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女贞路

    英格兰进入夏季以来最炎热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英吉利海峡带来的海风让靠海的汉普郡比其他地方好一点,但是从头顶直射的毒辣阳光还是让塞尔温庄园的花园里那些梅伊莎·塞尔温在这个夏天更小心照料的植物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高温让更多的人从英格兰内陆赶往海滩,但没有人会注意到隐藏在林间的这栋建筑。塞勒涅·塞尔温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向不远处的海边。一群群起飞的海鸥挡住了唯一一只逆方向飞来的雕鸮,身边还跟着一只雪鸮——正在遮阳伞下享受海浪带来的一丝凉意的麻瓜们当然看不到。

    塞勒涅有些诧异,打开窗户让它们飞进来落在窗框。里欧抬起一只脚让她拆下信件就回到了栖架上,海德薇则对着她叫了两声,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是我和哈利不相信你。”她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从里欧的食盆里分出一小把猫头鹰坚果摊在窗台上给海德薇,“你太显眼了,这个时候很容易被别人发现。”

    雪鸮的喙嘎哒了一下,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指就飞到了栖架上,露出了一副不打算轻易离开的架势。塞勒涅不会读小动物的心,但是大概也可以猜测出来它不是在闹脾气,于是只好先打开了哈利的来信。

    “……我按照你说的仔细去看了《预言家日报》,才发现我错过了多少内容。我打赌他们都用了丽塔·斯基特写的东西做模板。

    海德薇并没有给我带回很多东西,所以我放她出去自己到处飞。不过她这次遇到了里欧,有点生气,大概是以为我不信任她,所以一直跟着里欧。希望她不会被发现,给你和你父母带来麻烦。

    我没有再向罗恩和赫敏追问更多了——你说得对,如果真的有人要求他们对我守口如瓶,我就不可能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虽然我仍然有点生气,但是我很庆幸没有扔掉他们送来的巧克力——干巴巴的沙拉让人没有一点胃口。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猜我会在女贞路度过剩下的假期,所以等到里欧再带来你的回信,我会把你的礼物交给他。

    考虑到有那么多人在看《预言家日报》,我猜下个学期不会太好过。但我不会更期待开学了。希望能在返校的火车上见到你。

    哈利”

    一如既往有点潦草的字迹和洇开的一点墨水痕都能看出哈利写信时未加掩饰的情绪。整整一个月都挣扎于噩梦之中,却又仿佛失联一般得不到太多消息,塞勒涅不需要面对面就能在这段时间的通信里体会到哈利字里行间的焦躁;然而他最关心的却是她也不知道的。

    塞勒涅叫来小精灵,请他帮忙去拿东西,然后抽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开始写回信。

    “天气太热确实容易让人没有胃口,而且变得烦躁。装了一些花茶和薰衣草,也许会有帮助。顺便——你还需要更多吃的吗?我以为你和去年一样,住一段时间就可以去你的教父那里了。但如果你需要住到假期结束,一些吃的很有必要。

    《预言家日报》只是一份报纸。因为一份报纸的言论就对你转变了态度的人,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呢?就像上个学期我也没有在乎那些可笑的四角恋报道嘛。

    随信送上一包可以救活秋海棠的魔药。如果你可以让你姨妈的花园起死回生,也许她对你的态度会好很多。

    我也很期待开学。九月见。

    又及:海德薇不像是生气了。它也许只是待得无聊了想要到处飞一飞。”

    等到火花将塞勒涅需要的东西带回来,里欧却没有主动从栖架上飞下来。海德薇姿态高贵地扑棱棱落到她面前,伸出一只脚。她只好把东西绑在它腿上,叮嘱它小心飞行,这才看着它顺着窗户飞出去,融入夕阳下的海鸟之中,向着素里郡的方向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又在和哈利·波特写信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塞勒涅突然觉得如芒刺背。假期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回到家第二天他平静地问了一句“哈利·波特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吧”,让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更没有阻止他们的通信。在这样的氛围里塞勒涅渐渐放松了警惕,以至于现在面对着刚从壁炉里出来的父亲,一时只能垂眸盯着地毯。

    “我没有责备你。”格拉斯·塞尔温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塞勒涅的头,然后又稍稍用了点力按住她的肩膀,“我看得出你一直想就六月底的事和我聊聊——但是我和你妈妈在这件事上有一些分歧。不过考虑到一会要发生的事,我认为是时候了。”

    塞勒涅下意识抬起头来。父亲温和中带着决绝的凉意,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晚上,会有两个摄魂怪被派到小惠金区,袭击哈利·波特——当然不是我做的。只不过我恰好受到信任。”他用“晚餐要吃羊排还是约克郡布丁”一样的语气说着,“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吗?”

    消息就像是一个冲过来的游走球,砸得塞勒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父亲果然是神秘人的手下,打算借用魔法部之便杀死哈利?不,那样的话他不会还特地来告诉她;而且摄魂怪怎么比得上索命咒?再有,哈利是和莱姆斯·卢平学过守护神咒的,只是不知道成果。

    她稍稍安下心来。“因为您不想和邓布利多一样,和魔法部对着干?”

