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玩家渐渐多起来，嘈杂声打破凝滞的氛围。
修思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呼出，压抑下自己泛滥的情绪，对他说，“我月底会跟导师回国，如果有时间的话，见一面吧。”
“好，那......”，许乔木做了个掏兜的动作，扑空后才记起是在游戏里，双手反倒无处安放，“那加一下联系方式，方便联系。你微信号是什么？我一会加。”
修思报出一串号码，许乔木会速记，等她说完后，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目的达到，修思也不多耽搁，“那我先出去了，这段时间要忙的挺多，就不上游戏了。”
“好。”
好友申请很快跳了出来，要求写了许乔木三个字。修思点进他的个人名片，ID是简单的xu。
微信头像是一张有点失真的照片，小小白的头占了大半，它脾气很好，被闹了也不恼。
鼻尖不远处是一根狗尾巴草，在搔它痒痒，小小白笑得扁桃体都能看见。这是原片被.截下的后半段，前半段是拿着狗尾巴草的她。
色彩有点暗，因为当时是黄昏，那天的云彩是红紫色的，许乔木用老旧的翻盖手机拍下这张照片。
修思手指在距离屏幕两寸的位置停留了一会儿，点了通过。
要忙的事情是很多，但还没到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的地步，修思想在挑明后给彼此一些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事。
在出发前，修思抽空去了趟海边看爱丽丝。
下潜到差不多一半深度时，修思就低头看见底下的鱼像满天星烟花一样四处炸开，她知道，那个小坏蛋又在搞怪。
果不其然，爱丽丝张开全部触手漫无目的地扫射，看上去为自己的恶作剧表现甚是满意。
修思避开“流弹”潜至它身边，爱丽丝见她来了，终于舍得放过鱼群，将触手迅速收回转身回窝，假装无事发生，留得清白在海底。
修思陪它玩了一会儿后，比划道，“我要回家啦，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你。”
爱丽丝好像看懂了一些，翻了个身背对她，看不见。
修思绕过珊瑚礁到另一边，讨好道，“表生气嘛，好久没回家了我，回来第一时间来看你！”
如果顺利的话，我还希望带另一个人来见你。
因为身处在海底，所以“海王”的名号听上去更恰当了。这边哄着一个，那边还惦记一个。但是，如果海王都是自己这样，修思想，那也太失败了吧。
这个还没哄好，那个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毕竟自己不占理。
这个季度项目组经费超支，罗森特为了省钱十分无良地买了凌晨抵达的飞机，修思心疼朋友们加班肝进度，没让任何人来接。
罗佳佳虽然没接上人，但问了下榻酒店，说方便找她去玩。
一行人又困又累，费大力气终于折腾上事先租好的客车。
知道车上有两位本地人，同行的外国同事望着窗外问道，“临川的夜晚和郡内有什么不同？除了路灯会更亮一些？”
此话一出，激起小于和修思两个人的公愤，同时出声反驳，“当然不一样。”
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言一语细数起来。
小于说，“空气就不一样，哪怕同样是汽车尾气，国内的都比外面的要好闻。”
“你这有点重口味了吧，”修思笑着皱眉说道，“但话糙理不糙。”
凌晨街道人很少，目光所及，只有两侧开得正好的玉兰花。
车上开了空调，但应该是长久没用，随着空调口一起排放出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修思抬手将口堵上，将窗户嵌了道缝。风混着花香吹进来，心旷神怡。
将手伸出窗大概一寸的位置，指尖触摸到的风，都比那边要柔软。
所以自己到底是有多狠心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来。
随着车子逐渐靠近居民区，顺着床缝飘进来的，就不止是花香了，还有烧烤香。
小于坐在修思后座，在越来越重的孜然味攻势下缴械投降，顾不上跋涉大半天的劳累，向修思发出邀约，“学姐，宵夜去吗？！”
修思咽了咽口水，“宵，必须得宵，把东西放到房间之后就去。”
“好嘞！”
酒店是修思妥协了航班后自己揽过来订的，价格合理，位置也不错，周围不远就是一条小吃街。
修思和小于住双人间，轮流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两人拿上房卡外出觅食。
走廊灯光暗，门口是地毯接上的位置，修思出门时忙着处理隐形眼镜，一个没看好被绊到，整个人栽在隔壁房门上，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又刺耳。
小于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她，“学姐你没事吧？！”
修思头撞得很响，整个懵掉。
透过门板传来很重一声叹息，修思猜想是吵到了隔壁房主，艰难起身，准备如果人出来的话第一时间道歉。
等了几分钟，里面没动静，刚才的叹息反倒像错觉。
没等来人兴师问罪，修思和小于就走了，到楼下前台时反映了情况，并拜托对方带去一声抱歉。
小吃街灯火通明，人不少，是在郡里很难见到的人流量。
修思和小于坐到了外面的一桌露天桌，点好之后，修思问过小于，去拿了两瓶啤酒。
修思开这种瓶子从来不用起子，两瓶放在一起，瓶口巧劲儿一磕，两瓶盖就一起掉了。
小于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学姐还有这绝活呢？”
“你别拿那看酒蒙子的眼神看我，我出国之前还未成年呢，没喝过酒。”修思涮了涮碗，先给小于倒上，继续说，“但是北冰洋和宏宝莱喝的多，就练出来了。”
“我喝的也不少啊，咋就没练出这活计来......”
