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荆州城官职,能人居之。”

    她轻描淡写的声音落下,在底下掀起轩然大波。小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谁都不愿意的做第一个出头的人。

    王玉泽也不奇怪,只冷冷地看着。

    各地官职被世大家族把控,进行资源置换,这些小官也是这样得来的,他们不敢得罪这里的家族。

    她是一个外人,也毫无顾忌。

    若有人敢撼动王家,她也不会客气。

    气氛正僵持不下,外头突然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将军,将军?”

    一个身材肖似冬瓜的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大步走进来的周当。他一进门就灵活地冲到王玉泽身边,双臂一伸就要抱住她的大腿。王玉泽眼疾手快,当胸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冬瓜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哎呦哎呦地叫着,抬眼间王玉泽森冷的眉眼,才停下哭喊,抽抽噎噎地爬到她身边坐在地上,委屈道,“大人,您快给下官评评理呀,这个恶徒直接冲进我的家门,说要送我告老还乡。”

    说完,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周当,眼神凶恶地似乎要将他撕碎一般。

    面对王玉泽时,又换了一副面孔。

    仿佛天底下没有比他还要冤屈的人了。

    王玉泽开口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她直视着冬瓜的眼睛,气势迫人地逼问。

    冬瓜脸上长了一张大饼脸,五官分布的均匀,显得有几分憨傻,他缩着脖子,挤出圈圈层层的肉,怯怯地说,“下官不知道这—这位小将是谁的人?”

    他本想说恶徒,话到嘴边悄悄看了一眼王玉泽,又立即改口。

    任谁看到这副情景,都会以为王玉泽正在以权势压人。

    何况,他未说出口的两个字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众人耳旁,有那意志力不坚定的,脸上已经浮现隐忍的情绪。

    王玉泽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观赏着他的表演,甚至将身体向后靠着,为他留出更多的空间。

    冬瓜大饼脸见半天没有人理会自己,脸上出现一抹尴尬。

    周当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这恶人先告状的东西。将军有令,今日过午不来的官员全部革职,送回老家。”

    冬瓜眼睛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王玉泽。

    她点头附和道,“这确实是我的主意。”

    冬瓜瞬间撕破伪善的脸色,从地上一骨碌跳起来,用手指着王玉泽,不料他的手刚伸出来就被站在一边的周当掰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用手指着我家大人。”

    不过是个家族废物,被进行最后的废物利用才扔到这里,竟开始蛮横起来。

    “来人,将这位大人送回自己老家去。” 周当不等王玉泽说话,高声道。

    在场的人都在看王玉泽的反应。

    她没有表露出一丝反对的情绪,甚至脸上还隐隐夹杂着赞许。

    冬瓜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被人高马大的王家兵拖了出去。

    议事厅又一次安静下来,王玉泽再次环顾四周,问道,“诸位还有什么不满的吗,尽管提出来?”

    冬瓜是荆州城除了池霖以外,家族势力最大的人,也是王玉泽特意挑选出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以周当的身后,若想擒拿冬瓜只是伸个手的事情,能让他逃出来又跑到王玉泽面前,不过是个圈套罢了。

    而这个圈套,不是为了冬瓜,只是为了给今日来的官员们一个震慑。

    时间慢慢推移,越来越被拖走的官员们在外面哭天喊,每哭一次,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皮子都会跳一下,到最后,这场有声的戏剧已经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再不敢生出些不满的心思。

    王玉泽微微抬手,站在一旁的青竹看见手势微微颔首后快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所有人饥肠辘辘,却只能强打着精神支撑,谁也不敢第一个走出这道门,生怕自己也步了门外这些大人的后尘。

    而早早过来的人,心里更是庆幸自己没有随着那些不识好歹的人一起,以为自己闭门不出给出新上任的刺史一个下马威,就能和以前一样。

    站在另一侧的青年也是从前刺史府的人,他捧着本笔墨勾勾画画。

    有眼尖的人早就发现站在角落中的这人,只是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他没画一笔,视线就要落在大厅内,他们这反复的目光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勾勾画画结束后,他将手上的书卷递给王玉泽,轻声道,“主君,这是被革去职务的官员,已经今日到场的官员名单,我一并写了出来,分在两边。”

    他的声音不大,在针落可闻的议事厅内却格外清晰。

    口中每吐出一个字,都能在场的人心里掀起惊天骇浪。

    王玉泽一目十行,扫过所有人的名字,点点头。

    而后抬起头来,说道,“三日之内,若有认为自己能力能够胜任某种职位的,可以递帖子过来找我。”

    官员们刚想松一口气,就又听她开口,“这几日,城中那些不必要的庙宇尽数拆除,不可留下一个。”

    “行了,都回去吧。”

    她一甩袖子,从座椅上起身大步离开。

    无一人敢有动作,只待她走远后,才窸窸窣窣地从椅子上驱使着自己麻木僵硬的腿,爬起来。

    谢昶廉不同于众人,他急忙追在王玉泽身后,可她走的太快,他竟然要一路小跑才在的庭院内追上她,“怀玉,怀玉。”

    他高声喊道,试图用声音拦下王玉泽的步子。

    果真如同他所想,王玉泽听见声音后站定在原地,缓缓转过身来,仍旧和记忆中一样,仰着头看他。不同的是那张熟悉的脸上俱是陌生的神情,陌生到生生迫住他靠近的脚步。

    “谢将军有什么事吗?”

