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她选择化回狐狸。”

    周柳青一怔,有一瞬沉默。

    “后来呢?让我猜猜,是不是捉妖少年日久生情,原谅了她?”

    月光之下,沈离低头一笑,几丝凌乱的青丝垂下来,滑过线条姣好的下颚,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许是一日的疲累,双眸里闪过一丝落寞之意。

    “你可知为何这话本大火?”

    “为何?”

    “自古以来,美好的结局往往容易被人遗忘,遗憾才刻骨铭心。”沈离停顿了几秒,接着说,“她化回一只普通狐狸之后,捉妖少年根本认不出她,身上的妖法破解,两人形同陌路。这就是结局。”

    听完故事,三人一同陷入沉默。

    “沈大人,你会如何选?”谢执打破安静,问道。

    沈离先是一怔,继而又莞尔一笑,歪着头声音软软地回答:“成仙。”

    —

    说回沈离从崔府带回来的几个下人。

    自那日起,已经过去三天,大理寺还是没放人。崔府遣人来问,得到的回话只有两个字:待审。

    周柳青问过沈离:“你说,如果那神秘男子要杀李永春,为何不直接动手?何必都这么大一个圈子把云娘牵扯进来?”

    “是啊,为什么呢?”沈离眸底一片幽深,“因为他不想沾身,而且李永春并不是他的仇人。他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要利用官府,设计一个浮尸案真以为天衣无缝了么?他一定知道官府要查肯定查得出,这种弯弯绕绕也只能骗骗急着复仇的云娘了。”

    “利用官府?”

    沈离单手托腮:“嗯,你想想,原本一个浮尸案查到最后却让我们牵出一年前的杜巧案。”

    周柳青恍然:“对呀,那他的目的是让我们查杀害杜巧的凶手。”

    沈离赞赏道:“周兄厉害。”

    周柳青不好意思扰扰头,又问:“那他怎么不直接来报官?”

    “你以为杜巧案没经过官府的手吗?就算有证据,也早就被消灭了,你看,我们不也是找不到证据?而且,我猜这男子与杀害杜巧的凶手有关系,他甚至奈何不了凶手。”沈离说着说着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心无旁骛的边思考边说,“他一定不是普通的百姓,他知道大理寺近来竞争厉害,有案子必到大理寺的手,而大理寺有谁?”

    说到这,沈离莞尔一笑:“梁都百姓都知道,左相有个俊儿子,就是我们的破案小能手谢少卿,自他上任以来,大刀阔斧,直接让大理寺变了天,又重审了多少冤案错案?百姓人人叫好,你看那些个大姑娘少妇都爱盯着他看就知道。”

    “而且,南疆屡犯我大晋,将士们征战多年,导致我朝除了外患,还有内战,如今朝堂上分主战派和主和派两支力量,这男子还知道刑部尚书和左相是站对立的。”

    突地,沈离顿住脚步,她眉头紧锁,两个眼睛地理咕噜地转:“我知道了!”

    “沈大人,抓他需要证据。”谢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沈离怔了怔,也不知道他听见多少,早知道就不叫他破案小能手了,怪不好意思的。

    周柳青更懵了:“抓谁?”

    沈离歪歪脑袋,神秘一笑:“证据嘛,这好办。把崔府那几个下人放回去吧。”

    —

    周柳青一度有些质疑沈离的相术,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给谢执下了蛊。

    尽管他对自己有点卑劣的小心思感到些许耻辱,但他还是忍不住不去想,说好只是面带桃花,可行事作风却如变了个人是怎么回事?

    谢执一贯孤傲,行事低调,查案讲究个快狠准,出其不意最能让凶手露出马脚,什么人狠话不多,闷声干大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本来这案子就没什么线索,好不容易有暗线来通报,竟说一年前杜巧失踪当日有个目击证人,更重要的是,这目击证人手里还掌握了铁证。

    只是有个非常麻烦的点,就是这个目击证人是个乞丐,一个一年前的乞丐,去哪找?

    谢执命手下保密,要暗查,不能透露风声,但是却学沈离一样把整个大理寺都派出去,而且同时放了崔府那几个下人。

    这难道不是跟沈离一样胡闹?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刑部又是什么地方?三法司如今的关系就像那猫和耗子,狮子和老虎,互相不服,互相盯梢,巴不得找出你把柄送你去阎罗殿,而谢执这么做简直就是将把柄主动递出去,而对手绝对不会大发善心放过你,只会趁机抽筋剥皮嚼烂了全吞进去。

    周柳青就跟个操心老妈子一样,可没想到,谢执压根就没想过低调保密,这头吩咐完不可声张,另一头让众差挨街逐巷找人,整个梁都都快被翻过来了。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了两天,发生了一件让周柳青更头疼的事──

    谢执和沈离吵架了。

    周柳青脑壳疼,本来就觉得这两人每次在一起氛围都怪怪的,偏偏官职平级,还互为情敌,我是要帮哪个?

