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冉盼星星，盼月亮，等待十一月六号的到来。
那天是她生日，不仅有蛋糕吃，还可以收礼物。
最主要的是，给自己点盼头，高三的日子才会好过些。迟冉都计划好，等过完生日，她继续盼圣诞、元旦、寒假、春节……
十一月六号。
迟冉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听到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的动静，难得陈燕给她准备早饭，迟冉一般都是在早餐摊吃。
她洗漱完，桌上摆着一碗糖心鸡蛋汤面，还有陈燕自制的小菜，迟冉美美地开动。
陈燕还什么都没说，迟冉已经心急：“妈，蛋糕是巧克力味还是水果味的？”
陈燕打到一半的哈欠止住，好气又好笑：“就想着吃。”
“水果的。”
迟冉撒娇问：“妈，那我的礼物是什么？”
“等中午你就知道了。”陈燕卖关子，“你保证喜欢的不得了。”
迟冉的胃口被吊足，在脑海中搜索自己喜欢的东西……很多很多。
陈燕做的汤面有独特的味道，迟冉端起碗，连汤都喝光：“妈，我去上学啦。”
临出门前，她扬起眉毛：“妈，别忘了我的‘大惊喜’。”
陈燕催她：“行了，你快上学去吧，路上小心。”
迟冉哼着小曲儿，下楼的时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今日她最大。
推开楼门的一刻，迟冉的歌声戛然而止。
孔令洲学着小混混的模样，懒懒地靠在小电驴上，仗着有几分颜值撑腰，画风意外的不突兀。
见到迟冉，孔令洲装酷地拍拍电驴后座：“看在你今天过生日的份上，我破例给你当回司机。”
迟冉神气回怼：“好像你平时就不是司机了。”
她隔三差五地蹭孔令洲的车，他每次骂骂咧咧又高高兴兴的样子。
孔令洲尴尬地咳了两声：“上车吧。”
“礼物拿来。”迟冉不客气地伸手。
孔令洲从衣袖里变魔法似的掏出一个扁长的盒子，没有包装，他解释：“快递延误了两天，我昨天才拿到，来不及包装了。”
“是什么啊？”迟冉盯着盒子看。
孔令洲当她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运动手环，他直接给迟冉戴在手腕上，然后把盒子塞进她书包侧兜。
“好好锻炼身体，要不等上了大学，你的体育必挂科。”孔令洲预言。
“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让人高兴的话？”迟冉白他一眼。
那家伙就是如此，心好嘴坏，所以迟冉才很少能记住他的好。
她抬起手腕，表盘自动亮起，墙纸是她喜欢的卡通人物，迟冉新鲜地放下胳膊，再抬起，反复几次。
看见她喜欢，孔令洲勾起嘴角：“快，上车吧，等会儿要迟到了。”
迟冉坐上后座，用带手环的手轻巧一拍孔令洲肩膀：“小洲子，走你。”
“得嘞！”孔令洲拧动把手，电驴朝着学校驶去。
崔漫一大早就发了条朋友圈：祝我最最最好的小姐妹生日快乐！
班里同学大多都刷到这条动态，纷纷点赞，等到迟冉进教室，她接连迎来几声“生日快乐”。
宋森垣眼尖，看到迟冉手上戴的手环，明知故问：“迟冉，你那手环是谁送的啊？”
迟冉：“你猜。”
“这题我会！”谭琦抢答，“肯定是孔令洲。”
“哦——”班里有起哄声。
雷轩调侃：“我也好想有人能送我一个运动手环。”
李露然不假思索：“行啊，我送你。”
雷轩秒怂：“同桌，我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他才不会贪别人的便宜。
论有一个壕无人性的同桌是什么体验……
“冉冉，生日快乐。”崔漫将一套上下册的热门小说放在迟冉桌上，“特签哦。”
迟冉惊喜地吸了口凉气，嗓子都变音：“真的吗？”
她翻开小说，扉页上有彩色的签字：祝迟冉同学生日快乐，考上理想大学！
“啊！”迟冉激动地跺脚，“漫漫，你最好最懂我啦！爱你！”
她把书抱在怀里，喜欢的作者给自己写下专属祝福，这种感觉谁懂！
崔漫：“为了给你拿到这个签名，我天天去微博私信作者，还买了她所有的书表示支持。”
迟冉：“何以报答，唯有大餐！”
