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伯乐

    楼内,纱屏后的晏青瓷正在回想关于顾金凤这个人,印象里那是个喜穿华服的中年美男子。

    “拜见神龙殿主。”

    未语先笑,声质爽朗,令人会心一笑。

    晏青瓷便不自觉扬起了唇角,很想让人挪开屏风与之一见,但她不得不防一手,便道:“侯爷见笑了,我这神龙殿主至今没有明确的品衔,时下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故,托大一些,以一扇纱屏为防,伏请上座。”

    顾金凤连忙拱手道:“陛下赐您居神龙殿,又以殿名‘神龙’二字作为您的封号,虽暂时未定品衔但已经有所谕示了,为臣者岂敢让您用‘伏请’二字。”

    还未曾摘下幂篱的顾云绣,蓦的撩起了眼前白纱,一双眸子似直接刺穿纱屏,射向了晏青瓷。

    “青瓷,你如此行事,可是拿我也当外人了?或是嫉恨我阻拦了画舫之事?”

    晏茂林拉着顾金凤的衣袖,亲热的送到坐上首的椅子上,蓦的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就凝了凝。

    晏青瓷笑出声来,“惜静县主,那已是夏季的事情了,而今已是深秋,我往前走了好多步,你怎么还在原地踏步,甚至始终回头看呢?”

    说罢,晏青瓷就又看向顾金凤的方向,温声道:“顾侯此来,也是回顾过去的吗?”

    顾金凤皱眉睨了顾云绣一眼,道:“琅琊王氏有心皇后之位,殿主该是知道了吧。”

    “知道了。”

    晏茂林挨着顾金凤坐定,只聆听不言语。

    一时,顾云绣被晾在当中。

    “琅琊王氏代表的是文臣士林一派,陛下亲自前往青云书院,也是接受了首辅姜广厦的劝谏,自古以来文武相争是常事,到了本朝也不例外,皇后之尊位,事关紧要,武将一派也想凑个热闹,既是未定,您瞧,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如何?”

    晏青瓷想的却是,谢懿之还是很厉害的,原本他囚禁百官致使朝纲动荡,人心不稳,君臣矛盾突出,可他下达一道选秀圣旨,再来一个聘娶皇后,两个大招下去,君臣矛盾就转移成了文武相争的矛盾,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还是入了局,这就是君臣双方都给对方台阶下了,这可真有意思。

    彼时,顾云绣已经在右上首第一把玫瑰椅上坐定了,见晏青瓷久久不语,她拧着黛眉道:“以你晏氏的底蕴,皇后之位何必妄想,你若真的变聪明了,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对晏氏最有利的。我父亲对你父亲,可是有栽培再造之恩的,由此可推知,往后,我忠烈侯府也不会亏待附庸者,我更不会薄待你。”

    “附庸者?”晏青瓷玩味一语。

    顾金凤则笑道:“不,是通家之好。茂林啊,我记得修竹有个女儿,正好,我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随你挑选如何?”

    顾云绣咬唇,两手紧握。

    晏茂林眼眸顿亮,“这如何配的……”

    “承恩伯。”晏青瓷淡淡喊了一声。

    晏茂林疯狂跳动的心蓦的停住,“殿主娘娘如何说?”

    晏青瓷笑着喟叹,“有父亲撑腰的感觉真好啊。”

    晏茂林浑身一僵,愧红老脸。

    顾云绣黛眉一挑,腰肢笔挺。

    顾金凤叹息,目光上扬就定在了纱屏上。

    这纱屏紫檀木为框架,顶级白纱为底,上面精绣了墨莲银龙纹,落款处竟还有一枚印章,恰好他识得,陛下给的批复上,常见!

    “忠烈侯,还记得你进来时我说的第一句话吗,我以及晏氏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们文武相争也好,争夺皇后之位也罢,我不掺和,您许是还没能深切的明白,我就再说的透彻一点,我不做后妃,不去朝堂,我是陛下的财臣,是陛下的一股独立的力量,就像白泽卫是陛下的一把刀,我以及晏氏就是陛下的一潭清泉,如此,顾侯,您可听明白了?”

    顾金凤点点头,“进楼之前,看到陛下对您的安排,我心中就有数了,只是云绣还心存侥幸,让她死心也好。”

    顾云绣冷笑,“晏青瓷,你怎变得如此狂妄自大,你不过是能赚几个铜臭钱罢了,竟有脸自比清泉。”

    “云绣闭嘴!”顾金凤怒斥。

    “无妨,与之前虚伪端着的你相比,现在这个仗着父亲在侧,吐露真实的你,还不那么让人反感了。”

    刹那,顾云绣涨红了脸,“从前我待你亲如姐妹,如今你一朝奴在天,便往我身上泼污水,我再不能容忍,只你能见着皇上,我便不能进宫见太后了不成?!”

