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魔杖重新回到手里的那一刻,哈利觉得自己的胆量也似乎短暂地回来了片刻。但是这样的感受很快就消失了:伏地魔的红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周围都是食死徒,与他的比例至少是三十比一;他掌握的魔咒都只不过是一些保护性的咒语,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看看那些伤害性的恶咒——

    但是伏地魔不打算让他体面地去死。他举起魔杖,并没有攻击,只是强迫他鞠躬,而食死徒们在外围的哄笑让这一切的羞辱意味更加明显。

    “现在——我们决斗。”

    这一次,哈利应该自卫,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再次被钻心咒击中了。剧烈的疼痛占据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白热的刀子扎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他的头肯定是疼得要开裂了。他尖声惨叫,他有生以来从没有发出过这样凄厉的叫声——

    然后这一切停止了,哈利翻身爬起,像虫尾巴被砍掉了手后一样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踉踉跄跄地撞到食死徒组成的人墙上,他们把他推回到伏地魔跟前。

    “很疼吧,哈利?你不希望我再来一次,是不是?”

    哈利没有回答。那双残忍的红眼睛正在告诉他,他会被杀死的,而他对此毫无办法……但他不会屈服,他不会听伏地魔的摆布……他不会求饶……

    “我问你要不要我再来一次,”伏地魔轻轻地说,“回答我!魂魄出窍!”

    顿时,哈利感到脑子里没有了思想,这是他一生中第三次有这种感觉……多幸福啊,不用思考,他好像在飘浮,在做梦……说“不要”,……说吧……说“不要”……

    我不说,他脑海深处有一个更有力的声音说道,我不回答……

    说“不要”……

    我不说,决不说……

    说“不要”……

    “我不说!”

    这几个字从哈利嘴里迸出来,在墓地上空回响,梦幻的状态突然消失了,就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钻心咒在他浑身留下的疼痛又全部回来了,他又回到了这片墓地,面对着他一生的仇敌,而他的不屈服显然惹怒了对方。

    伏地魔再次举起魔杖,但哈利凭借在魁地奇比赛中练出的敏捷和本能朝旁边一扑,在大理石墓碑中穿梭躲闪,听到咒语破空的呼声和墓碑碎裂的声音。

    他必须做出选择了。他不可能永远蜷缩在这里,他要像他父亲一样站着死去,要在自卫中死去,即使自卫是不可能的。哈利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魔杖举在身前,闪身冲了出去,正对着伏地魔——他其实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被解答,如果能变成鬼魂回来的话想问清楚——

    “除你武器!”

    “阿瓦达索命!”

    一道红光和绿光分别从两根魔杖中射出。两道光在空中相遇时,哈利感到他的魔杖振动了起来,但他紧紧地攥住这唯一的生存希望。一道细细的金色光束出现了,连接着两根魔杖——伏地魔的那一根也在颤动。

    然后完全猝不及防地,哈利感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他和伏地魔都升到了空中,落在了另一片空地上,两根魔杖仍然被那道闪烁的金线连在一起。紧接着,金线裂开了,但魔杖仍然紧紧相连,哈利和伏地魔的上方出现了上千道相互交织的光弧,最后形成了一张圆顶的金网,将食死徒和他们的喊声屏蔽在了外面。

    突然一阵仙乐在空中响起……哈利听出来了,尽管这音乐他以前只听过一次……这是凤凰的歌声……

    上一次他听到凤凰的歌声时,福克斯为他带来了打败蛇怪的格兰芬多宝剑。而这一次,就在听到歌声后不久,突然有大颗的光珠沿着细细的金线向他的靠近。他的魔杖振动得更剧烈,而且变得滚烫。哈利集中全部意念,将光珠逼向伏地魔的方向——现在是他的魔杖振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几乎有些害怕——

    在光珠与伏地魔的魔杖杖尖相连时,一阵浓烟从那里冒出来。浓烟慢慢形成了一只手、一个哈利梦里出现过的老头、一个女人……还有他的父母。

    “你会没事的……”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的莉莉·波特轻声说。

    “连接断开后,我们只能带一小会儿,但我们会为你争取时间。你必须拿到门钥匙,它会把你带回霍格沃茨……明白吗,哈利?”詹姆·波特头发蓬乱,用遥远的声音说道。

    “明白。”哈利喘着气说,拼命抓住了自己的魔杖。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父母再次出现,在危急时刻再一次保护他——哪怕只是幽灵——这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滚烫的情绪,酸涩却坚定,希望和勇气一齐充满了他的全身。

    他转向面色惊恐的伏地魔。反正也坚持不下去了,哈利高声喊,“嗨!”

