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

    被喷了水的严宁面色发青,冷得像个雕塑,胸前的衣服上还有些水渍。

    沈长秋支支吾吾解释,叶青文胆战心惊接受了他们合租的事实,但依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搓着胡茬,一会看看严宁,一会又看看沈长秋。

    三人围着小圆桌面面相觑。

    这时,叶青文手放嘴边隔开严宁,小声问沈长秋:“合租啊……那,傻大个,你什么时候来给我弄花啊?”

    傻大个!?

    沈长秋身形一跌,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忽略这个称呼,低声道:“叶律师……后天吧。”

    后天严宁假期到点,她也要回去上班了。

    “行吧……”叶青文收回手,顿了片刻,手又放在嘴边,眼神八卦极了,他极小声问:

    “那你们……同居了吗?就是……”

    同居?!沈长秋看着叶青文的口型,还有期待的眼神,上下唇瓣烫嘴似的打起架。

    他说的同居指的是字面意思,还是字面意思呢?

    “叶青文,”严宁猝不及防站起身,“你是觉得我聋了吗?”

    “哎呀,我好饿呀,哎呀哎呀,这里要是开不下去,我倒是没关系,可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了呀。”叶青文揉着肚子看向天花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还向一边的沈长秋递眼神。

    他似乎是非常精准的,拿捏住了严宁的弱点。

    严宁只翻了个白眼,“走吧,我们去吃饭。”

    “我去!走走走!富婆请吃饭!那感情好!”叶青文画风一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用手抓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想让它们顺眼一点。

    “呵……不是说你。”严宁调笑一声,揪起沈长秋的后衣领慢悠悠说:“走吧,今天不做饭了,我们去吃腊排骨火锅。”

    “没有我!?哎!腊排骨这种好事不能不带我啊!”

    “对,没有你。”严宁左手赶蚊子似的在空中一挥。

    叶青文随即委屈的像个孩子,“你个富婆就这么绝情吗?”

    “是啊。”她头也不回拉开了门。

    沈长秋被揪着后衣领凌乱后退,向看着他的叶青文道别:“叶律师,叶律师再见啊!后天见!”

    门用力一关,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叮叮作响。

    他们真的去吃腊排骨火锅了,就在滇池旁边,他们就坐的二楼,还可以看见滇池蔚蓝色的水面。

    面前的铜锅里,是翻滚咕嘟的白汤,香气四溢,腊肉的熏香味就像是过年了。

    “第一次吃吗?”严宁吃了几口,放下了筷,手撑在下颌上。

    沈长秋赶紧将咬了一半的排骨肉塞进嘴,他囫囵道:“嗯!我们那边腊肉倒是不少,但没这样煮过火锅,这样很好吃啊!”

    “好吃就好,”严宁看着他,表情很是温和,食指敲击清瘦的脸庞,“不过我感觉,这个和小时候的腊肉腌鱼差不多,就是煮成火锅而已。”

    小时候……

    沈长秋从热气缭绕中的严宁垂下眼,挑动碗中的一块排骨看了看。

    他抬起头说:“严警官……小时候在北京也经常吃腊肉吗?”

    严宁轻敲脸庞的食指滞住,眼眸转回,重新拿起筷,“小时候南方亲戚送的,现在哪没有这个东西。”

    沈长秋随即一笑,给严宁夹了一块排骨,“这样啊,对了,叶律师说他在手机上见过我,他在哪见过我啊?”

    “新闻。”严宁脱口而出,眉间蹙起了细纹,立刻松散开,“就是你领证书时拍的照片。”

    “哦哦哦,我自己都没看过,严警官你有吗?”沈长秋又问,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我……没有。”严宁愣了一瞬,将一碟青菜一股脑扔进锅里,“快吃吧你。”

    “好好,快快,菜烫一烫就好了,不然煮太烂了不好吃。”沈长秋连忙给严宁夹了几根正好的,青菜刚过水,绿得鲜艳。

    吃饭期间,严宁一直在敲手机,沈长秋趁空档还是问了很多问题,知道了她家和那间民宿小别墅竟然是一个房东,也知道了叶青文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那是严宁第一次出任务,追嫌疑人和队友跑散了,嫌疑人见她一个女人,于是转角后躲在隐蔽处,等她出现,拿出水果刀就向她捅去,她倒在无人的巷子里,手摸去口袋,这才发现手机也跑丢了。