    当然,凭交情周柳青肯定帮谢执,但是沈大人他也不想得罪,毕竟平时有个人跟他一起“眉来眼去”的逗乐子还怪有意思的不是?

    要不,我去劝个架?

    周柳青寻思着,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竖着耳朵准备听听他俩吵个啥。

    “不行。”谢执平时就没什么表情,这会脸更黑。

    “为什么不行?”另一边沈离也收起平时嘻嘻哈哈的笑脸。

    “你不会武功,太危险。”

    “谢大人,”沈离端量着谢执,“别的不说,就你这身材,扮个乞丐像吗?”

    谢执垂手而立,冷峻的脸庞之下,宽阔坚实的肩膀,后背,紧实的腰线,还有她曾经亲眼见过的,贲张的腹肌,用力的时候手臂与肩膀的肌肉拉出完美的线条,比她高出一个头带来的身高压迫感,这样的身材扮乞丐小孩子都不信。

    沈离别开眼,不自然地转移注意力:“谢大人,我比你适合,这点毋庸置疑。更何况,你受得了全身又破又脏又臭的样子?即便你受得了,人的本性很容易在无意识中暴露,你能保证不露马脚?”

    “我们的计划是既然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引蛇出洞这一招只能用一次,不能出任何差错。至于我的安危,谢大人,就得您费心了,难道谢兄对自己不自信?”

    谢执一声不吭立在她面前,定定看着她,片刻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原来是这么个事,周柳青听完懂了,压根没什么暗线,把崔府下人放回去估计也是故意为之,他慢慢挪到沈离面前:“沈兄,我相信你是真的想升官了,连命都不要?”

    沈离收起表情,露出八颗牙齿一笑:“周兄说什么呢,命多珍贵,我惜命得很,只不过我掐指一算,命不该绝,放心!”

    上辈子比谢执命都长,怕个屁。

    -

    梁都地处北边,四季分明,近日有冷空气来袭,热气悄无声息的离开,秋风瑟瑟有些凉意。

    城墙根上一处人迹罕至的空地,几个乞丐聚在一起倚着墙避风,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远处缓缓走来,她形销骨立,脏发披面,一阵冷风吹过,身上只着一件单衣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众人的目光扫过她,故意的,不经意的都有,最终目光都停留在她脸上的红色胎记处,那是一处遮了快半张脸的胎记。

    这人不是易容的沈离还能是谁?

    “哎!”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她,她抖了一下,两只深陷的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这没地了,一边去!”那人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沈离怯怯地点头,正欲转身,身上突然滚下一个白面馒头。

    众人:“……”

    “哎,你停下!”

    沈离脚步一顿,转过头。

    “你还有没有吃的?有的话就能过来。”

    沈离暗笑,面上却不显,她脚步瞒珊地挪到墙根,从怀里又掏出几个馒头,递给他们:“多谢收留。”

    —

    不远处,有人躲在暗角落监视。

    “头儿,你看是不是这人,半脸红痣,身型瘦小,应该没错了。”

    男子点头,抬手一挥。

    躲过这阵风,其他人都纷纷起身出去乞讨,沈离感到有些困顿,果然人一冷就不想动,于是眯起眼继续靠在墙根休息。

    神使鬼差地,她倏地睁眼,一把凉飕飕的剑架在她脖子上。

    她第一时间看向来人。

    男人中等身高,面容冷峻,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如鹰,深邃又充满杀意。

    竟不是她要等的人。

    沈离悄悄打了个暗号,让隐藏在不远处的同僚稍安勿躁。

    暗处,谢执死死地握住剑柄,一瞬不差地盯着那男子。

    沈离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之色,颤颤巍巍地问:“大……大兄弟,怎,怎么了?别杀我……”

    男子冷冽的声音响起:“一年前,你是不是曾路过南密街?是不是捡到过什么东西?”

    沈离假装思考半天,支支吾吾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男子厉声喝道:“把东西交出来。”

    沈离眼珠一转:“大兄弟,那不是你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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