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次是负气出走。

    他出了京茫然四顾，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还在孝期，一般的游山玩水都不合适，然后就想起洗了西北三年未见的妹妹，然后就带着妻子一路西来。

    现在被司徒炎问起打算，贾赦愣了下，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贾敦有些好笑，她这哥哥就是这样的性情。

    张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贾赦拍了拍头：“妹夫，咱们是自家人，我在孝中还敢上门来打扰，要不你就多收留我一些日子好了。”

    司徒炎笑着应了，心里却在计算每日款待贾赦夫妻和他们带来的人要花费多少银子。

    没办法，他再心疼，这银子也是要花的，妻子的哥哥是要好好招待的。

    “大舅兄，不嫌弃我这里简陋，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

    贾赦连连拱手道谢，他又说道：“我父亲曾经也在西北经营多年，也有些旧日的人脉，若有机会我与妹夫引荐引荐。”

    别看他失了荣禧堂，丢了面子，可是贾代善临死之前却把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脉都交给了他。

    有些人是放在明面上带着贾家门下的印记，而有的人只怕只有贾家的当家人才知道。

    比起荣禧堂那一座代表身份的建筑，这人脉才是荣府一脉最为无形的资产。

    贾代善也曾经在西北用兵，虽然不如西宁郡王那般在西北势力盘根错节，也是有一股不小的力量。

    贾赦虽然刚开始是负气往西北来的，可是随后清醒过来就有了些想法。

    他想来西北看看，跟父亲的旧部接触一下，看看如今西北的情况。

    如果他只是一个没有顾忌的浪荡子，贾代善交到他手上这些东西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可他现在还年轻，还有抱负，还有着要封妻荫子的想法。

    再加上史氏对贾政的偏袒，更是无形中刺激了他。

    “只不过是老爷子临死前上折子才进的工部做了一个小官，你有何本事，何德何能敢住在荣禧堂？真不怕夜里老祖宗托梦，在梦里教训你不成？”

    贾赦现在对贾政很有怨气，觉得贾政道貌岸然，就是个伪君子假正经。

    他现在憋着一口气，就想做一番事业压贾政一头。

    贾赦作为继承人，有些想法是正常的，而且他的继承人教育让他直觉的拉拢起司徒炎来。

    别看司徒炎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是自打贾赦进到这定康城，他就注意到定康百姓的精神面貌很好，提起王府都是很正面的。

    这表明司徒炎是很有能为的，说不定有一天他能有本事在这西北也占了一席之地。

    而且他还是自家妹夫，看着妹妹跟他感情不错，贾赦决定赌一把，跟司徒炎靠近一些。

    果然贾赦一说起贾代善当初的人脉，就是司徒炎没什么野心，也有些心动。

    他现在在西北，将来没有例外，子子孙孙也都要在西北繁衍生息了。

    如果有西北的势力可以拉拢，也算是对他们有一份保障。

    现在贾赦抛来了橄榄枝，他自然是笑纳了。

    “如果舅兄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只要本王能帮到的，一定帮忙。”

    “多谢妹夫了。”贾赦又冲他拱拱手，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彼此意会的眼神，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若干年后，贾赦回忆起这一段往事，还会一拍大腿感慨自己做了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接下来的日子，司徒炎经常和贾赦一起外出。

    有的时候是司徒炎带着贾赦去自己的皇庄上参观，尤其是刚刚收获的土豆。

    贾家也有庄子，他打算把土豆种子卖给贾赦，多少也能补贴一下贾赦一行在他家的花销。

    贾赦对这土豆兴趣倒是不大，不过打算给司徒炎面子，也准备采购一些种子在自己的庄子上种上。

    “不光是我的庄子，还有我夫人陪嫁庄子也可以种上。”

    听贾赦提到张氏，司徒炎心中一动：“嫂夫人是张老太傅之女？算起来，我也是听过张老太傅的授课的，只是我实在驽钝，还被罚抄过两次。”

    张老太傅是天下闻名的大儒，皇上让他做了废太子的太傅。

    除了教授废太子经史子集各种学问，他也给别的皇子们上过课，也是教过司徒炎的。

    算起来司徒炎跟张老太傅也算是有师生的名分，这下子他跟贾赦夫妻的关系又拉近了。

    贾赦点点头：“没错，不过我那岳父因为废太子的事情被贬回了原籍，说起来我夫人也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他了。”

    他说到这，突然想起，等在西北这边再呆一段时间，不如转道陪张氏回娘家。

    司徒炎这时又说：“我久闻张家子弟各个饱读诗书，都是大才。只是因为废太子之事，张氏一族不能出仕。我有些舔脸，不知道能不能请舅兄帮忙请一位张氏的大才过来做个师爷？”