    是喝醉的叶青文背着她,送到了医院。

    但严宁并没有说这么详细,她只说被他救了,其余的,是沈长秋和叶青文在小院里看花草时,叶青文大大咧咧回答的。

    沈长秋随意问他照片的事,他也说,应该是领奖时的那张。

    他说的很认真,看起来不像假的。

    桌上的锅快空了,二人餐吃得很饱,严宁按灭了电磁炉,最后一点汤底咕嘟的泡泡平息了。

    “我们回家吧?”沈长秋给严宁递去纸巾。

    “再等一会,”严宁抬手看了看表,望向滇池,“我们去岸边走走,等以后你一个人无聊,也可以来散散步。”

    岸边树下,微风吹拂,海浪从山的那头一路随风吹到岸上,哗哗声中,沈长秋觉得来到了海边。

    他拿着手机,走走拍拍,拍了水面,拍了青山,也拍了身后缓步走的严宁,还趁机扬起手机和她自拍了一张。

    尽管严宁的表情,如她人一般平静如水,但沈长秋能看出来,她很放松,也很享受当下。

    “沈长秋,你来试试这个。”

    沈长秋回头看去,严宁站在一个小吃摊前,表情有些古怪,她指着的……

    像……虫子,还是那种奇奇怪怪的虫子,白白的,两三厘米,四五只穿在一根木签上。

    “这……这是什么?”沈长秋丰富的联想能力让他头皮发麻,“是……是虫子吗?”

    “小伙子,这个营养高的好咧,好吃!”

    这时,中年女摊主拿起一串直接伸到沈长秋面前,那些白色的虫子霎时放大,还能看到它们身上的黑点和眼睛!

    “啊啊啊啊!”沈长秋立刻怂了,连忙躲开,钻到了严宁背后,“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虫子!!”

    他就看了一眼,仿佛浑身都被虫子爬遍了,大下午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可谁知,严宁接过那根竹签,徒手取下一只说:“这不是虫子,就是做的像,真的,你试试,看看好不好吃。”

    严宁微微侧过头,将虫子向身后的沈长秋送了送。

    沈长秋从她背后抬起眼,看到虫子的一瞬间后仰身躯,表情狰狞起来。

    “真的。”严宁又说,她的眼神有些亮光,沈长秋觉得不妥,求证似得看了对面摊主一眼。

    摊主黝黑的面孔下,两排大白牙露了出来,还扬了扬下颌,像是同意严宁说的话,让沈长秋吃进肚。

    “真的不是吗?”沈长秋目光移向严宁两指间。

    “嗯……真不是,你吃就知道了。”严宁侧过身,将手中的竹虫往沈长秋嘴里送,又哄骗道:“真没骗你,可好吃了。”

    沈长秋见她亲手喂,勉勉强强张开嘴,小心翼翼靠近,可她的手接触到唇瓣,沈长秋吃到了那个东西时,她的表情越来越古怪了!

    “快吃、快吃。”严宁托着他的下巴让他阖住嘴,表情防佛在期待什么,嘴角次次下压忍住笑意。

    沈长秋紧闭眼,在被动中咀嚼了几下,脆脆的,像是油炸过,又感觉是吃了一小块肥肉。

    没什么怪味,但也说不上好吃。

    “不难吃吧。”她问。

    “还……还可以……”他睁开眼,勉强吞进肚,“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时,老板娘先笑了起来:“哈哈哈,竹虫啊!小伙子,好吃吧!蛋白质高的很!可贵了!”

    “啊?”沈长秋张着嘴,不可置信,“竹虫?”

    那不还是虫子吗?!

