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初秋的峡州不冷不热,浓绿的树叶遮挡着明媚却不灼热的阳光,在这个种满花草的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有鸟儿立上枝头,叽叽喳喳地鸣叫几声,又煽动者翅膀从枝头飞到窗台上落下,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少有人居住的房间。

    房中陈设雅致,窗下的长案上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半开的紫色睡莲。

    床榻上不像往常那般空空荡荡,而是安静地躺着一个人。

    沈睿宁早已醒来,但是她没有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这段时间发生过的各种画面片段,窗外的鸟鸣声细细碎碎地传入屋中,让人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只是每个画面中,都有林远昭。

    沈睿宁从来没有把林远昭和影嵬大人联系在一起,自从知晓他武功不错后,她甚至还窃喜过,觉得以后就算是影嵬大人再来府上暗访,自己也算有个帮手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帮手”就是那位大佬啊!

    沈睿宁沮丧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从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来看,她觉得影嵬大人并不是坏人,但是在国舅身份揭露的当下,她也无法完全相信对方可以站在自己这边。

    众所周知,影嵬司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国舅又是皇亲的小舅子。万一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呢?

    万一之前的一切都是演给自己看的苦肉计呢?!

    沈睿宁烦躁得用手臂遮住了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就这么唉声叹气?”

    门口,晏融端着药盘推门而入。

    沈睿宁放下胳膊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抗议:“都不敲门的?”

    “从窗户那里看到你醒了,且衣着完整,”晏融嘴角噙着笑意,道,“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也只能推门而入,不然谁给你施针喂药,清理伤口?”

    沈睿宁翻了个白眼,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晏融顺手塞过来的靠垫上。

    “苏姑姑怎么样了?”沈睿宁伸出手腕,问道。

    晏融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点头道:“没什么大碍,昨日便醒了。”

    他拧着眉,摇头叹息:“倒是你这脉象,还不如人家。”

    沈睿宁努力扯起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头我好好练练‘柔云’内功,慢慢会好的。”

    “好是肯定会好的,就是你这个‘慢慢’,不知道要多久。”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针包打开,手指捏起一根金针,缓缓刺入沈睿宁的穴位。

    施针后便是喝药,不知为何,今日的药格外的苦,苦得沈睿宁想掉眼泪。

    “何至于此呢?”晏融叹了口气一语双关,然后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沈睿宁,“顺路买的蜜饯果子,压一压。”

    沈睿宁低头接过,捡了个蜜饯海棠塞进嘴里。甜味入口很快便冲散了原来的苦,整个人也舒坦了些许。

    “多谢。”沈睿宁将袋子还回去,却被晏融推了回来,“留着吧,你最近比较需要。”

    沈睿宁也没拒绝,顺势将它放在了枕边。

    “这里是宵月楼的院子吗?”沈睿宁望向窗外,“这院子比我的留香园还大,打理得也更精细。”

    晏融点头道:“这里是峡州,我们赶路了两日,你就昏迷了两日。至于这座府邸,这是楼主的私家宅院,并非楼中产业。”

    晏融拿出外伤用药,沈睿宁十分配合地卷起袖管。

    敷料拆开,里面的伤口经过三天的疗毒,只剩下薄薄一层乌青。

    晏融握着一把小刀,在她胳膊上比划了几下,有些为难道:“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还好直接动手,现在…要不你先服点麻服散?”

    沈睿宁忍着头晕摇了摇头:“不用。”

    “疼就疼点吧,也许还能让我更清醒些。”

    晏融抬眼看向沈睿宁,忽的笑了一下:“好。”

    他下手稳准狠,一刀刮下便是一半的乌青血肉,沈睿宁的面色也陡然苍白,冷汗瞬间渗满了额头。

    第二刀下去,剩下的乌青便尽数被清理干净,晏融再次消毒上药膏最后细细包扎好,再去看沈睿宁时,她的鬓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一颗颗汗珠向下缓缓滴落。

    “清醒了?”门外响起沙哑的声音。

    沈睿宁眯着眼看过去,果然是楼主站在房门口,他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依然戴着那副‘乌木鬼面’的面具。

    晏融沉默着站起身,收拾好药盘端着退了出去,并且顺手帮他们关好了房门。

    沈睿宁作势要下床行礼,便被楼主按住了肩膀。

    “倒也不必故意如此。”楼主一针见血,“反正没有别人,你我都不用装。”

    沈睿宁看着自家这位楼主,惨笑道:“倒也不是装,总要谢谢楼主救了我。”

    那双隔着面具的眼睛看着她:“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刚好在眉州?”

    沈睿宁:“楼主自然有楼主的道理。”

    楼主:“若是我们不出现,你准备死在那里?”

    沈睿宁闭眼:“死就死了,不过是命数。”

    楼主冷笑:“果然是一根筋,难怪被人骗却不自知。”

    沈睿宁眉头微颦,睁开了眼。

    楼主看着她变冷的神色,反而满意点头:“还会生气,说明还能多活一阵。”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你的任务便是监视林远昭。别人的任务都是搞不好会要命的,你却只是简简单单监视自己夫君,可是你呢?就是这么来监视的?”

    沈睿宁垂了眼眸,平静道:“关于林远昭,我有定期通过蓝萱向楼中汇报。我察觉他会武功时,也通过蓝萱告知了楼主。此次来蜀地我带上蓝萱,本以为能让楼主放心,却不想,楼主还是觉得不满意。”

    “满意?”楼主再次冷笑,发出乌鸦般的沙哑声,“好,那我给你个机会补充一下,如今可还有什么关于林远昭的事情要告诉我?”

    沈睿宁闭上了嘴,沉默了下来。

    屋外,风过叶留声,屋内,居然就这么安静了半盏茶的时间。

    终于还是楼主开了口,他没再变音,而是用正常男子的声音唤了一声。

    “宁郡主。”

    沈睿宁抬头,望向楼主的眼睛,隐隐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楼主:“宵月楼和影嵬司都在京城,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能一山容二虎?”

    沈睿宁心头微动,却依然没有言语。

    楼主:“因为宵月楼本身也是皇帝手中的另一把刀,是指向江湖的刀。它和影嵬司本身便是相互牵制的工具而已。”

    说到此处,楼主抬起手,居然解开了乌木鬼面面具的结扣。

    沈睿宁不由绷紧了身体,一瞬不瞬的看向他。

    面具摘下,她看到的居然并不是一张陌生的脸。

    “瑞王殿下?!”

    宵月楼的楼主,居然便是,四皇子萧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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