    魔杖上挑的瞬间,金线断了。这些幽灵快速向伏地魔冲了过去,把他围起来,不让他看见哈利。而哈利使出平生力气狂奔,撞开了两名惊呆的食死徒,在墓碑里穿来穿去——到处都是被咒语粉碎的大理石,他缩在一块墓碑后,一阵光雨掠过他的头顶,却突然被一个咒语击中了——那咒语把他一下向前推了过去,摔到了奖杯面前。他伸出手——

    伏地魔狂怒的叫喊离他远去了,同时哈利感到肚脐下被扯了一下。一阵五彩的旋风席卷而去……他活着离开了。

    塞勒涅站在评委席边。黑夜让六月末也有了一丝寒意,她下意识想要抱紧手臂,潘西便搂紧了她。她贴在她耳边,短发蹭到了她的脖颈,可是她的安慰也没有盖住人群中的嘈杂。

    时间过去多久了,她已经没有概念。距离塞德里克·迪戈里带着一条奄奄一息的翠青蛇出现在他们面前、傲罗们将昏倒的芙蓉·德拉库尔和状况外的威克多尔·克鲁姆带出迷宫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依然没人能说清楚哈利去了哪里……

    “塞尔温小姐。我需要再次和你确认,这条蛇是你在比赛前交给哈利的,对吗?”邓布利多转向塞勒涅,语气平静地问道。他的蓝眼睛透过镜片犀利地看着她。

    “是的。这条蛇是我们在保护神奇生物课用来喂炸尾螺的饲料里留下来的,不是任何阿尼马格斯或是神奇动物。我在比赛前把它交给哈利,因为——”塞勒涅停住了,但她从邓布利多的神色里意识到对方懂了她没说出口的部分,“我只是想,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障碍。蛇是很多动物的天敌,也许可以帮到哈利。”

    邓布利多的神色变得严肃了。在他身边,康奈利·福吉脸色苍白,申请惶恐,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莱姆斯·卢平神色焦急,甚至要把脚下的草皮踩出火星。

    哈利去了哪里?那个带走他的人是不是就是用了复方汤剂潜伏在霍格沃茨的人?他和把哈利的名字投进火焰杯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声浪。到处都是脚步声、叫嚷声……塞勒涅猛地抬起头,发现哈利抓着奖杯,眉头紧皱着倒在迷宫边缘。

    邓布利多立刻冲了过去,还有福吉、布莱克和卢平。塞勒涅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跟上去。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奖杯为什么会成为门钥匙、那个塞德里克描述下的陌生男人究竟是谁、门钥匙的目的地是哪里,而那些是魔法部和邓布利多在眼下需要立刻知道的。

    “奖杯是个门钥匙。”哈利的声音穿过人群的嘈杂清晰地钻进塞勒涅的耳朵,“把我带到了一片墓地上……虫尾巴也在……伏地魔回来了。”

    塞勒涅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原地,连潘西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也好像冰凉了。她目送着布莱克和卢平一边一个扶起了哈利,把他从奖杯处拉开,穿过尖叫高喊的人群,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那双绿眼睛越过拥挤的人群,落在了她的身上。

    距离太远,她没有办法看出哈利在想什么。看台上的观众因为哈利的话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塞勒涅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被放慢了,脑海里也一片空白。

    “我们走吧,塞勒涅。”肩膀上传来了稍稍用力的一捏。

    留下的院长们已经开始疏散人群了。塞勒涅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去和哈利说话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和潘西一起回到了从看台往回走的学生之中。

    比起其他学院的嘈杂,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路上安静得出奇。原本他们学院的绝大多数人就对这场没有自己人、甚至还有来自最大的对头格兰芬多学院的哈利·波特参加的最后一个项目不感兴趣,没有什么人去凑热闹;再加上塞勒涅的特殊关系,零星几个来观赛的高年级也都体贴地给他们几个人留出了空间。