    谢昶廉定定神,慢慢走向王玉泽,一边走,一边感叹道,“怀玉,我竟许久没有从你口中听到你唤我廉哥了。自从来了这荆州,我们两人无比生分。”

    他承认,之前自己确实因为剿匪忽视了王玉泽,可他也不是在反应过来后立即关注王玉泽了吗?

    王玉泽道,”今非昔比,你现在是将军,我现在是荆州刺史,身份不必从前,若是仍向从前如此亲密,你让的荆州的其他官员如何想?”

    她最后,还是看在从前情分上,给谢昶廉留下了几根颜面,没有彻底与他撕破脸。

    谢昶廉走到王玉泽身边,俯视着她。

    少年将军的身体还没定型,身高几月不见就抽条许多,在他眼中,王玉泽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矮子。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却生出些畏惧。

    眼前的王玉泽一下子高大起来,高到需要仰视的地步。

    他摇摇头将这种错觉晃出脑袋,这才开始说明自己今天的来意,“你方才在议事厅,行事是否有些激进。”

    王玉泽眼皮耷拉下来,语气已淬了冰,“你瞧着那些人,都没将我这个刺史放在眼里,我的行事又如何称得上激进?“

    她话说的刺耳,刺进了谢昶廉耳中。

    他萌生出一种错觉,王玉泽的话另有所指,说的就是他。

    “我这是为你好,这些人背后的家族盘根错节,势力拧在一起时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力量,你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难道就不怕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吗?”他想说的,其实是对付你们王家。

    但王玉泽的眼神一瞬间犀利起来,他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是他的错觉,王玉泽气势已经变了,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不可直视。

    王玉泽似笑非笑,眼中俱是讥诮,“为我好?”

    若说为她好,该像澹台奕那般将权势送到她的手中任她驱使,而不是动着着嘴皮子说些为她好的话,以这样的名义阻止她想做的事情。

    有了澹台奕的举动在前,她如何能看得上谢昶廉这种程度的“为她好”?

    王玉泽眼中的讽刺刺伤谢昶廉,心里的恼怒和怨怼像火焰似的蹭蹭往上冒,可他心里无比清楚她已经成为荆州城的一把手,两人又生出龃龉,无论如何王玉泽都不可能听他的。

    可他只能耐着性子,说些从前的事情希望唤起她一些从前的记忆,回想起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

    她很快便不耐烦道,“若谢将军只想谈论这些事情,还是改日吧。有这回忆往昔的功夫,不如去拆除几座淫—祀。”

    话还没说完,她便大步离开。

    留下谢昶廉一个人站在原地。

    王玉泽皱着眉头走进书房,心中一直不快。澹台奕走上前来,抚上她的肩头问道,“是在为谢将军烦心?”

    她一怔,从这个方向看向窗子,发现窗子大开正对庭院,而澹台奕坐在这里不知看了多久,从这望过去,还能看见谢昶廉离开的背影。

    澹台奕俯身,轻轻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他没有将全身重量压下来,只微微施力,让王玉泽感觉肩上倚着的人有些分量,却也不至于太重,呼吸喷洒的温热气息沾染在她的耳畔,脖颈。

    他又埋进她的脖颈处一动不动。

    沉默中有种无言的委屈。

    王玉泽轻抚他的侧脸道,“殿下。我并未为那谢昶廉烦忧,只是觉得物是人非,每个人都在变,心中陡然生出许多烦恼。”

    澹台奕这才抬起来头,将侧脸放进她的掌心,任她指尖摩挲,道,“没有什事情是不会变的,只要你恪守本心,无悔即可。”

    “我等会便要离开荆州。宸妃已经开始对我的身份起疑。”他必须尽快回去稳住前朝,才能让王玉泽留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两人此刻心意相通,她明白他心中所想,伸手插入他的指缝中,两人十指相扣道,“殿下,待我归去南陵,便是我们成亲之日。”

    她重重许诺,神情认真。

    澹台奕受到触动,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浅尝辄止。

    他怕自己经不住思念的苦楚,不忍离去。

    王玉泽道,“请殿下等我。”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澹台奕这才狠心离开王玉泽,迈上回去的路程的,他本欲将随身的暗卫全部留在荆州保护王玉泽,却被她以殿下的安危也同样重要为由,拒绝了。