“那你看了，生命在于探索。”修思说着，双手端起碗来，“落地愉快！”
小于有样学样，“愉快！太愉快了！！！”
啤酒配烧烤配油烟，修思终于有了回国的实感。怕一下吃的太辣闹肚子，两人要的都是不辣的。
鸡脆骨烤得油香油香的，修思吃着对小于说，“放开吃吧，明天上午老头给放假，好好睡一觉。”
“啊？！老头怎么突然这么好，”小于说着反应过来，“学姐你提的吧？”
“还真不是。”修思一脸的讳莫如深，“因为他老了，他也起不来。让他好好吃吃凌晨航班的苦，看以后还敢不敢定这么早，挺大个教授这么抠......”
“啊！”小于才不信那些，整个朝修思栽过来，“学姐你留芳千古！”
修思把她抖开，摸摸自己胳膊，“咦惹，我鸡皮疙瘩一身。”
“嘿嘿！”
“学姐我明天要回家住，提前跟你说。”小于说，“和我爸妈去吃火锅，馋死了要。”
“去呗，吃好。”
“学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还没想好呢，不回去也说不定。”
小于顺嘴问道，“为什么啊？”
修思兜着一嘴牛肉长嗯了声，等把肉咽下去后还是照实说道，“问过了，他们太忙了，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饭。”
“哦......”察觉到自己可能触碰到敏感话题，小于埋头吃东西不出声了。
修思无意使气氛低下来，又说道，“但是和朋友们约了吃饭，可能是明天或后天。”
局是罗佳佳组的，还拉了个约饭群，和高中时隔壁一中的几个好朋友。
说起来，其中一个还是她一表八千里的表哥，最近公司产品上市，忙得焦头烂额的，居然也在群里。
修思心底泛起一阵酸软，和一些庆幸。
在群里名单没看见熟悉的头像时，又有点失落。
隔天就开始忙起来了，午饭后就没闲下来过，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
只在位置上坐着忙实验还好说，但琐事一大堆，隔一会儿得出去一趟，乌乌泱泱的，弄得人心乱。
累成鬼也耽误不了小于要和父母吃饭的决心，两人一起出的校门，小于看见熟悉的车，撒腿就跑了过去。
车边是一对中年夫妻，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女儿，手在她背上抚了抚，连声说瘦了。
修思停在不远处沉默着看着这幅画面，片刻后苦笑着走了。
在楼下打包一份13块的三素一荤的盒饭，修思提着袋子回房间，路过门口时着重看了看地毯，已经是换过的了。
想起昨晚那一跟头还觉得头疼，回头看了一眼隔壁房门，刷房卡进屋了。
和朋友们的饭约在了第二天。
修思拒绝了好友要来接她的提议，打了个地铁直奔吃饭地点，是一家烤肉店。
修思进到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五个人。
自己是最后的。
罗佳佳上来就是一个生扑，整天在外面跑，练了一身力气，拍得修思午饭都快哕出来了。
“行了，行了，”修思想要解开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解不开，放弃。
就着这个姿势，修思向其余四人挨个打了招呼。
钟意嫌弃地看向罗佳佳，一把将人扯开，不等修思道谢，自己就搂了上来，有过之无不及。
修思感觉饭到嗓子眼了，“......冷静啊家人们。”
钟意置若罔闻，脸使劲向她颈窝里埋，“我可想死你了！”
修思安抚地拍拍她后背，“我也想你我也想你。”
“敷衍！你都不抱人家！”
修思两手缠上她腰，“……抱，抱。”
两人挡在了上菜的位置上，后面服务员端着盘子上来，憋笑招呼道，“麻烦让一下，咱上下菜。”
修思挣不开，怕钟意撞到，干脆带着她转了个身，自己对着门。
服务员将菜品摆列整齐，数了数，“咱菜上齐了，用餐愉快！”
说着就走出房间了。
修思仰了仰头呼吸，和她商量道，“要不咱先吃饭?”
“我不。”
“那咱把门关上再抱行不?”
钟意若有所思，同意了她的提议。
像是一松手就怕她跑了，钟意又抱着她挪到自己面对门的方向。
屋里这帮人没一个吱声，都坐在座位上看热闹 。
两人以一个极其缓慢且诡异的姿势挪向入口。
门向外开，修思整个人都出来了，钟意才够到扶手。
随着做作的一声“哎哟”，钟意终于撒开了手，修思没留神，向后栽了一下，栽到了后面人的怀里。
钟意说着不好意思，但表情极其看热闹，顺势将门一关，修思被关在外面。
修思：“……”我真服了。
后背随着后面人说话时胸腔的起伏而微微酥动，调笑的声音响起，“怎么混的这人缘，让人撵出来了都。”
身体接触传来的温度让修思大脑一瞬间宕机，敏感的神经传递到全身，又聚在心尖一小处。
她突然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