    塞勒涅只看一眼就能大概明白这些人想说什么——特别是德拉科,他是几个人里在听到哈利的那句话以后表现得最镇定的,浅色的眼睛里明晃晃地说着“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你们说波特是认真的吗?确定不是他在迷宫里遇到什么恐怖的关卡,比如博格特之类的,然后发疯了说胡话?”布雷司在沙发上坐下,率先打破安静,“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即便是他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吧。”

    “他的博格特不是神秘人。”塞勒涅下意识反驳,“而且你听到迪戈里的话了,确实有人在他眼前把哈利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德拉科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可猜的。”他撑着沙发扶手,抬着下巴说道,“就算波特、邓布利多不说,但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不出一个星期,回到家以后,该知道的就都会知道。这恐怕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塞勒涅。我早就和波特说过,更提醒过你,要小心选择来往的人——和麻瓜出身、纯血统叛徒搅合在一起,你们两个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潘西依然没有放开塞勒涅。她低声劝阻,“现在先少说两句吧,德拉科。”

    “是她不听劝——一个——”德拉科不服气地反驳,皱着眉头把更难听的词咽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了塞勒涅一眼,“你早晚要选一边的。”

    塞勒涅只是默默地挪开了视线。她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脑子里对于她做出的“错误选择”或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类的评判。“我得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因为未来可能会惹上麻烦就惊慌失措。”她说道。

    “等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也许就超出你可以解决的范围了。”一直沉默的西奥多突然说。

    这一次塞勒涅没有反驳。

    另一边,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经历了一晚变故的哈利觉得精疲力尽。他刚刚远远地看到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塞勒涅——只是在这个时间,幸好他被带到了这里,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和她开口描述发生的一切和他心里那个模糊的猜想。

    “哈利,尽管目前我不清楚你经历了什么,但可以判断一定十分痛苦。”邓布利多语气沉重地说,“但即便如此,我不得不请求你再展现出坚强的品质,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利能感觉到小天狼星搂住自己肩膀的手更用力了。他安抚地看了一眼他和卢平——其他人在邓布利多的礼貌请求下并没有跟上——点了点头。

    他从在迷宫中听到了芙蓉的惨叫讲起,简单描述了自己在迷宫中央看到了虫尾巴、然后被他拉着一起通过变成了门钥匙的奖杯来到了墓地、虫尾巴又是怎么通过那三样东西和一只大坩埚复活了伏地魔、并且眼睁睁看着他召唤了仆人的。

    “……他说,用我的血才能突破说那种保护力量——我母亲留在我身体里的那种力量——他是对的——后来他再碰到我的时候,他就不会受伤了。他碰了我的脸。”

    在短短的一瞬间,哈利似乎看见邓布利多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但哈利很快就认定准是自己看花了眼,因为邓布利多回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时,看上去又和哈利一向看见的那样苍老和疲倦了。

    “很好,”他说着,又坐了下来,“伏地魔战胜了那个不同寻常的障碍。哈利,请你说下去吧。”

    哈利继续讲他们之间的决斗以及包括他父母在内的亡灵是如何通过魔杖的连接再次出现、他们又是怎样为自己争取了宝贵的逃跑时间的。邓布利多也为他解答了出现这样场面的原因:他和伏地魔的魔杖杖芯来自于同一只凤凰,那根魔杖最近残害的人才会以倒序的形式闪现出来。在提到他的父母时,哈利看到小天狼星和卢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再说一遍,哈利。”邓布利多在他说完后让他平复了情绪,才再次开口,“你今晚的表现十分勇敢,远远超出了我对你的期望,哈利。你所表现的勇气,与那些在伏地魔鼎盛时期同他抗争至死的巫师们不相上下。与此同时,我要对你道歉,”他严肃地说,“有些事我没有第一时间让你了解实情——但这取决于你。如果你觉得今晚还可以承受——”

    “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了。”哈利虚弱地说道。

    邓布利多闭了闭眼。“是关于巴蒂·克劳奇。你遇到他的那晚,我快速探查了他的记忆。他想要告诉我的事其实正是他多年前应妻子的苦苦哀求,把自己的儿子带出了阿兹卡班。就是你在冥想盆里看到过的那个男孩。”

