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要找个机会说清楚,但时间一长,季俞白就把这事给忘了。
所以当张老师领着夏缘出现在六班讲台上的时候,他还有点恍惚,花了好半晌才在脑海里找到那段尴尬经历的记忆。
原来她就是那个插班生。
还挺巧。
他后桌的女生天天学习跟不上,出了成绩当天就搬走了。原本后面的桌子应该往前移,把空位补上,但今早周志辉却摆手说不用。
“有人出就有人进,咋们班掉队了俩人,很快就会有后面的人补上来。”周志辉背着手故作深沉,原本是对着空缺位子的那一块区域讲话,但多年班主任的经历让他改不了老毛病,说着说着就慢慢转身面向全班。
“你们不要觉得进了这个班就高枕无忧了,你们的最终目标是在高考,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作为一个称职的老师,周志辉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教诲学生的机会的,于是他沉着脸,提起劲,靠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滔滔不绝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原本伸长脖子还打算看热闹的同学一下子就萎靡了,没好气地想着又来了,又个个缩着脖子坐在座位上当鹌鹑。
这种老生常谈的话他们听得犯困,听了上句就能猜到下句。
但周志辉不嫌累,情绪到位了还要用上肢体动作,手上的书本被他卷成圆柱,在空中挥来挥去。
离得近的男生有点操心自己会被误伤,因此在最后一次书本擦过他的头发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打断周志辉激情澎湃的演讲。
“老师!新同学啥时候搬过来呀。”说完他就赶紧转过去,生怕对方找他算账。
这声音又急又响亮,没听到才怪了,周志辉瞬间噎住了,要说的话被硬生生卡在嗓子眼。
他皱着眉虚扶了一下眼镜,扫过身后一片憋笑的学生,轻咳一声,丢下两个字,
“中午”
心里还觉得不痛快,他又拍了拍始作俑者的脑门,“到时候你帮人家把书搬过来。”
“还有你两个,有力气笑那也有力气帮人搬东西,你们一起去。”周志辉毫不客气地指挥起那几个偷笑的男生。
果不其然,这话引来几人的一片哀嚎。
一中每个学生的课桌都是固定的,转班或者是在教室里换座位,都是课桌连着自己的东西一起打包带走。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爱挪动。
激情被打断,周志辉这会儿也没了训人的兴致,干脆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课。
李策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哀怨地盯着面前的书本,心中忿忿。
中午打球的时间还不够呢,现在还要抽时间帮别人搬东西!
“好像还是个女生,那东西肯定很多,真是麻烦死了。”他撇了撇嘴,好像已经看到了堆成山的东西正在等着他,语气里带着嫌弃。
见自己的抱怨没人搭理,李策满脸幽怨,抵着声去推自己的同桌,“大神,有没有听到我讲话呀?”
季俞白坐得端正,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笔墨在纸张上落成一排排工整清隽的字迹,等最后一笔落下,他才掀了掀眼皮,对上李策期待的眼神,淡淡说了句,
“上课不要说话。”
说完就继续看黑板了,一个眼神也没给李策。
李策:“……”
其实他想叫季俞白替一下自己的。
不过看样子是痴人说梦了。
-
但这事季俞白依旧没能逃过。
李策和另外两个怨种刚把转班生的东西搬出来,另外两个人抬着桌子,他则是在怀里抱着个塑料箱。
颠了颠箱子的重量,他还在嘴里还泛着嘀咕。
学校里的学生大多住校,学生都把学校当半个家住,座位上的东西往往越堆越多,什么碗筷零食,速食食品,女生用的小镜子唇膏,男生有桌子底下藏的篮球和桌游啥的。
但这姑娘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书和文具,其他的啥都没有,可谓是一股清流。
不过也是轻松了他们。
还没等几人走到楼下,李策就看到几个好友风一样地跑下楼大吼大叫,很是兴奋。他心里惦记着去打球,这会看到更是心痒痒,连忙把人叫住。
“干啥呢这是,那么激动。”
“几个老师在操场上打球,和学生一起,围了一圈人,我去凑热闹。”
这会儿李策更是坐不住了,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孙卓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没好气地说道:“快到了,先搬上去再说吧,你不至于这么急吧。”
“就这么急怎么了。”李策心思活络起来,瞄见后面的季俞白,瞬间了乐了,急匆匆奔了过去。
“卧槽兄弟,帮我一回,把这书搬到咱班上。”季俞白刚下楼,就见一人朝他跑过来,人脸还没看清,就被撞了个满怀,手上莫名其妙被塞了个箱子。
抬眸,就见李策讨好的笑脸。
“这是你后面那个插班生的,你要找就找她算账!”他手舞足蹈地一边说着,一边往操场的方向跑,连头都没回,声音飘在空中,人一下子就撒没影了,压根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