    “那确实不是明智的做法。邓布利多太急了。”父亲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欣慰,继续说道,“但是那只是原因之一。从我这几年的认知来说,邓布利多非常看重并且信任哈利·波特。在明知神秘人回来的情况下还让他回到麻瓜亲戚那里是不同寻常的,所以我认为他一定还有别的安排。比如一些暗中保护他的人。摄魂怪去小惠金区,可以让我看清楚邓布利多对哈利·波特现在的部分安排是什么。”

    “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塞勒涅放轻声音。她尝试着去看父亲的双眼,但是却又害怕是她承受不了的真相。

    可是她父亲的神色变得柔软了,又是她熟悉的、疼爱的样子。

    “你有多喜欢那个男孩?”他问道。

    塞勒涅一下语塞,低下了头。该如何回答呢?又该拿什么比较呢?

    她父亲也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我愿意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塞勒涅。哪怕是你想和哈利·波特交往,而他不仅是个混血,还和韦斯莱、麻瓜出身的巫师们关系十分要好。但是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你喜欢他,到了称作‘爱’的程度,到了可以和你现在的其他朋友们决裂,着家破人亡的风险的程度吗?所以我也要先搞清楚,他背后有多少人能给他保驾护航,在神秘人要他必死的决心中活到最后。”

    “你慢慢去想这个问题。我不会要求你和他立刻断绝所有关系,但是如果在我看来他不值得冒这样大的风险,我希望你有一个心理准备。可以吗?”

    你不能因为你刚刚萌芽的心动让整个塞尔温家陷入危险、毁于一旦。这是她父亲想要让她刻在心里的准则,也是他对她要求的底线。而相比之下,一个月前的墓地,他在与不在,也只是证明了她父亲有自己的考量,理智还在,而不是坚定追随某一个人。

    想到这里,塞勒涅站起身。

    “我也希望您有心理准备。”她说道,觉得心里的石头被挪开了一点,“我二年级的时候因为一个神秘人的物品被带进密室,遇到了很多恐怖的东西。我也见到了留存在那样物品里的神秘人的记忆,和他对话。只从人格角度,我不欣赏他。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

    但格拉斯·塞尔温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了。

    哈利在漆黑的卧室中狠狠踢了一脚上学用的箱子,脚趾钻心地疼。他的后背和脑袋疼得厉害,但还是连衣服都没脱就一头倒在了床上。桌子上的小袋子里传来一阵一阵浅浅的香气,也只是让他的呼吸凝脂了短暂的一瞬,痛苦和不安就又蔓延上来。

    距离他偷听新闻被发现,跑了出去结果被达力打了一圈、遇到摄魂怪、接收了假期以来他一直期盼着能出现的信件、又回到房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让人震惊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摄魂怪出现在小惠金区、还是身边居然一直有和魔法世界保持联系的人在盯着他,却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与魔法部失联将近一个月,他有太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了。哈利觉得好像有一团棉花糊在胸口,让他呼吸困难、焦躁不安,急需一个缺口让他一吐为快。

    可是他不能。韦斯莱先生、小天狼星的来信都是如此语焉不详,费格太太——谁能想到一个与猫为伍、请他喝了一夏天茶的老太太一直和邓布利多有联系?他们一直在盯着他,他却被蒙在鼓里,从麻瓜新闻里想要知道一点消息,因为他身在魔法界的朋友也不肯多说。

    除了塞勒涅——但是她知道的也很少。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想要追问什么的样子。

    星象模型在桌子上亮着微光。哈利盯着星系里那个小小的月亮星体,犹豫了片刻还是翻了个身。刚刚他给罗恩、赫敏、小天狼星都写了信,想要问问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却没有给塞勒涅写信。她父亲在魔法部工作,这个时候肯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他写信给她,好像是惹了麻烦要自己女朋友的父亲帮忙解决一样。

    更何况还有几天就是塞勒涅的生日了。如果他真的要被开除,更不能用这样的消息让她一起着急。哈利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直到睡意袭来,淹没了所有的思绪。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他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信。佩妮姨妈通过活板门每天三次把饭菜塞进他房间,每到这个时候哈利都忍不住想到塞勒涅一定会很受特里劳妮欢迎,因为有些话真的被她说中了——比如不要一气之下丢掉赫敏和罗恩送来的巧克力。但是他也没有胃口,因为一看到和魔法世界有关的一切,再想想自己要去魔法部受审,而变得惶恐不安。

    第四天的时候,情况出现了变化。这天晚上,弗农姨父换上了他最好的西装,留下了和以前没有区别的“不要动我们的东西”、“把你的门锁起来”这类话,就和妻子儿子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哈利听着汽车驶出车道的声音,仍然麻木地躺在床上。

