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停在那里喷着黑色的蒸汽，站台上挤满了正在告别的学生和他们的家人。一如既往的热闹景象没有一点改变，没有烦恼、忧虑，只有要回到学校的快乐洋溢在空气中。

    “我就知道会是你。”塞勒涅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潘西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托腮，轻轻翻了一页，旧书的纸张发出愉悦的脆响，“怎么样——你准备成为什么样的级长？亲切的、高贵的，还是遥不可及的？”

    “不给斯莱特林学院丢脸的那种。”她回答道。

    这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但还没等到塞勒涅回复，玻璃门就被拉开了。她转过身，门外果然是德拉科，带着布雷斯和西奥多进来，在对面的空座位上自然地坐下。其中德拉科胸前和她一样的那枚级长徽章别在胸口，闪闪发光。

    “一会记得去级长包厢，我们要接受男女学生会主席的指示，然后在过道上巡视。”德拉科说道，扫了她一眼，“你的级长徽章呢？”

    塞勒涅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提醒大家上车的汽笛响了起来。站台上剩下的学生们也急急忙忙地登上火车，又过了几分钟，火车便开动了。接着火车拐过一个弯道，开始加速，窗外的房屋呼呼地往后闪。

    “走吧。”德拉科站了起来。

    塞勒涅也把徽章别在领口，对着潘西举起的小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在这个时候，布雷司突然叫了一声“塞勒涅”，然后指了指门外。镜子后的潘西神色也微微变了，她下意识转过身去，结果正和一双翠绿的眸子四目相对——

    是哈利和罗恩、赫敏，还有韦斯莱家的小女儿金妮·韦斯莱。他们都拖着箱子和猫头鹰笼子站在过道上，看样子也是在最后一刻才登上火车，正准备找一节空车厢。

    “我们这就一个位置。”德拉科瞟了她一眼，拉开包厢门，语气充满警告，“你别做梦。”

    “除非我想让火车炸掉。”塞勒涅不客气地还嘴，对哈利挥了挥手。

    她看到哈利的眼睛在看到她时明显亮了一下，写满了惊喜。但紧接着又变得有些失落了，尽管隐藏得很好——塞勒涅低下头，看到了自己领口的级长徽章，又看了一下哈利身后的罗恩和赫敏，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塞勒涅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在哈利看过来的时候，她悄悄捏了下他的指尖，“等午饭的时候我过去找你。”

    看到哈利笑着点点头，她松开手，轻轻向前推了他一把，又瞪了一眼抱着双臂不耐烦地靠在墙上的德拉科，然后和他一起向着级长包厢走去。

    “我得承认，虽然波特不太正常，但是和韦斯莱比起来……邓布利多怎么会没有选他的黄金男孩做格兰芬多级长呢？”路上，德拉科放轻了声音，但是其中的挖苦意味却丝毫没有变弱，用余光微不可见地看了侧后方一眼，“他没和你说？”

    塞勒涅也觉得意外，但是想到魔法部最近的风向又觉得不那么意外。适当的忽视有时是好事，毕竟树大招风，在这个时候吸引太多关注不是好事。

    她看了一眼过道两边包厢里无知无觉、彼此闲聊的学生们，收回视线。“我觉得这种事也没必要说。但是邓布利多的决定……从来让人搞不清楚。”

    德拉科轻嗤一声，显然是对此不屑一顾。

    来到级长包厢，学生会主席的人选并不叫人意外。塞勒涅想起塞德里克·迪戈里在上学年最后一个项目时，在迷宫外和康奈利·福吉据理力争自己看到的正是彼得·佩迪鲁，不得不在心里感叹火焰杯确实是一个神奇的魔法物件——

    “——假期过得还好吗？”

    身后传来赫敏小声的耳语。塞勒涅有些意外，但还是悄悄偏过头，“还可以。我猜哈利一整个假期都和你们在一起？那天是亚瑟·韦斯莱送他去审讯。”

    “他是摄魂怪那件事之后过来的。”赫敏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一会要去找他吗？”

    “会去的。”塞勒涅回答道，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

    终于踏出级长车厢已经是差不多一小时之后的事了，也已经错过了买食品的手推车。塞勒涅摘掉了级长徽章，跟在赫敏身后，准备一起去找哈利在的车厢。

    “……哈利回来之后说审讯那天看到了你和你爸爸，吓了我们一跳。”赫敏转过头，确定没有其他人跟着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对塞勒涅说道，“要我说还是有点冒险了，是不是？但是从那天之后他变得开心多了，所以我猜他只是说不出口——”

    塞勒涅拨弄了一下头发。“审讯结果是无罪，是要好好开心一下的。”她靠近赫敏，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的声音说道，“还是别谈太多假期的事了。没有好处。”