崔漫比了个“OK”。
崔漫回到自己的座位，纠结片刻，她从书包最里层掏出一张海报，放到正埋头补作业的管航桌上。
“这个是我去给冉冉选礼物的时候看到的，你微信头像和朋友圈背景都是关于《海贼王》，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吧，顺手买下了。”
“就当是感谢之前我感冒时，你总帮我打水。”崔漫画蛇添足道。
就算她不解释，以管航的性格，他也不会多想。
“只是打个水而已。”管航想说不值一提，考虑到别人已经买了，他拒绝也不妥，便收下来，“谢谢。”
崔漫顺着问他：“你喜欢《海贼王》啊？”
管航：“嗯，热血。”
崔漫：“那《灌篮高手》你应该也喜欢吧？”
管航：“嗯，看过三遍。”
崔漫了然地点点头，为对管航更多了一些了解而开心。
上午的语文课。
迟冉目不转睛地盯着罗晓茹，生怕错过眼神示意，然而一堂课快要结束，罗晓茹没有任何不寻常的行为。
“下课。”铃声打响，罗晓茹准时下课，走得干脆利落。
迟冉内心咆哮：你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居然没有祝我生日快乐！连个特别些的表示都没有？
难道五个月的革.命友谊都是虚空？
迟冉暗暗磨牙：好你个罗晓茹，亏你过生日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你争取李子琴和罗鹏的理解。
终究是错付了……
中午回家，迟冉在自家楼下看到一辆崭新的电动车，样式和颜色都很可爱，适合女生骑。
因为那辆电动车实在很好看，迟冉重新退回来，绕了一圈仔细打量，还没出息地伸手摸了摸。
这辆电动车要是她的该多好。
迟冉咽口水。
“冉冉，喜欢吗？”
听见声音，迟冉回头看见笑眯眯的陈燕和迟国建，并且瞬间反应过来，她激动地指了指电动车，又指了指自己，震惊脸。
她……她的？
陈燕笑：“你不是一直想要辆电动车吗？”
迟冉惊喜得要发疯，她扑在电动车上，尖叫了几嗓子，钥匙就插在上面，迟冉火速绕花坛骑了两圈。
她宣布，此刻她是全小区最靓的女高中生！
“可你不是一直不同意我骑电动车吗？”迟冉稍稍冷静了一点，问陈燕。
陈燕：“你们罗老师前几天专门给我打电话，说你想有辆电动车，高三上下学也节省时间，罗老师说她那正好有张一千元的折扣券，她留着没用，就给我了。”
罗晓茹的话，陈燕当然往心里去，觉得老师说得在理，便给迟冉安排上。
迟冉：“罗老师？！”
“三千的电动车，我只花了两千。”陈燕高兴地念叨，“罗老师真好。”
迟冉没想到，罗晓茹放了这么大一招。
如果不是她出马，陈燕估计不会送电动车给迟冉当生日礼物，至于那一千元的折扣券，肯定是罗晓茹自掏腰包。
什么叫惊喜？出其不意最惊喜！
“妈，快给我拍张照！”迟冉骑在崭新的电动车上。
她把照片发给罗晓茹：【我的新车怎么样？】
罗晓茹：【那得问你自己，喜欢不？】
迟冉：【必须必！超级喜欢！】
迟冉：【谢谢罗老师的友情赞助！[抱拳/]】
罗晓茹：【生日快乐。】
迟冉：【同乐同乐！】
她专门发了个朋友圈：从此以后，我也是有坐骑的人了！
九宫格配图，全方位展示她的新车。
这是对她而言，最有意义的礼物，不在于贵。
迟冉回到家，一桌好菜，还有好吃的水果蛋糕，陈燕和迟国建祝她生日快乐。
“冉冉，你留一半蛋糕，等会儿给你孔叔叔家送去。”迟国建说道。
迟冉：“哦，好。”
吃完饭后，她端着蛋糕去敲孔令洲家的门，开门的正是孔令洲。
“冉冉来啦，进屋坐。”孔叔叔招呼她。
迟冉：“叔叔，我不坐了，我是来给你们送蛋糕吃。”
孔叔叔随和道：“谢谢冉冉，叔叔祝你生日快乐。”
迟冉：“谢谢叔叔。”
孔令洲接过蛋糕，问迟冉：“阿姨给你买新电动车了？”
“看见我朋友圈，你不给我点赞？”迟冉吐槽，神采奕奕，“我的新车漂亮吧？你羡慕不？”
孔令洲不屑：“不巧，我比你更早体会过这种快乐。”
迟冉：……
注孤生吧你！
孔令洲好奇：“你许的什么生日愿望？”
迟冉：“不告你。”
孔令洲轻声“切”。
“孔叔叔，我回家了，再见。”迟冉和孔叔叔道别，临下楼前告诉孔令洲，“你下午上学等我啊，咱比比谁的车快。”
孔令洲嘴上说着“不等”，到了上学时间，他还是提早出现在迟冉家楼下。
他盯着迟冉那辆新车，越看越不顺眼。