    “可显然他忠诚于伏地魔。从你在墓地里听到的话来看,伯莎·乔金斯发现了这个秘密,被老巴蒂施了强力的遗忘咒,因此迷失在阿尔巴尼亚,被虫尾巴带到了伏地魔面前——后者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信息,于是回到了英国,联合小巴蒂·克劳奇对他父亲下手了。”

    “伏地魔说的那个忠诚的、霍格沃茨里的仆人,难道是——”

    “是的。伯莎·乔金斯也知道我请了阿拉斯托·穆迪今年回来任教。”邓布利多语气沉重地说,“伏地魔和小巴蒂制服了他,用复方汤剂变成了他的样子。我在老巴蒂被送到圣芒戈以后抓住了他,借用斯内普教授的吐真剂问出了计划,包括是他把你的名字放进了火焰杯。我们也在那之后更换了奖杯——”

    哈利忍不住打断了他。“可是如果你们抓到了他,证明了我不是自己报名,为什么不能直接取消比赛呢?还可以问出伏地魔和虫尾巴躲在哪里——”

    他的疑问被小天狼星用一声苦笑解答了。后者看了邓布利多一眼,低下头对他说,“因为福吉拒绝相信。他始终认为,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小巴蒂·克劳奇是个狂热的信徒,所以单方面想要把你带走折磨一番罢了。至于老巴蒂的记忆,他只是太累了出现幻觉,又因为儿子的狂热丧失了理智以至于脑袋出了问题。这样的人的记忆,怎么能当作证据呢?当然是为了不在其他两所学校所属的魔法部面前丢脸,要继续把比赛办下去。”

    太荒唐了。哈利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冻住了——怎么会有人选择无视明晃晃的证据,只为了粉饰太平,可以无视伏地魔复活带给整个魔法界的危险?

    也许他的脸色实在太差,小天狼星阻止了他想要继续问下去的举动。邓布利多也没有拒绝,似乎是也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哈利了。

    “哈利,我必须重复一遍,今晚你展现出来的品质已经远远超过了许多成年巫师。现在,和福吉讨论这件事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我们先一起把你送到医院去吧。今晚我不想让你回宿舍了。服一些安眠药剂,好好地静下心来……你的朋友们,还有莫莉,他们都等在医院……我会叮嘱他们不要再对你多问的。”

    邓布利多不许别人向他提问,哈利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激之情。他并不是不愿意有人陪着他,但一想到又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又要重新体验所有的一切,他就觉得无法忍受。而且,他还有一些事藏着,不想对任何人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在他被钻心咒击倒在地、将他推回伏地魔面前的那个沉默的食死徒、包括那道在最后看似是要将他击倒、实际却更像是要把他推向奖杯的驱逐咒。

    第二天一早,邓布利多就在早饭时对全校师生讲了话,要求大家别去打扰哈利、或是问他在迷宫里发生的事情。塞勒涅垂眸拨弄自己的燕麦,假装看不见对面几个人的视线。

    但是她失败了。因为不光是他们几个,隔壁三张长桌都在窃窃私语,“哈利·波特”这个名字在礼堂里飘荡,实在让塞勒涅没法忽视。她只好放下勺子,抬起头扫过对面的几个人,叹了口气,“你们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不吃饭吗?”

    “你不去看看波特吗?已经好几天了。”德拉科问道。

    塞勒涅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阻止自己的第一本能:“你有什么毛病?”

    “得了,别嘴硬了。潘西说看到你盯着波特送你的花发呆,还看到你偷偷流眼泪。”布雷司毫不客气地补充,塞勒涅立刻转向出卖自己的室友瞪了一眼,潘西在她身边挺直了背,神情严肃,不甘示弱。

    “想去就去好了。如果波特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他们要烦心的事,对不对?你不用因为顾虑我们就一直自己憋在心里的。”西奥多难得加入谈话,“我们那天确实说了很多你不爱听的。但是现在是在学校,你们又没提分手——不去看不是更奇怪吗?”

