。部分麦子因潮发芽生霉不说,早先的院落,顽强多年后,开始积阴漏水。继而,不出意外地坍塌。

    没办法,我蚂蚁搬家式地到前院楼上。

    但跟长安街又太近,不得已,不是大雨,我尽量宿在又高又密的梧桐树下。

    记忆如云,飘到春时的紫桐万里。

    没有传说中的凤凰,只有一叶叶的手掌。梧桐叶落黄昏后,寒露无声滴到明。当年手指粗的树枝,如今熬死了丰产的柿树。病来病去,每次都以为大限将至,每次又都挺了过来。

    我早没了护身符,他俩呢,因我们而来,最终如巫师言,也将因我们而去?

    跟着我的时候,都是吃苦时候,不仅没多少爱,还屡次因为我,陷入危险之中。也许他不信邪,但他老子怕极了无子。我感谢他,但不需要他三番两次的感化。

    精神不济的雪儿,毛色渐至黯淡。对着菱镜,看到自己,它会一言不发地伤感。

    我想起来,他貌似也跟它心有灵犀。

    可君子不会夺人之爱。这是陪过他姐姐的小精灵,能对未见面的异母弟都关爱有加,他不会照顾不好。

    听说他已走完仪式,还罕见因功增获封邑。我还没送过他什么,那就让它陪他解闷吧。它飞进笼子,我把笼交给了王乾。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②

    接下来,只能祝福了。

    “你总算有点良心,还知道送份贺礼。我们二公子要大婚了,你猜猜新娘是谁吧。”

    他眉飞色舞,感情比自己大婚还要兴奋。儿子才回来多久,不过按年岁,也在预料之内。

    “是独孤家的四姑娘,还是王太尉府的哪位千金?”

    缓和完矛盾,他家基本不会再和独孤家联姻,除了那少女,和他相善的,我能推测的,只有宇文泰母舅家两三个适龄的表姐妹。

    “我就知道你猜不到。等大婚那天你就知道了!”卖着关子,他拎着改小的狗笼大笑而去。

    **

    春正月廿日,宜嫁娶的好日子。

    今冬雨多,从石板街面到砖瓦屋檐,好似裹着一层厚糖,和刚过上元就挂起的大红灯笼相映成囍。风帽匝箍的府兵,荷戈执杖,喀嚓踏着冰,早几日就在各处贴喜字、标站点、做巡逻等;昨天晚上铺就的红毡毯,笔直宽阔,一直绵延到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一夜之间,街面每隔二十步就多了棵开满彩绸的花树。两侧的官道,来往的宾客车水马龙。迎亲队伍出发前,一行僧众,盛装前行,吹打着手里的法器,为首的法师,在红毯前的法坛上念念有词,焚高香,抛香果,进行着各种祷祝。

    怎么巫师还在里头,现在长安是重新回到鲜卑时代吗?可是两侧的红绸,法器上的红纱,又不是鲜卑人崇尚的圣洁白。

    我忙下楼,想问今天值守的人,王家女人早去了外面,那小侍女也放下手中扫帚,踮着脚在努力往外面瞅。

    “宁都公大婚时也是这般排场和仪仗吗?”

    “当然不是,独孤夫人是鲜卑人,当时直接在府外搭青庐毡帐。”

    “新夫人难道是汉人?可怎么还有僧众巫师呢?”

    “怎么可能,哦,我明白了,你还不知道武邑公尚晋安公主!中央大道上,是大兴善寺的高僧,还有瑶华殿来的柔然大师,给新人祈福,也给陛下祈寿,你看,开完道,现在禁卫骑兵开始……”

    后面的,我基本听不到,听到也听不懂了。

    晋安公主,大统陛下的女儿,邙山战后,西魏迫切需要公主和亲时,他还没有合适的女儿。就是最大的,郁久闾皇后的女儿,现在虚岁也才十一岁——

    东征一无所得,还舍弃了洛阳以东大片领地,回家他第一件事是给儿子娶大统帝家的小姑娘。

    我望着裂冰冻糖似的天,耳畔,眼里,全在热热闹闹地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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