    从某种程度上，知道的越少越好。无知者不会成为目标，不用承担被用各种手段撬开嘴巴、得知秘密的风险，不用担心能不能守住秘密，也不用因为被怀疑而受伤。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最后一节车厢。罗恩和赫敏先进去，塞勒涅在门口看了一下，其实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了：哈利、罗恩、赫敏、金妮、隆巴顿和一个坐在窗边的金黄色头发的女孩。于是她没有动，只是站在门口和他们都打了招呼。

    “没关系。”看到赫敏想站起来把座位留给她，塞勒涅摇了摇头把她按了回去，斜靠在车座的靠背上，“上午来的路上我已经坐够了。”

    “你吃过午饭了吗？”哈利也站起来问道。

    “来的路上吃了火花准备的三明治——你去年不是说过布莱克有个家养小精灵吗？他没有让那个小精灵给你准备吃的？”塞勒涅看了一眼满桌的零食，诧异地问道。

    哈利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你说克利切吗？不可能，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更想在我们的饭菜里下毒。”他拉住塞勒涅，“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这里没有空位，你一直站着怪累的——”

    塞勒涅轻轻踢了他的脚后跟一下。“你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这么急着赶我走？”

    “砰”的一生，哈利拉上了包厢的门，转过头来。塞勒涅发现他的脸红透了，一下觉得有趣起来。

    “我——不是赶你走。”哈利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声音放得很小声，“你从级长车厢开会回来，又没吃东西，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再说——”他小幅度地回了下头，“我知道你还是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比较自在。回学校之后我们可以单独——”

    “哦——你想邀请我单独出去约会呀。”塞勒涅戳了戳他的腰，忍不住笑出来。

    这句话一说出口，哈利的脸更红了。她觉得有趣，悄悄拉住他的手。谁知道往前走了没几节车厢，就远远看见一个金色的脑袋，身后跟着两个大块头。

    哈利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你看”的无奈神情。“你先让你们斯莱特林的另一个级长别总来找我麻烦，不然我看我们这个学期都别想约会了。”他小声和塞勒涅说道，然后在三个人来到面前的时候主动开口，“怎么啦？”

    “注意礼貌，波特，不然我就让你关禁闭——”

    塞勒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我会把他放出来。行了，后面的车厢我已经都巡视过了，你快去前面吧。我要先回包厢了。”

    “你总不可能一直护着他。”德拉科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居然帮他”，然后又看向哈利，“你可要放规矩点儿，我会一直跟着你，只要你有一点越轨行为，我看今年格兰芬多的分数还保不保得住。”

    说完，他们三个人就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看着前面的背影，塞勒涅若有所思。哈利审讯的当天，她在魔法部看到父亲和卢修斯·马尔福在一起。这是一个常见的组合、在一个似乎合理的位置。但是仔细一想，他们一起出现在魔法部的九层——她父亲是替她关照一下审讯结果，但是卢修斯·马尔福是为什么呢？如果也是为同样的理由，为什么德拉科到现在都还没有就这件事发表过评论？

    还是说他们原本关注的就不是这个。塞勒涅没有再想下去，跟着哈利继续向前。

    回到了她上午的包厢门口，她拉住了哈利。“好了，就到这吧……他不是认真的。”塞勒涅视线飘向包厢里，“其他的我们到学校再说？”

    哈利点了点头，耳朵还有点发红；她发誓他又想到了刚刚关于单独约会的话题。

    “不要因为别人的话生气……”虽然有点扫兴，但是塞勒涅想起其他包厢里止不住的窃窃私语，还是说了，轻轻抱了一下哈利，“他们都只是因为离那些事太远、什么也不知道，所以被轻易蒙蔽了的人罢了。”

    “不是第一次听了。”哈利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不要担心我。”

    *

    到达霍格沃茨时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而且下着雨。塞勒涅把里欧交给了潘西，匆匆忙忙地和德拉科一起去维持秩序，同时还得确保他不会因为对一年级新生态度过于不耐烦而被其他学院的级长，特别是赫敏，举报给男女学生会主席。

    站台被雨水冲刷过，石板之间的苔藓让路变得更湿滑。塞勒涅给几个掉队的一年级新生指路，这才意识到今年提灯引领他们的是格拉普兰教授。

    “呃——今年不是——梅林！”

    如果连混血巨人的报道都不能让海格离开霍格沃茨，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邓布利多派他去做事。再考虑到他独特的血统，方向就变得十分明确了。这样的念头在脑袋里浮现后塞勒涅下意识想要找最可能替她确认这个猜想的德拉科，结果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脚下一滑，摔在了石板路上。