    “是,沈长秋,我骗你的。”严宁扫码付钱,“它是虫子,长在竹子里的虫子,这的特色。”

    她说完,再也憋不住般笑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路,沈长秋防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路走一路呸呸呸,看着严宁委屈极了,连照片也不拍了。

    可严宁倒是很高兴,似乎还哼起了小曲。

    “严警官,你是警察,警察怎么能骗人呢?呃……”沈长秋愤愤不平,义正言辞,又皱着眉想吐。

    严宁似乎心情大好,“谁规定警察不能骗人的,再说了,沈长秋,是你太好骗了,傻大个哈哈。”

    “你、你别学叶律师这样叫我啊。”沈长秋看起来更委屈了。

    “好了好了,你在这别动,等我一下。”严宁慢慢走向人行道的小亭子,那里卖些饮料和玩具。

    很快,严宁背着手回来了。

    “严警官又要骗我吃什么?”沈长秋提高警惕,侧身想要看她背后。

    “喏,别生气了。”她手伸了出来,“吹泡泡吧。”

    那是一只小黄鸭造型的泡泡棒,盗版的,看起来有些蠢,沈长秋“咦”了一声歪头接过,似乎瞬间就忘了刚才的虫子。

    他拧出把手,一个泡泡被风吹远,随即,他小跑去上风口,举起泡泡棒笑着大喊:“严警官!快看我!”

    严宁本就注视他的眼神更加深邃。

    沈长秋吹了口气,无数个泡泡倒映着蔚蓝色,还有他浅色的身影,随风向严宁席卷而来。

    梦幻极了。

    这场泡泡很快消散,沈长秋又从前方举着小黄鸭,一路带着泡泡,开飞机似的张开双臂,绕在严宁面前转了一圈。

    可无数的泡泡因为距离太近,噗噗噗,破在严宁脸上,又炸出了一片水花。

    “唔……沈……呸……”她刚想开口说话,泡泡炸进了嘴里,严宁觉得他是蓄意报复。

    “怎么啦?你看。”这时沈长秋停在她面前,又抬手,放慢气,缓缓吹了一个超级巨大的泡泡,似乎他们两个人都在里面。

    “这比小时候用洗洁精肥皂吹的大多了!”沈长秋高兴极了,目光闪闪又看向严宁。

    “你……不生气了?”严宁怔怔问。

    沈长秋再次笑了出来:“严警官,我本来就没生气。”

    他说完,小黄鸭在泡泡水里搅了搅,眼睛一眨,对着严宁又吹起泡泡,炸在她脸上的同时,人带着笑声飞快地跑远了。

    “沈长秋!”严宁看着他欢脱的背影无语大喊,“等我脚好,你就完了!”

    下午四点,他们终于回了家,沈长秋把那瓶小黄鸭泡泡吹完了,但他说瓶子要带回家留作纪念,严宁不予置否。

    她继被叶青文洗脸后,又被泡泡洗了脸,记仇似得不说话。

    一进门,沈长秋似乎闻到什么味道。

    新新的,木头的味道。

    “把你行李提过来。”严宁终于开口说话,一句命令后走向卧室的走廊。

    “啊?”沈长秋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提起他巨重的行李箱跟上。

    严宁将一间房的门打开,那是一间靠西南的房间,沈长秋记得它和严宁的房间一样,有个小阳台。

    “以后你就住这间。”她轻声说完低下头,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啊好,那我先打地铺就好。”沈长秋急忙说,他以为严宁是不好意思让他住没有家具的房间。

    “没关系,严……”沈长秋刚推着行李箱进门,却愣在原地,他不可思议回头看向严宁。

    她勾起唇浅浅笑了下,眼神躲闪,“快进去收拾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长秋重新看回房间,他的眼眶,随着心跳一下下湿润酸涩,因为,这间房和早上出发前完全不同了。

    弥漫着清新与自然。

    床,书桌都是原木色的,床品很像他的大花朵被子,但更素一些,铺满了绿色的叶子。

    桌上,是他带来的春羽,椅子,是带靠背可以旋转的工程学座椅,窗帘和地毯也是浅色,样式低调却细节满满,一旁,甚至还有一张柔软的小沙发。

    阳台上放置了几盆错落有致的绿叶盆栽,高的天堂鸟和琴叶榕,矮的是龟背竹和海芋。

    更重要的是,沈长秋刚才都没发现自己装标本的画框不见了,它们就在书桌的上方,布局与排列,充满了艺术气息。

    沈长秋从没住过这种幻想中的房间,它也和严宁家里的风格相差太大。

    “你……”

    沈长秋回头看她,心间的澎湃又从眼眶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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