    突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厨房里传来了响声,还有说话声。

    哈利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魔杖,小心地倾听着入侵者的动静。接着,锁咔嚓一响,卧室的门猛地开了,他吓得跳了起来。

    通过洞开的房门,漆黑的楼梯平台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迟疑片刻,然后飞快地、悄没声儿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楼梯口——现在他能看到了。下面昏暗的门厅里站着好几个人,从玻璃门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照出了他们的轮廓。一共有八九个人,而且在哈利看来,他们都在抬头望着他。

    “放下你的魔杖,孩子,免得把什么人的眼睛挖出来。”一个粗声粗气的低沉声音说。

    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站在那。还有莱姆斯·卢平、他的教父小天狼星,和一些不认识的巫师。小天狼星一个一个为他介绍,哈利笨拙地点头,不安地应对着他们热切的目光。

    “没想到那么多人主动提出要来接你?”卢平说,似乎读出了哈利的心思,两个嘴角微微动了动。

    小天狼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是你的警卫,哈利。等一会有人发信号来告诉我们一切平安,就可以出发了。”他皱起眉头打量了一下,“看你这样子,麻瓜一家是不是这几天为难你了?”

    见到熟悉的长辈、来自魔法界的人的喜悦逐渐平复,哈利本能地问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困扰他的问题。“对了,”他看着小天狼星和卢平,“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给我一点儿消息,麻瓜的新闻里也什么都没有,伏地——”

    几个巫师嘴里发出古怪的嘘嘘声,德达洛·迪歌的帽子又掉了下来,穆迪低吼道:“闭嘴!”

    “怎么啦?”哈利问。

    “这里不安全。”小天狼星说,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肩膀,“等到换一个安全点的地方——你的行李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收拾一下吧。一会信号来了,就要上路。”

    哈利看到卢平和小天狼星对视了一眼,前者眼中有些许的不赞成和担忧。但是小天狼星还是跟着他回到门厅,往楼上走去,回到了哈利凌乱的卧室。

    他的房间确实比家里其他地方乱得多。整整四天闭门不出,情绪恶劣,哈利根本没有心思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大部分书都散落在地板上,因为他为了分散注意力,把每本书都翻开看了看,然后又随手扔到一边。他的箱子敞开着,衣服堆得乱七八糟。

    “看来你这几天过得真的不太好。”小天狼星挥动魔杖,不满地说,“好在可以回去了。”

    他的话让哈利捕捉到了他们可能的目的地: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但如果是回到那里,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警卫?因为伏地魔可能潜伏在附近,对他下手?那也不对,都已经一个月了,小惠金区风平浪静,连新闻都只有虎皮鹦鹉划水。

    “你说这里不安全——”

    “我保证一会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尽管会有人反对。”小天狼星让箱子飘出房间,又按住了哈利的肩膀,“我们得骑扫帚走。飞路网和门钥匙都被人盯着,你的年纪还不能幻影移形。我跟他们说你飞得好极了。”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骄傲。

    哈利点点头,强压下了想要再问什么的冲动。终于能够离开这里、回到魔法界的喜悦连他在回到楼下听卢平说留了一封信,让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不要担心、并且明年夏天还要再见面的时候也没有被浇灭。

    “过来,孩子,”穆迪声音粗哑地说,同时用魔杖示意哈利到他跟前去,“我需要给你幻身。”

    哈利走了过去。穆迪重重地敲了敲哈利的头顶,哈利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穆迪在他脑袋上敲碎了一个鸡蛋,仿佛有一股冷冰冰的东西从魔杖敲打的地方流进了他的身体。

    “干得漂亮,疯眼汉。”紫色头发的唐克斯瞪大眼睛望着哈利的上腹,欣赏地说。

    哈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切地说,是自己以前的身体。现在它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属于他了,倒没有隐形不见,但是颜色和质地变得与他身后的厨房设备一模一样。他似乎成了一只人形的变色龙。

    “你以前幻身过?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她看着哈利的反应,饶有兴趣地问。

    “我——练习过。为了应对三强争霸赛。”

    时隔一个月再一次提起那场比赛,一时之间许多记忆浮了上来。哈利没有多说,听着穆迪几乎有些恐怖的布置——有人被干掉了也要继续往前飞,不能乱了队形——甚至开始觉得有些紧张了。

    在他们头顶上空很高很高的地方,群星中突然绽开一片鲜红色的火花。哈利立刻看出那是魔杖变出的火花。他把右腿跨在火弩箭上,紧紧地抓住扫帚把,感觉到扫帚在微微颤动,似乎它也和他一样迫不及待地渴望再次飞上天空。

    “第二个信号,我们走吧!”卢平大声说,高空中又绽开一片火花,这次是绿色的。

    哈利使劲蹬离地面。黑夜里凉爽的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女贞路上那些方方正正的花园越来越远,迅速缩小成一幅由墨绿和黑色拼缀而成的图案。他终于又飞上了天空,回到了他最熟悉、最舒适的区域……一时间他心花怒放,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不存在了,都在星光灿烂的辽阔夜空中变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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