    “怎么搞的？哎，你们站住！”潘西和德拉科把她拉起来，叫住了那个神情胆怯的学生。原来是个二年级的学生，看他们旁边的空车迟迟没人上去，才不小心撞到了人。

    “我自己走神了，算了，去别的——呃——马车就行。”塞勒涅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天气冷，穿得还算厚实，并没有受伤。除了因为摔倒时下意识用手撑地，手腕有些疼，手掌留了一点擦伤。她抽出魔杖，把上面的小石子和雨水都弄走。

    潘西轻轻扶着她的手腕查看。“怎么搞的，现在的低年级走路都这么不长眼睛——”

    德拉科抱着双臂，毫不客气地皱着眉补充，“所以说，你没必要对他们那么温和。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波特的缘故，他们也想找你的麻烦？倒不如强硬一点，让他们都不敢来。”

    塞勒涅对此不置可否。“刚才我没看见海格，负责给新生领路的是去年代课的女教授。你们说，是不是邓布利多派他去别的地方做事了？”

    “那也是他搞不定的大家伙。”德拉科说，语气中意外地只有嘲讽，却隐约有着一丝幸灾乐祸，神态和三年级小天狼星·布莱克在离学校不远处被发现时大约重合了，好像他巴不得和其他人炫耀他知道的事情更多；而且也许隐藏着让哈利知道后会焦虑的信息。

    于是她不再追问了——看来海格确实是去联系巨人。这些非巫师生物无疑将成为两方在接下来的对抗中争夺的势力；但考虑到他们的本性，海格成功的可能性其实要小很多。

    马车丁丁当当地停在了通往橡木大门的石阶旁。他们下了车，汇入人群，来到被火把映照得红通通的门厅，向右边通往礼堂的两扇大门走去。

    “那个女人……是魔法部的人。”来到斯莱特林长桌坐下，塞勒涅注意到教工桌子正中间，邓布利多身边的那个女人。粉红色的大蝴蝶结和开襟毛衣过于夺目，以至于当她微微转过脸时，才终于唤醒了塞勒涅的记忆。联系到她父亲开学前说的关于黑魔法防御术的新教授“乌姆里奇”，她的身份也就明了了。

    “魔法部派来教书的？还是管理学校的？”布雷司小声说。

    “她还在哈利的审讯上。能参加审讯的级别，就来教书？”塞勒涅反问。

    这下几个人彻底没人关注分院仪式，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布雷司饶有兴趣地开口。“你去了魔法部旁听？你不会真的真的担心他被开除吧？怎么可能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吗？”

    潘西则是放下了叉子。“你去看波特审讯？是你说的那个吗？”她看向对面的德拉科。

    德拉科撇撇嘴。“她是魔法部副部长。”他没有发表评论，而是接着塞勒涅之前的话说，充耳不闻分院帽新歌中“我们的内部必须紧密团结，不然一切就会从内部瓦解”的警告。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是一个平常的开学典礼。晚餐进行到尾声，潘西和塞勒涅靠在一起昏昏欲睡，德拉科又在大讲特讲自己在魔法部的见闻，他们已经都学会了在这个时候让他说个够而不是指出其中的漏洞——

    直到乌姆里奇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正在讲话的邓布利多。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还带着气声，像小姑娘的声音。可是当她打过招呼，开始自己的演讲时，又变得一本正经得多，话也说得干巴巴的，好像那些话早就熟记在她心里似的。

    “魔法部一向认为，教育年轻巫师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事情。你们与生俱来的一些宝贵天赋，如果不在认真细致的指导下得到培养和锻炼，可能会毫无结果。魔法世界独有的古老的技艺，必须代代相传，不然就会消失殆尽。我们的祖先积累下的珍贵的魔法知识宝库，必须由那些有幸从事高贵的教育职业的人对它们加以保护、补充和完善。”

    乌姆里奇的演讲毫无趣味，好像可以直接交给《预言家日报》，修修改改就能成为反复使用的政府刊登在上面的官方发言。然而也正因如此，她所代表的立场、势力、态度也清晰地树立了起来。可以预见接下来一年的霍格沃茨，不会是印象中的模样。

    “……然而同时，为进步而进步的做法是绝不应当受到鼓励的，我们的传统经过千锤百炼，往往是不需要拙劣的修正的。要达到一种平衡，在旧与新之间，在恒久与变化之间，在传统与创新之间……”

    “……让我们不断前进，进入一个开明、高效和合乎情理的新时代，坚决保持应该保持的，完善需要完善的，摒弃那些我们应该禁止的。”

    周围响起一片桌椅板凳的碰撞声，显然邓布利多已经宣布全校师生解散，因为大家都站起来准备离开礼堂了。塞勒涅扶起昏昏欲睡的潘西，脑子里却仍然在消化乌姆里奇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