迟冉兴致冲冲地下楼，骑上自己人生第一台电动车，感觉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哈哈，新车就是好骑。”迟冉从来没骑过这么好骑的车。
孔令洲把脸别到另一边，根本不想看见那辆车。
迟冉春风得意：“孔令洲，我这辆车是不是特好看？”
孔令洲闷声：“哦，还行吧。”
“你是不是嫉妒了？”迟冉看出他不高兴。
“才没。”孔令洲回答。
他不高兴是真的，迟冉有了新电动车，以后就不会再坐他的车了。
“你的新车慢死了，我要先走了。”孔令洲将车速拧到最大，一下窜出好远，留给迟冉背影。
他自然也就看不到迟冉正在偷笑。
她许的愿望是，希望她和孔令洲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他不是天煞孤星，他是守护星。
-
高考开始报名。
罗晓茹在群里指导学生们网报的流程和注意事项，迟冉点击提交报名的一刻，真切感受到高考离他们已经很近。
大家距离离别的日子也不远了。
班里谈论到高考的话题，自然又聊起填志愿的事，大部分同学都有了明确目标，只有个别人还没拿定主意。
崔漫下个月有艺考，最近有时会请假。
“你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她问管航。
关于这件事，管航的想法随意又不随便，有态度又没态度，他回道：“去哪里上对我来说都无所谓，选个风景好空气好的城市就行。”
他的目标一直是当兵，而且他不喜欢将自己的人生绷紧，为一所大学和别人挤破脑袋，管航自认不是读书的料，不如选个喜欢的城市。
崔漫：“你喜欢哪座城市？”
管航：“烟台，福州，济南，贵州。”
崔漫点点头，在脑海中对应这些地点的位置，哪里都离南京不近，她的目标正是南京艺术学院。
崔漫知道，她和管航要走的路注定不是同一条，管航大概也不是会为谁改变自己步调的人。
就算都明白，她仍然会有伤感。
李露然和雷轩也在讨论这个话题，李露然催雷轩：“你到现在还没想好报哪儿啊？”
雷轩支支吾吾：“急什么，等下学期再想也不迟。”
李露然：“一点想法都没有？”
雷轩想了下：“是正规三本就行，然后我能用业余时间打游戏，参加比赛。”
以他的能力，很难过二本线，不如稳妥点冲个三本。
“你呢？”他问李露然。
李露然：“我准备念山北大学的外语系。”
她娇生惯养长大，父母舍得不得她去外地，李露然自己也恋家，留在本市是最好的选择。
“要不你也考虑留在山北吧。”李露然提议，“这里也有很多三本学校。”
“这样我以后还能去找你玩，你也能来找我。”李露然盯着雷轩，期待他的回答。
雷轩自诩脸皮够厚，不知怎么被她看得心里慌乱：“我……我考虑看看。”
高三生大差不差的日子，一天天翻篇。
为了给学生们加油打气，所有老师都变成行走的“锅”，随时随地给学生煲鸡汤、打鸡血。担心学生压力大崩心态，于卫东请来业内专家，给学生们开心理辅导讲座。
接近年底，各种节日接踵而来，大家的元气有所恢复。
圣诞节前夕，学校里流行相互送苹果，寓意平平安安。夜里，天空飘落雪花，等到圣诞节当天，城市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年级主任“大发慈悲”，破例允许高三生在上课时间出去打雪仗，让他们放松一下。
于是整个高一高二年级正在上课的同学都听到欢呼尖叫声，随后像有千军万马在楼里奔腾，楼体跟着震颤。
靠窗的同学看到高三生涌向操场，忍不住举手问老师：“老师，我们能不能也出去打雪仗？”
正在讲课的老师：“上课时间，你想什么呢？把注意力集中点！”
该同学蔫声：“哦。”
操场上，以班为单位开启“雪球大战”，也有部分同学默默找个角落堆雪人。
迟冉团了个雪球，借着混乱当掩护，绕到孔令洲身后，将雪球砸向他后脑勺。
孔令洲恼然回头，看见冲他做鬼脸的迟冉，他二话不说弯腰团雪球：“迟冉，你等着！”
“我傻啊等你，我当然会跑啦！”迟冉拔腿就跑。
打雪仗对繁重的高三生活而言，无疑是一场狂欢，大家都玩疯了，迟冉逃跑的过程中，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她向后跌去。
