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年轻的女郎娓娓道来,王玉泽两人才知道,这祭祀骡娀娘娘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相传开国年间,有一名叫骡娀的女子,能文善武,从淮水边救下许多溺水的人,后该女子被人们尊称骡娀娘娘。自那时起,靠水营生的渔民们都会向骡娀娘娘献上祭品,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大丰收。

    这习俗延传至今,已变了味道。

    祭品不知何时从渔民们每年收获的第一网鱼变成了青春貌美的少女,荆州城的官宦更是每每用祭祀的名义大肆敛财。

    而她,因为家中无父兄,只是一介孤女遭人欺辱。

    本来被抓阄的那家人贿赂村长,将她替换了上去。

    周当闻此,心有不忍,安慰道,“我们主子心肠最是善良,既已被救下,就不必去想从前的事。主子自会给你撑腰。”

    女郎感激地瞧了一眼周当。

    听完两人的话,王玉泽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还不知道女郎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一楞,局促地低下头,“奴的名字粗俗,家里人不曾为我想个姓名,平日里二丫二丫的叫着。若是郎君不嫌弃,能否赐名给我。”

    王玉泽点头,“我们是在淮水边捡到你,不如叫喻水。”

    喻水如获至宝,赶忙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喻水谢郎君赐名。”她深邃的眉眼舒展开来,两条浓密的眉毛弯成月牙,高挺的鼻梁微微皱着,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高兴。

    一路上像只欢快的雀鸟,缠着周当叽叽喳喳。

    就这样,三人一路牵着马进了荆州城。

    荆州城的城墙边有一个支起的茶水摊,一张老旧的红色方桌,上面摆满了茶壶,杯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点心,四周零星放了几个小马扎。茶水摊生意似乎不大好,半天不见一个人去吃茶。

    头上缠着白布巾的老汉坐在滚着白烟的煤炉旁,双手托腮,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玉泽走近茶水摊,拖了个马扎坐了下来。

    周当前去拴马,喻水和一个小尾巴似的跟着。

    来了生意,老汉脸上不仅没有出现半分喜色,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起身从煤炉上抄起烧热水的壶,将里头的热水浇进茶碗里,稳稳当当给王玉泽端了过去。

    王玉泽装作一个过路旅人,吹了吹茶,待其凉了后大口喝尽。“砰”地一声将茶碗放在桌子上,问道,“老伯,我一路从北边过来,正想往南边投奔我的舅舅。头一次来这荆州城,心里觉得稀罕极了。”

    老伯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吐瓜子皮,懒洋洋地连眼皮也不抬。

    王玉泽又说,“我听闻这荆州十分繁华,但今日一看却不是传闻说的那那般,怎么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周围摊子倒是许多。”

    老伯斜睨了一眼,冷哼一声道,“年轻人想套话,也不说的聪明些。老汉我虽然年纪大,可这脑袋可灵光的很,听得出来你这后生是想套话。”

    被戳穿心思,王玉泽憨笑。做足了一个未曾经历俗事,有些憨傻的年轻郎君的模样。

    老伯见她脾性温和,朝她招手,命她附耳过来悄悄说道,“这荆州城的刺史不知抽了什么疯,说这几日荆州有贵客前来,全城的商贩要热情好客 ,做生意不许收钱。我这生意,本就靠着一碗茶收些微薄的铜钱,勉强可以糊口度日,现在每日只有往里贴的份,没有拿回家的份。”

    王玉泽双眉倒立,顿时就要发火,“既如此,为何这摊子还开着?不如早些回家去?”

    老伯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城墙靠门底下有几个穿着红黑色官差模样的人蹲在那儿,一双锐利眸子绕着商贩们打转,如同闻到腥气便会一拥而上的野狗正在搜寻着猎物。

    “瞧见没,若是不出摊子,这些人便会挨个上门,就是拖也要把你拖来。”

    “前儿才用祭祀骡娀娘娘的名义,收了我们一笔钱。”说到这,老伯喉咙滚动哽咽着,“就是可惜了我那娘们跟着我这个不中用的受苦。”

    王玉泽又问道,“老伯,您可知这要来荆州城的大人物是谁?”

