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峡州城外,淮王别苑。

    林远昭跪在淮王的书房外,已经整整四个时辰了。

    花朝和影七远远地看着他,根本不敢靠近。淮王在外面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淮王狠起来是有多狠。

    林远昭身上的伤口再次开始往外渗血,他面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鬓发颗颗滴落。

    汤药就在影七手里端着,但是没人敢上前喂给他喝。

    书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淮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冷冷地看向跪在面前的林远昭。

    淮王:“本想让你跪在此处反省一天一夜,但是念在你有伤在身,本王于心不忍。子翊,这四个时辰的跪罚,可让你知错了吗?”

    林远昭直直地跪在那里,哑声道:“子翊知错。”

    淮王:“错在哪里?”

    林远昭:“错在遇事不察,御下不严,错在影嵬司中竟然混进了其他势力,我作为影嵬司首领,难辞其咎。”

    淮王冷笑一声:“我知你来蜀地是为了查沈煜的死因,若能查出些什么握在手里,也算是为将来备些筹码。可是你呢?查出孙胤臣的事情为何没有马上传信给我?为何还要妇人之仁去给苏念解蛊?如今的你深得陛下信任,你若真的把命丢在蜀地,陛下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不就付诸东流了?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也是这么回报本王的??”

    林远昭眉尖微颤,没有说话。

    淮王长叹一声:“遇事不差,御下不严,这在影嵬司是大事。我不能任由你犯了错却不处罚,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他俯下身,看着林远昭的眼睛道:“不过让本王最失望的,是你不知轻重。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仇,反而事事以沈睿宁那小妮子为先?”

    林远昭没有直视淮王的眼睛,只是垂着眼眸道:“子翊不曾忘记复仇。”

    淮王眯起眼:“不曾忘记?那你看着本王说,你对那个小妮子一点也没有动心!”

    林远昭深吸了口气,慢慢抬起眼,对上淮王的目光:“有。”

    淮王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几乎要抬手抽自己这位义子,但是忍住了。

    “很好,很好。”他直起身,看向守在一旁的亲信。

    此处加上花朝影七,不过几名心腹。那名手中一直捧着长鞭的亲信急忙上前,将长鞭举过头顶。

    “遇事不差,御下不严,虽然是寥寥八个字,但是却包含了影嵬司十多名精锐的性命。”淮王握住长鞭,走到林远昭身后,“云州时你险些死在叛徒手上,我以为你能吃一堑长一智,懂得如何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影嵬大人,可是事实呢?”

    影七端着药碗的手颤抖着,他几乎要冲上前去帮自家大人解释,却被花朝一把拦住。

    “此时上去,还要连累大人为了救你受更多的罚。”花朝低声道,“现在,什么也别做。”

    “啪”的一声鞭响,林远昭的后背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影七的手随之一抖,碗中的汤药洒出来了几滴。

    淮王扬着长鞭,恨恨道:“做陛下手中的刀,你不需要任何感情!”

    “啪啪啪”又是三鞭,林远昭原本笔直跪着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他不得不以手撑地,才勉强让自己继续跪着。

    “啪啪啪……”十鞭下去,淮王终于收住了手,林远昭却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十道惩戒鞭,是对你所犯错误的惩罚。”淮王将长鞭丢在地上,目光扫到影七,朝他招了招手。

    影七急忙小跑着上前。

    淮王接过他手中药碗,俯身扶起林远昭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汤药慢慢灌入他的口中。

    “正人,要先正己。”淮王叹了口气,露出不忍的模样,“你是我的义子,我对你势必要更加严格一些。”

    林远昭气息已经十分虚弱:“子翊…明白…”

    影七将林远昭扶进卧房后,很快便有别苑的大夫赶过来处理鞭伤。

    鞭伤虽然没到深可见骨的地步,但是道道也是皮开肉绽,影七和花朝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看过自己大人那么多次受伤疗伤,但是这一次,他们觉得大人应该特别疼。

    林远昭却只是拧着眉,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从始至终没有吭一声,就如同他刚刚受这十鞭时一样,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大夫走后没过多久,淮王也踱步走了进来,影七和花朝识趣地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将房间留给了这对义父子。

    淮王拖了个凳子坐在床榻前,林远昭没有躺下,只是侧靠着床头软垫,低声唤了声:“义父…”

    淮王点点头,叹息道:“为父刚刚下手狠,你不会怪我吧?”

    林远昭轻轻摇头:“子翊知道,义父必须这样做,不然无法服众。”

    淮王长叹一声:“子翊啊,有时候你就是太过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看向林远昭:“你这个性格,真的很像你的母亲。”

    林远昭的身形忽的一僵。

    淮王似乎回忆起往事,脸上带着不忍道:“当年我在鹤拓救下你时,你还那么小,却被他们种了铸刑蛊。这种蛊虫会重塑你的血脉,让你成为他们黑巫族的药人。”

    “是义父倾尽全力救下了我,并且四处求医让我可以活到现在,”林远昭平静道,“义父的再造之恩,子翊此生难以报答。”

    “我不需要你报答,”淮王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又何须你说这些。”

    林远昭默默抬眼,看向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淮王。

    是的,亲生父亲,他从被他救回来开始就被告知,自己是淮王的儿子,母亲是淮王曾经的恋人,但是被奸人所害,怀着他的时候便突然失踪。

    林远昭只记得自己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怀医术,靠做女医维持他们母子的生活,日子倒是也过得不算苦,直到有一天一群奇怪的人来到家中,他们杀了母亲,绑走了自己,那一年,林远昭不过五岁。

    而淮王找到他时,他已经被做成药童两年了。

    “若不是因为我,你母亲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淮王眼眶红了起来,“可是我要你记得,到底是谁害死了你的母亲,害你这样要靠时时服用毒药来维持性命!”

    “子翊记得…”林远昭直了直身体,正色望向淮王,“是他。”

    屋内安静了片刻,淮王满意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点头道:“这些年为父韬光养晦,扮演着一位闲散王爷,让你扮演者一位病弱的少师,又举荐你接管了影嵬司,其实不仅仅是让你做那把刀,也是让你可以有力量报仇,你明白吗?”

    林远昭垂下眼:“子翊明白。”

    淮王摇头:“不,你不明白,你若明白,便不会把儿女私情放在了前面,你已经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她死不瞑目…她…”

    “父亲,”林远昭终于打断了淮王的话。

    淮王仿佛一个被打断回忆的老人,含着泪愣愣得看着他。

    林远昭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然无波无澜:“我会按父亲的意思去做的。”

    “儿女私情,不过片刻执着而已,我曾真的动心,但是互相欺骗在先。又怎么还有以后呢?”

    他苦笑一声,叹道:“尝其味而知其味,同样的错误,子翊不会再犯了。”

    “请父亲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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