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跟着秦逢时等人匆匆地到了命案现场。

    大昭珍宝阁前，宿九街上，里里外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热闹的聚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号，是柳鑫的夫人和他的儿子们。

    捕快们当即疏散看客，勘察起现场。

    柳鑫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仰面摔在地上，脚上的白绸鞋袜污脏，七窍流血，场面惨不忍睹。秦盼盼上前检查尸体。

    明月举目望去，珍宝阁九层的窗户大开着。秦逢时已三两步入阁上了楼梯，明月正要跟上，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大昭珍宝阁的两个守卫交戟道：“得大理寺令，查案期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噢这是自己人！”小薛着一身捕快的蓝衣，他一开口，守卫便放了行。两人追着秦逢时，直奔九层。

    待明月气喘吁吁地赶到，秦逢时已在里面转了一圈。他叉着腰，没什么表情，越过小薛看向楼梯口的明月，快速说着他的发现：“门从里面上了栓，只有画堂两侧的窗户开着。我查了一遍，屋内没有藏人。”

    珍宝阁九层是一间极大的套房。入室门开在南侧，是一扇古沉的松木对开门，只能内推打开。明月走了进去，将门阖上，只见门内侧的上下两道门栓木都已从中断裂，但可以看出原本都是闩上的状态。

    进门是一间画堂，地面洁净，不染纤尘。墙上挂着数幅名家真迹，桌案上陈设着百宝盆景、象牙镂雕笔架、掐丝珐琅香盒等精美摆件，琳琅满目，浓郁的龙脑香弥漫在屋子里。

    画堂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扇精雕木窗，东侧的对着宿九街，西侧的对着宿八街，两扇窗子都大敞着。

    重重的夜明珠帘后是一方卧寝，卧寝东侧有扇紧闭的精雕木窗，一双厚底金边的锦靴摆在床边。明月与小薛又确认了一遍，床底柜箱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都不见人影。

    明月回到画堂，从窗口往下望了一眼，底下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尸体也被抬走了。她一阵头晕，吸了口凉气，真是令人胆寒的高度啊。

    明月又估算了一下从这窗到对面房屋的距离，对街都是矮楼，最高的也只有三层。宿九街又是出了名的宽敞，想跳到对面去，得有飞天的本事！

    明月目光一收，发觉秦逢时正盯着她看，心跳更乱。她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于是开口：“这算是密室吧？有可能从窗户离开吗？”

    “这算什么？”小薛抱胸揶揄道，“对我们秦大神捕来说，可是小菜一碟。”

    秦逢时气定神闲地道：“我可没这个本事。比不上薛八您。”

    薛八，听上去不知为何像在骂人。

    明月心里“哦”了一声：小薛在百花派的编号是八。

    “比一比？”小薛跃跃欲试。

    “来就来！”

    “好了好了，”明月阻止这两个幼稚的人，“知道你俩能杀了人后从九楼的窗户跑走了，要给你们列进嫌疑人名单吗？”

    “没有这个必要！”“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摇头摇头。

    “好，那除了凶手是个武艺高强之人，还有别的可能吗？”明月道。

    小薛举手：“他有可能是自杀。”

    “没错！”秦逢时点头。

    明月：“……还有吗？”

    “会不会……”秦逢时灵光一现，“我破门而入时，凶手就屏息藏在门后！等我进卧寝查看，他就伺机溜出去！”

    “不对。”小薛和明月异口同声道。

    秦逢时：“……”哼。他瞪小薛一眼：看我刚才多么配合你。

    “你的想法很好，很精彩。”明月鼓励他，“但是……”

    小薛接道：“但是，你回忆一下，当你破门而入时，我差不多到八楼，明、额亮在七楼。凶手但凡敢溜出来，必定会被我或者明亮发现！而最后到的明月一进屋就阖上了门，所以，藏在门后的话，他根本没有机会逃走。”

    秦逢时：“喔。”

    明月粗着喉咙，还想再挣扎一下：“……咳，是这样的。其实我跟明月是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确实是她的哥哥，明亮。”

    小薛、秦逢时：“喔。”

    明月望望屋顶：不管了，破案要紧。

    她细细查看起屋内的摆设。很快，明月“咦”了一声，纤长手指从案前的团绣椅垫上捏起了什么。

    秦逢时和小薛定睛一看，那是几根带有光泽的白毛。

    “这是什么？”

    秦逢时凑近，鼻尖嗅动：“狐臭味？狐狸毛？这里为何会……柳鑫没有官阶，他是不能养狐的啊。”秦逢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四散的线索瞬间整合在了一起，“为霜！狐妖杀人？！”

    小薛嗤之以鼻，正要开口嘲讽，有人推门而入。林捕快见到明月先是一愣，随后惊喜道：“明月姑娘！你回来啦？啊啊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们秦神捕这些日子——”

    “——咳！老林！”秦逢时扯住林捕快奔向明月的后领，将明月那套龙凤胎的解释复述了一遍，“你认错人了，这位是翰林院修撰，状元郎，明亮。”

    “哦……修撰大人。”林捕快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明月，忽看到她手中捏着的几根白毛，“这、这！这难道是狐狸毛？啊秦神捕！盼盼就是让我上来知会你，说林鑫的后背，印有两道狐狸的梅花爪印！”

    小薛人傻了：“难道真是妖狐杀人？”

    明月：“……”

    几人面面相觑之际，忽有婴孩般的啼声自卧寝传来。似哭似笑。

    明月一阵毛骨悚然。

    秦逢时一马当先地撩帘进去。

    一步步靠近，那声音愈发清晰，透出婴啼没有的寒意、魅意。

    几人停在了卧寝的衣柜前，声音是从红木抽屉里发出的。这衣柜的抽屉一看就藏不下人，所以方才他们检查的时候未曾抽开。

    明月冷汗直冒：“这是什么……”

    抽屉猛地震动起来，里头那厮在拼命挣扎，幅度越来越大，带动整个衣柜都剧烈地震颤起来。

    “拿只笼子来！”秦逢时用力抵着抽屉，不让里面的东西挣脱出来。

    叫声越来越凄厉。

    林捕快飞奔着送来一个鸟笼。

    “你们都退开。”秦逢时深吸一口气。他一把抽开，悲切又妩媚的啼叫贯穿耳朵，直冲天灵盖。

    明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一片白毛从抽屉中涌出，秦逢时以快出残影的手法擒住了那物的脖颈，陡然将它塞入笼中。

    是一只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