    老伯摇头,“我们这等小民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红着的眼眶一亮,“前儿老李头和我说,要来这荆州城的是两个小将军,专门剿匪来了。那一日,一个穿着银甲的小将军骇人的人,提着几个人头就来了。那血淌了一地。”

    王玉泽没想到造成老伯如此境遇的,竟然就是即将要进入荆州城剿匪的自己。看着那些望来的官差,心中郁怒难平。她想替老伯出头。可人还没站起来,起伏的情绪便平稳下来。

    老伯久居荆州,年岁渐长,腿脚也不甚便利。替他报仇确能逞一时之快,待她走后,难保这些官差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想到这,王玉泽站了起来。她朝老伯作揖施了一礼,算作她是罪魁祸首的歉意。

    又趁着老伯不注意,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用碗盖着悄悄走了。

    她走到几个官差那儿,拿出自己小霸王的架势来,不拿正眼看人,“去,叫你们荆州城刺史来,就说我王玉泽找他。”

    几个官差早早接到消息,要在这城门口注意来往人群,找到一个叫王玉泽的人。一连看了几日,脸被晒得黢黑都没看见半个人影,今儿正是烦躁,没想到这人送上了门。

    他们一时间不敢认。

    “还愣着作甚?”王玉泽甩袖道。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官差站了起来,上上下下把王玉泽打量个彻底,“你说你是王玉泽,你就是王玉泽,有什么证据?”

    其余人一听,也顿时反应过来。

    前儿来的那个小将军可是穿着一身铠甲,而面前这位。

    不仅脸生嫩的紧,还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样子,比他们兄弟几个还不如。如何能做小将军?

    要是这样的人能当上小将军,那他们就能当上大司马。

    兄弟几个正在笑着,王玉泽毫不犹豫地拔剑刺去。

    寒光一闪,几个官差的纱冠齐齐从头顶落下,砸在地上弹了几下,他们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变换。

    王玉泽眼神冰冷,“这样是否够格让你们去叫刺史过来?若是不够格,我也不介意让我的剑饮血。”

    几个官差虽然平日里干的都是抢劫的勾当,真到人命关天的时候,两条腿抖的和两个面条似的,连滚带爬地往城里跑。

    王玉泽收剑跟在身后,心中不由感叹,有时候一柄剑比说话好用许多。

    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刻钟便传进荆州刺史池霖的耳中。他正在房中逗鸟儿,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这两个来荆州剿匪的小将军,一个比一个难缠。

    不好好的去剿匪,偏到他的地盘来撒野。

    “老爷。”刺史府邸的管家垂着头,不敢说话。不用看他都能知晓此时的池霖心情定然不好。

    池霖又逗了两下鸟,背手走出房间,“还愣着干什么,收拾收拾东西取接我们这位小将军去吧。”

    管家忙应声,上前来为他换上官服。

    一切准备妥当后,池霖匆匆赶往王玉泽所在的地方。

    他赶到时,王玉泽正坐在荆州城有名的茶楼吃茶,远远的,便瞧见二楼凭栏靠着一位白衣郎君,头上束着羽冠,姿态自成一股风流。心中明白,这便是来荆州剿匪的第二个小将军,那王家小郎君,王玉泽了。

    想到宸妃传递来的消息,他皱皱眉,掀起袍角踏入茶楼中。

    茶楼被整个包下,来回走动的小二站在算账的地方,两人头碰着头,悄悄说着话。

    池霖抬脚便上二楼,吱呀吱呀踩过不知道几层楼梯,越过栏杆望去,看到二楼一角。他微微定神,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朝栏杆处看去。

    白衣小郎君扶碗吃茶,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站在右侧,相貌美丽的婢女站在左侧。而她举手投足间恣意又快活。

    “刺史来了,为何不坐下?”

    池霖听见王玉泽的声音,移动步子,坐到她的对面。

    小厮婢女当即奉上茶来。

    “将军来了荆州城,我却怠慢,真是该打。”

    王玉泽慢条斯理地提着茶壶为他浇茶,茶水热气氤氲,她垂眉仿佛染上一层仙气。

    良久,才开口,“刺史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路游山玩水过来,十分快活。至于那些铺张浪费的事情反倒会觉得让我不自在。”

    池霖讪笑,“将军说的是。”

    王玉泽将茶碗往他面前一推,道,“刺史,请吃茶。久不冲茶,技艺生熟,还请刺史不要嫌弃。”

    池霖盯着推至面前的茶碗,脸色一点一点的白下去。好像面前的茶碗里装着的不是浑浊的茶水,而是要他命的毒药。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作势要端碗,厚重的袖袍一扫而过,茶碗顺势滚落在地,茶水洒了一片。

    气氛一片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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