    书房空荡荡的,王玉泽的心也空了下来。

    澹台奕还没走多远,她已经感受到思念的滋味儿,但眼下荆州城事情更为重要,她不得已强行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些事情。

    又过了七日,王玉泽这天难得有兴致,邀上南宫雅外出骑马。

    被养了些时日,南宫雅的身体健壮许多,虽还是不能进行剧烈的活动,慢悠悠地骑着马在郊外散步还是可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郊外去。

    深秋来临,郊外草木枯了一半,青青黄黄,透着一股萧瑟。

    南宫雅见此,取笑王玉泽道,“主君说要来郊外散心,原来是想要看到这样的风景。没想到主君的品味竟然如此独特。”

    王玉泽被她呛的有些说不出话,冷哼一声,甩了马鞭就往前走。看她难得如此小性的模样,后面跟着人都偷偷捂着嘴笑。

    她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抬眼看去,一座简易的庙宇矗立在面前,看门棂成色,似乎是新建不久。

    王玉泽驱马上前,下马问一旁的老汉道,“老伯,这是什么?”

    老汉拜了一拜道,“这是三天前新修起来的庙。附近的人都都过来拜。”

    王玉泽的眉眼顿时压了下来,脸色阴沉,乌云密布,冷笑一声,南宫雅等人此刻也赶了过来,见她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她指着新建成的庙说道,“阳奉阴违,我下令七日,这庙不仅没拆,还越来越多。是不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

    见她要当场发火,南宫雅赶忙说,“主君切莫生气,若是生气岂不是中了贼人的圈套。当务之急是立即回府,商量解决措施。”

    王玉泽冷笑几声,露出森森白牙 ,“ 既然他们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通通送回老家去。”

    南宫雅微微咳嗽了几声。

    周当与身后的王家兵面面相觑,他们在这荆州城待了数月,也了解了荆州城一些习俗,知道送回老家在荆州不仅有字面上意思,更有送人去见阎王的意思。

    他道,“将军,还有几日便鹊仙节,在此前见血是—有些不妥?”

    王玉泽撇头看向老汉,见老汉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旁,怒火顿时冷静下来,道,“先回府,再商议此事。”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官员趁着天色不甚明亮或者傍晚前来的自荐,都被王玉泽考校一番,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待日后再做调整。

    没想到,她久居府中,一出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欺上瞒下,阳奉阴违。

    若她不是一时兴起,外出乱晃,还不知道这些人有这样的胆子。

    几人慢悠悠地出来,急匆匆地赶回府邸。

    负责此事的官员还在家中品茶,就被周当带着人从家里揪了出来,站在王玉泽面前。

    又回到议事厅中,那天令人恐惧的感觉又笼罩在心头,他们双腿打颤,牙齿碰撞磕磕巴巴地问道,“将军叫小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此刻,王玉泽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犹如青面獠牙的罗刹恶鬼,“你不知道叫你们来,为的是什么事?”

    能在这时候做上官的,除了后台硬以外,自身也要十分圆滑。

    他们自己负责什么事,心里门清,只不过以为王玉泽不会追究到底,装傻充愣罢了。

    王玉泽冷笑,“事情既然办不好,就回老家去吧第一日我便说了,能者居之,看来你们是半点没放在心上,还是把我当成彻彻底底的一个傻子。”

    看着底下几个人眼珠子溜溜转的样子,她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气,避免自己拔出剑将这几个人通通砍了。

    几个小官被吓了一跳,哭丧着脸道,“将军,不是我们不想做。是谢将军不让我们做啊。”他们直接祸水东引,将矛头转移到谢昶廉身上,自己身上却不想担着半点责任。

    “他们让你们不做,你们就不做,这荆州刺史,要不要让他来当啊?”王玉泽也知这些小官拗不过谢昶廉,也没有指望他们一次性就把事情做完,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抱着这种欺上瞒下的心理。

    “既然如此,你们就收拾包袱回老家去吧。这件事我会另举贤能。”她挥挥手,不等几个小官反应过来,就命人将他们几个人赶了出去。

    立在一侧的南宫雅拧眉道,“这谢将军未免也太不知事了些,连这荆州谁是一把手都不知道吗?怎么处处都要插手。”

    听她说这话,周当重重咳嗽几声,示意她赶快停下来。

    南宫雅不解地问道,“周当,你最近身体染上了风寒,不然为何一直咳嗽个不停?”

    闻言,周当咳嗽的更加厉害。

    王玉泽冷笑,“他哪是咳嗽,是顾及谢昶廉同我的关系,让你少说些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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