    那不是一回事——塞勒涅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还是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她曾经太简单也太草率,所以信誓旦旦地对哈利说,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其他朋友影响了对这个人本人的判断,特别是在亲自相处过之后。她也说过,一切都是先入为主、对彼此根深蒂固的偏见作祟。她还在前不久夸下海口,至少她自己不会走上那条道路。

    可是事实真的非黑即白、如她所愿吗?她的父亲和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密切交往的圈子、她从一年级开始朝夕相处的同伴,在他们这样的家族里,父母子女世代一脉相承早已经约定俗成,她也好、她的朋友们也好,真的能在大环境下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离校的火车一路向前,就像塞勒涅无法停止的思绪。车厢里,男孩们难得都体贴地保持了安静,潘西把她的杂志摊在腿上,拉着塞勒涅帮她挑选适合那件粉红色礼服长袍的首饰。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宣布着夏天已经正式来到了。

    然而尽管她的每一个朋友都擅长转移话题,还是不能阻止有些坚信单刀直入的人。

    “塞勒涅。我能和你聊聊吗?”哈利独自一人出现在他们的包厢外,惊得布雷司瞪大了眼睛,差点揪掉达芙妮从米里森那里抱来的黑猫的胡子。

    塞勒涅点点头站起身来,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包厢,还特地拉上了门。

    火车在铁轨驶过的咣当声规律而清楚地填补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塞勒涅低着头以避免探知哈利脑海里关于第三个项目那天晚上的回忆,但是却无法忽视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你一直都没出现,也没来问我那晚发生了什么。”她听到哈利开口,于是偷偷瞟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并没有自己猜测得那样痛苦纠结,心底某个角落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听到了。那天晚上,你说神秘人回来了。”塞勒涅轻声说,“一开始是迪戈里从迷宫里出来,说看着你被带走了。后来邓布利多对全校学生说不许追问你,所以我猜你多半是真的被带到了神秘人面前,但是想办法逃回来了。”

    哈利向旁边走了一步。起初塞勒涅还觉得奇怪,但是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又明白过来。

    他尽量放低了声音。“那天晚上,我确实被带去了一个地方。伏地魔在我眼前复活了,召唤了他以前的仆人们。马尔福、诺特、克拉布、高尔……还有许多没有被他念到名字的人。我听到他对他们不满,想让他们为过去十四年没有去找他而赎罪。”

    塞勒涅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了哈利翠绿的眸子。

    那双眼睛总是很透彻。哈利不是一个执着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人看出心事的人,也因此,当她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类似谴责、失望、沉重一类的神色时,惊讶甚至盖过了她对四目相对的瞬间自然而然跃入眼前的记忆的探究。

    “我也不是总猜不到你在想什么的。”哈利轻声说,“一开始我确实在想,也许这就是你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是你的斯莱特林朋友们,那些食死徒的孩子,还是和他们分道扬镳——你可能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后来,我想起了我在冥想盆里看到的,克劳奇的儿子,还有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

    “你说,不应该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所以我想,也许不是一定要在这个时刻就下定论呢?”他继续说道,“忠实于伏地魔的也会为他而死,留下的人里也因为过去没有去找他而被折磨。那些破碎的家庭,都是他造成的。也许——”

    他没有说完,但是塞勒涅已经从他的视线里察觉到了。

    “这种时候你不该认同我两年前的话。”她忍不住小声反驳,“那个时候神秘人没有回来,可是现在他确确实实复活了的话,很多事就都不一样了。随便相信别人会出大麻烦的。”

    “除非你已经打算加入食死徒了。”哈利挑了挑眉毛。

    塞勒涅很快就意识到他只是随便说说,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对我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而且经历过密室的事,我不会。”她撇开头,“但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你说那天晚上你还见到了食死徒。可是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看到的是他们性格里最好的部分。但是对于你来说——”

    “——我对他们的看法不会因为一个晚上就改变。”哈利打断了她的话,握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魁地奇世界杯的那天晚上,马尔福就已经基本承认了他爸爸就是那群人中的一个。我也一整个暑假都在听韦斯莱先生、小天狼星跟我讲以前的事,当然也包括斯莱特林的其他人,比如说埃弗里、诺特……现在有什么区别吗?只是我也像他们一样,看到事情在我面前被证实了而已。塞勒涅,你不用因为这个觉得无法面对的。”

    村庄和树林被向前的火车抛在身后,火车一路向前,冲向十五岁的夏天。一些让人沉闷很久的郁结,也一起被暂时抛到脑后。塞勒涅很难说自己在这一刻有被完全说服,能够不再去担心那些尚未发生、但迟早要发生的,但是看着哈利透彻的、散发着信任、欢喜和安抚的绿眼睛,决定至少暂时不再为此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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