    晏青瓷叹了口气,“既然你几次三番提从前,那我就如你所愿,譬如,做你伴读时,我背书比你快得了先生的夸赞,表面上你也为我高兴,可是没几天我就再也不能和你一起读书了,再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你便明里暗里的告诉我,女孩子读书无用,贞静贤淑为要,自己却发奋苦读,又说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我天生美貌出身低贱,最好的出路是去权贵人家做妾,你以县主之尊可为我之靠山;又譬如,我是你对付顾云锦的刀,每每顾云锦来找你的麻烦时,你退居高处做大家闺秀状,让我冲到前面和她撕骂。”

    顾金凤缄默,只拿一双威严的眼睛盯着顾云绣。

    顾云绣却极是不服,高傲的昂着头。

    晏青瓷又道:“我知道,说的好听我是伴读,可我祖母叔父一家仍在你家为奴,我虽无奴籍亦等同于你的奴婢,身为奴婢忠心护主本是应该,从来没有实质上的亲如姐妹,既如此,你就不要讨嘴上的施恩了。”

    “我自无愧于心,你不认便罢了,总归你飞上高枝了,旧主也奈何你不得!”

    晏青瓷实在无语,“虚伪又嘴硬,顾云绣啊,你可真是让我对你有了崭新的认识。以前我不曾多想,可现在我得知了金彩珠被你送给王文斌做通房丫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东西,你身边的丫头,从雪兰彩珠再到我,长得都属于出挑的美人,结合你现在暴露出的野心,我猜测我们几个奴婢也是你为自己将来培养的棋子吧。”

    “胡扯!”顾云绣大怒。

    “够了!”顾金凤起身,拱手道:“殿主娘娘,今日多有得罪,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既往不咎,忠烈侯府还是我这家主说了算的,伯父从小观你便不似池中物,您能青云直上,伯父以你为傲。”

    晏青瓷立时笑起来,“顾伯父,咱们两家为邻,您若不嫌弃,闲暇之时可与我父亲一块吃酒喝茶。”

    “自该如此。”

    “父亲,你答应过我什么,忘了不成!”

    顾金凤不理她,只想赶快告辞离去。

    这时却见有两个武婢押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进来,顾金凤一看不认识便道:“殿主既有事……”

    晏青瓷就道:“我的作坊里出了两个细作妄想盗取我的秘方,审讯此人得知,他背后指使之人是王文斌。”

    顾金凤的脸顿时僵沉了下来。

    顾云绣蓦的攥紧双拳,咬住了嘴唇,黛眉狠狠拧着。

    “我一开始以为王文斌的身后是您的夫人,毕竟王文斌是您夫人的亲侄子,后来得知县主的贴身丫头金彩珠成了王文斌的房里人,这就不得不让我往深里想了。”

    顾云绣急忙道:“你在暗示什么,你休想污蔑我,是金彩珠那贱婢自甘堕落和王文斌有染,与我无关!”

    顾金凤闭了闭眼,俊脸已是羞红,拱手道:“待我回去,必会严惩,给您一个交代。”

    晏青瓷摇摇头,道:“顾伯父,您实实在在对我父亲有栽培扶持之恩,放在别的权贵之家,放出去的商仆,商仆所赚取的一切财物都属于主家,可您为人宽厚,心胸广博,识人善用,允许我父亲积蓄私产,放手让我父亲在您的庇护下去闯荡,我心中实在感激。顾伯父请放心,此事我不会再深究,您的世子当年对我所作之事我亦不再追究,往事已矣,凭您对我父亲的恩情,都可抵消甚至有余,待将来您有什么难处,又是我可以帮到的,我一定帮一次,如此,可好?”

    顾金凤看着眼眶赤红的顾云绣,失望至极,长长一叹。

    “外头人传说,您是以色幸晋,今日一会我才知,传言有误,差之千里。殿主娘娘,您将来可期。”

    “说什么将来呀,将来的事变化万千,还是立足当下,好好过日子吧。”

    晏青瓷说的嘴干,端起了茶杯。

    顾金凤透过纱屏看到了,再不多言,握紧顾云绣的手腕,硬扯着她告辞而去。

    晏茂林瘫在椅子上,肩膀都松弛了下来,道:“侯爷是我的伯乐,他待我是极好的。”

    “嗯。”晏青瓷放下茶杯,拿起炭笔开始批复下头送上来的文件。

    “铃兰,往宫里递牌子,午后我要入宫。”

    “是。”

    晏茂林一下子活泛起来,笑呵呵抚须,“这就对了。”

    晏青瓷呵呵两声,“爹啊,您快去发挥所长去吧,别闲着。”

    晏茂林嘿嘿笑,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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