    张老太傅因为废太子之事被皇上迁怒下了大狱，后来虽然放了出来，却是被打回原籍。

    除了他之外，张氏的子弟全部被夺了功名，不许出仕。

    如今这一门子弟，只能老实窝在家里耕读。

    司徒炎有时候蛮羡慕贾知县身边有个李师爷可以出谋划策，想着也找个不错的师爷放身边，只是打听了几个都觉得有些贵不值那个钱。

    现在看到贾赦，他就想起了张老太傅。

    张氏子弟的才名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们已经没有出仕的可能，聘来做师爷也是可以的。

    而且司徒炎还有盘算，别看贾敦三年未育，可他们夫妻身体都没有问题，说不定将来就要添个孩子的。

    到那时候，不就是连教孩子的师爷都有了吗？

    聘一个人，连师爷带先生做两份工，拿一份饷银，想想都划算。

    司徒炎跟一个黑心老财一样，开始畅想如何最大化的压榨目前还没有影的张师爷。

    贾赦可不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只觉得司徒炎挺仁义的，张老太傅没教他多少，还惦记着张家，想给张家找点生计。

    张家自从被罢官撵回老家，生计就出了问题，除了家中几亩薄田，就只有靠子弟教书赚钱养家了。

    作为张家的女婿，贾赦这几年没少往张家送钱，也算是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的。

    “这样好了，等过一阵子我陪夫人去她娘家，看看她那些娘家兄弟子侄有没有成器的。好说歹说，我也给你弄一个回来。”贾赦打起包票来。

    司徒炎笑眯眯的，如同偷了腥的狐狸一般：“多谢舅兄。”

    两个人相视一笑。

    除了去皇庄，贾赦也确实是拜访了几位贾代善昔日的故交。

    除了明面上的交际，他还背地里见了一些人，这些人才是他要掌握的重点。

    人走茶凉，虽然有些人见贾代善去世就另攀高枝，不过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依然效忠贾家的。

    这天司徒炎带着贾赦去跟贾知县一起喝酒。

    在贾赦初来定康的时候，司徒炎就介绍了贾知县跟他认识。

    贾知县和贾赦也算是能攀上亲的，而且因为贾敦的关系，贾知县对贾赦的印象不错。

    几番交往下来，也觉得贾赦天真爽朗值得相交。

    所以司徒炎经常会带着贾赦和贾知县一起喝酒聊天。

    今天他们原本就约好了一起喝酒的，因为司徒炎的厨子又研究出一道有关土豆的新做法来，司徒炎打算让贾知县也尝尝。

    “这贾不为还欠着我土豆种子的银两呢，我拿这吃的馋馋他，说不定他就能痛快的把银子还了。”司徒炎如此对贾赦说。

    贾赦对几两银子不太在意，能有个机会跟投脾气的人一起喝酒倒是不错。

    而且他在王府已经提前尝过了新出的土豆菜色，确实是不错，再吃上一顿也是好的。

    不料等他们到了县衙，却见贾知县在忙着公事，就连李师爷也忙的如同狗一般。

    “这是怎么了？”司徒炎得了个空子抓住贾师爷问道。

    “有些逃难过来的百姓，大人正忙着安置。”李师爷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

    贾赦还是第一次看到逃难的百姓，十分好奇的站在一旁看着。

    司徒炎以前安置过灾民，对这些见怪不怪了，只是他看了看就有些若有所思起来。

    又看了一会，他索性叫过富贵，让他去那些百姓当中打听一番。

    等到贾知县和李师爷终于忙完，他们这才有功夫来见司徒炎他们。

    “对不住，本来今天我做东的，走，后面夫人都安排好了。”贾知县连声道歉。

    几个人跟着贾知县来到他的后堂，这里贾夫人早就命人备好了酒席，就连司徒炎带来的新开发的土豆菜色也摆上了。

    贾知县连忙招呼司徒炎他们入座。

    刚坐下，司徒炎却说：“我说贾不为，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酒不成？”

    贾知县一愣：“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第一反应就是司徒炎等急了，要发火了。不过他跟司徒炎也认识几年了，司徒炎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今天安置的那些百姓从哪里来的？”

    “从边境迁移过来的。”贾知县不疑有他。

    定康是前朝的边境，本朝立朝之后开疆扩土，边境线又往前移了一些。

    边境那边就是脂坨，还有其他的异族，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异族骚扰边境的百姓，弄得百姓不得安生只能内迁。

    可以说贾知县自从当了这定康知县之后，安置边境逃难的百姓已经习惯了。

    今天他让司徒炎这么一说，真是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