那人趔趄一下，最后站稳。
迟冉定睛一看，她居然撞到林阳轩。
因为之前林阳轩“疑似”对“迟冉”表示过好感，紧跟着传出迟冉和孔令洲的绯闻，所以一度有些尴尬，迟冉平时和林阳轩碰到，两人都会默契地装作视而不见。
“你没事吧？”林阳轩主动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事情过去半年多，林阳轩也有了新的感情，他已经把和迟冉的小插曲彻底翻篇。
迟冉本来对他就没有多余的心思，见林阳轩坦然，她也坦荡，用带着手套的手准备接受林阳轩的帮助。
“喂喂喂！”孔令洲及时出现，在两人有碰触之前，他一把伸手拉起迟冉。
“林阳轩，小心你身后！”孔令洲一吼。
林阳轩回头看，并没有人要攻击他，待他再次转过头，一个雪球砸来，他闭上眼，再睁开。
孔令洲拉着迟冉往远处跑，还不忘嘚瑟地朝林阳轩挥手。
林阳轩无可奈何。
“你摔倒不会自己起来吗？还要人拉！”孔令洲不满，“幸好我及时赶到。”
“损不损啊你。”迟冉被孔令洲的骚操作笑到。
“这才叫损。”孔令洲说着，两只手贴住迟冉的脸颊，挤出小黄鸭表情包。
他放肆大笑：“哈哈哈……”
他的手掌因为玩雪冻得冰凉，迟冉尖叫着打寒颤：“孔令洲，你死定了！”
孔令洲拔腿便跑，迟冉在后面边骂边追。
李露然和崔漫正在一旁堆雪人，看到打闹的两人，李露然笑：“他们俩真有意思。”
崔漫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期待看到的人，管航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大概还在教室里睡觉。
几个女生合力堆好一个雪人，用石头做雪人的眼睛，树枝当鼻子，有女生带了口红，给雪人涂上笑脸。
李露然把围巾解下来，给雪人围上。
“就差个帽子了。”崔漫开玩笑。
李露然朝操场上喊雷轩的名字，雷轩正玩得起劲，听见她喊，颠颠地跑过来：“怎么了，同桌？”
“借你帽子一用。”李露然指着他带的毛线帽。
雷轩二话不说把帽子摘下来，扔给她。
“没事了吧？”雷轩问。
李露然摆摆手，他便再次冲回去玩雪仗。
“雷轩这人真挺好的。”崔漫以前不太能理解，现在觉得李露然没有看错人。
李露然把雷轩的帽子戴在雪人头上，歪头看了一会儿，越觉得雪人长得像雷轩。
“帮我和雪人拍张照吧。”李露然蹲在雪人旁边，举起剪刀手。
崔漫帮她拍照留念。
不远处的教学楼里，罗晓茹同样站在窗边，举着手机拍照、录像，纪念这有意义的时刻。
迟冉看到了她，冲她挥挥手。
其他学生看到迟冉挥手，顺着发现了罗晓茹，于是一群人一起朝罗晓茹挥手。
罗晓茹笑着摁下拍照键。
下课铃响起，其他年级的学生都涌入操场，变得更加热闹，学校临时取消课间操，让学生们痛快打雪仗。
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的鞋和衣服基本都是湿的，不过他们觉得很解压。
圣诞节并非国内传统节日，高三的晚自习照常上。
罗晓茹今天值班，除了文三班外，她还需要去其他班巡视。大家都挺自觉的，即使老师不在，他们相互探讨的内容也是围绕学习。
“同桌，你给我讲一下这道题。”谭琦指着一道数学题。
好在迟冉会，她拿出纸边列步骤边讲解。
教室突然变得寂静无声，迟冉抬起头，看见背着双手走进教室的江鹏。除了班主任之外，其他老师偶尔也会巡视早晚自习。
换作别的老师来，班里还会继续讨论题，唯独每次看见江鹏，文三班的同学们会默契地停止出声，每一个细胞都绷紧，像是随时做好挨批评的准备。
江鹏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背着手在教室里踱步一圈，偶尔低头看看学生桌上摊开的书。
他走到教室门口，站住脚步，往远处的夜空眺望。
学生们屏着气等他离开，低气压弥漫。
“圣诞快乐。”江鹏突然转头对他们说了一句。
文三班学生们怔了怔，显然谁都没想到。
“江老师，圣诞快乐！”宋森垣最先反应过来，高声回应。
班上其他同学被带动，接二连三地回应江鹏，气氛热烈起来。
江鹏不甚明显地笑了下，踱着步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