季俞白和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
“真是打球打疯了……”望着李策飞奔的背景,孙卓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男高中生打球的热情,他一个同龄人也没搞懂为什么。
季俞白看了两眼怀里的箱子,都是书但不算重,旁边把手处挂了个玩偶吊坠,最上面用黑色铅笔写了个“XY”,应该是主人的名字缩写。
“先搬上去吧。”他说。
“对,先搬上去,好累呀我。”
-
夏缘来六班后才明白,为什么程书会说火箭班的人排外。
她搬过来已经一个多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却没几个,除了同桌瞿盈盈会和她聊天以外,就只有后桌乔英会和她搭话,只是对方性格文静,除了学习上的问题,两人也很少有其他交谈。
和她隔了一个座的卫尧,自从第一天问了夏缘那几句尴尬的问题后,就再没和她说过话,两人唯一的交集也只有夏缘要出去进去时的那句“麻烦请让一下”,然后对方起身给她让座,期间没有任何交谈。
每次经过的时候,夏缘都感觉头皮发麻,总感觉卫尧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劲,因此她也慢慢减少了自己出教室的频率。
季俞白倒是出乎意料,向她解释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不搭理她的缘故。
除此之外,几乎没人和她说过话。
夏缘总感觉是自己性格太过木讷温吞了,别人自然是不喜欢的,就想着主动一点。
寝室是最好拉近距离的地方了,夏缘开学没几天就搬到六班的寝室,只是平时除了必要的交谈,夏缘就和透明人似的。
班若月:“你主动和她们说嘛,就平时聊八卦聊学习的时候主动插几句嘴。”
程书:“你去买点零食,拿到寝室的时候每个人分一点,刷刷好感,慢慢就有朋友了。”
夏缘坐在程书的床上,几个玩的好的女生纷纷出主意,她抱着枕头,认认真真地听。
回寝的时候不算晚,几个舍友还在洗衣服,忙忙碌碌聊着天,夏缘进去的时候一个女生端着盆正要出去晾衣服,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嘴里还和里面的一个女生开玩笑。
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几个女生没有睡意,干脆爬起来写作业聊天。
夏缘心里还揣着刚才班若月讲的话,犹豫片刻,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我也觉得这样搭挺好看的。”
说完,她心跳得飞快。
“是吧,我就说这样搭好看。”
索性还有人回应她,夏缘搓了搓温度上升的脸,紧绷的嘴角终于释然。
指针过了十二点,寝室里逐渐没了声,夏缘蹑手蹑脚下了床,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隔音差,她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人压着嗓子说话,
“刚才好尴尬啊。”
“她怎么忽然说话,吓死我了”
夏缘清醒过来,眼神逐渐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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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迎来了高二的第二场月考,因为是和其他学校一起联考,难度很大,考完最后一科,班里充斥着学生的哀嚎。
学习委员行动迅速,直接而从班主任那里要来了一份全科选择题的答案,大手一挥,直接在黑板上写起来了。
瞿盈盈对完答案,拿着试卷喜极而泣,一直拉着夏缘的胳膊,“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这次数学要完了啊,结果就错了一题。”
“还有英语,这次好难啊,但我感觉我这次应该不算很差,分数应该和平时差不多来着。”
“....”
瞿盈盈说得高兴,眉飞色舞。
“哦,你考得咋样。”她忽然峰回路转,问起夏缘。
夏缘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我吗……就和平时一样的。”她眼神躲闪,说完就不自觉把试卷叠了一下,把有题目的那面朝上。
“这样啊。”瞿盈盈神经大条,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半晌,教室里讨论声依旧没停歇,瞿盈盈低着头在看错题,夏缘深吸一口气,朝她的方向坐近了点,低语道,“盈盈,我问你个事啊。”
夏缘面露难色,眼里的忧伤藏不住,这回瞿盈盈再怎么粗心,也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了。”
夏缘抿着唇,还是问出了困扰她一个月之久的问题,
“我怎么感觉大家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