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干坏事的泰迪被中年女人喊了两声,不情愿地跳上了她的手臂。

    沈长秋僵在原地,裤腿上几道湿痕,头发像是被闪电劈中炸了起来。

    他脑袋宕机,怎么还被狗给……了……

    这时,那中年女人摸着泰迪的头,打量脸色铁青的沈长秋还有立在一边的严宁,回头指着小别墅刻意大声说:“哟!你们来找律师的吧!我跟你们说啊,这人不靠谱!就是骗人的!迟早被警察抓走!”

    警察?警察不就站在你面前吗?沈长秋无语极了,这只狗能不能也被抓起来啊!

    “哎呀嘿!你再不走我报警了啊!私闯民宅啊!”应该是叶青文的男人冲出来叫嚣,对着女人指指点点。

    “哼!不要脸,老娘懒得和你计较!”那女人脸色一变,抱着泰迪走远了。

    沈长秋抬头看去,叶青文目测有三十好几,不壮,穿着中式立领的蓝衫,深色长裤,脖子上挂着一串细珠。

    理应是有文化有气质的模样,可他胡子拉碴,四五厘米的头发也像是睡乱了没来得及收拾。

    总之,看起来很不靠谱。

    “叶青文。”严宁抱臂冷喝了一声。

    “哎?我去!你咋来了!?”叶青文见了严宁像见了鬼一般扭头就跑,瞬间就跑没影。

    “他跑什么啊?”沈长秋提溜着裤腿,一头雾水。

    “不管他,先进去,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严宁刚抬脚,回头发现沈长秋还是一脸憋屈,安慰道:“好了,好了,泰迪就这样,不是说了么,它是喜欢你。”

    她最后一句还加重了音调,嘴角也勾着难以言喻的弧度。

    “严警官你……你不许笑!”沈长秋大声嗔道,他刚做好的自我心理防线,瞬间后退了好几米,重新拉回了方才的尴尬场面。

    “咳……我没有笑啊。”严宁清清嗓,重新回到正经的模样,自己迈步向院子走去,身形歪了一下。

    “哎呀你慢点!”沈长秋像个老妈妈,连忙跟上再度搀着她。

    推开半腰院门,内部空间比想象的大,这里果真搭了个园林小景,散碎的鹅卵石铺了小径,两边就是各式各样的景观植物,院墙外白白黄黄的藤本月季,一朵朵蔓延到院内,和各色的木本月季混在一起,就是花朵不够茂盛。

    小别墅一楼屋檐下,正门旁,用麻绳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木质牌子,有年轮,是树木的横切面。

    上面写着“山月民宿”,门旁是一扇透明的玻璃落地窗。

    竟然是民宿,沈长秋糊涂了,这叶青文的业务范围这么广泛,即是律师,又是民宿老板。

    严宁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锁了,直接在地上的波西米亚风格地毯下,摸出一把钥匙。

    沈长秋糊里糊涂的跟着严宁进了门,方才落地窗户后,是一个小小的休闲区,原木风,暖色调,小沙发,小圆桌,几张椅子,一个吧台。

    接着,严宁带他靠近另一个房间门口,可它还是锁住的,严宁单手撑在门框上不耐烦说:“叶青文,开门。”

    “我不开!你找到钥匙你厉害呗!我才不开!”屋里的人在耍赖。

    严宁像是预料道这个结果,平淡道:“你不开,我让房东给你涨房租了。”

    突然,屋里传来椅子碰撞的声响,咔哒,门开了。

    “你说什么!涨房租?你不就——”

    “谨言,慎行,不然,涨房租。”

    严宁背对沈长秋,指着叶青文打断了他的不可置信,沈长秋只能看到叶青文向他这边瞟了好几回眼神。

    叶青文砸吧了下嘴,最后妥协道:“好好好,大忙人找我干嘛呀?”

    “之前怎么关机不接电话。”严宁问道。

    “喔唷,你还好意思说。”叶青文拨开严宁撑住门框的手,走到吧台的饮水机接了杯水,自顾自喝了一大口。

    他不修边幅地打了个嗝,才接着说:“我平时够忙的了,你还老给我塞案子,我是不要钱,但也经不起你这么白送吧!那些小姑娘哭着求我,我真的受不了啊!”

    “这个,”他下巴指着沈长秋,“又给我送人来了?”

    “叶律师,您好您好!真是麻烦您了。”沈长秋应声点头,标准傻笑。

    叶青文斜睨一眼,不经意道:“像个呆瓜,你犯什么事了?还要她亲自送过来?”

    呆吗?沈长秋刚想说话,叶青文突然凑了过来。

    “话说……”叶青文比沈长秋矮一点,他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打量他的脸,“我怎么觉得……我在哪见过你啊!”

    叶青文突然抬手指着他大喊:“啊!在……在……在谁的手机上来着?就是你这头发……”他敲着自己的脑袋,沈长秋和严宁都紧张盯着叶青文张开的嘴。

    “那个沈长秋,我渴了,你去买点水吧。”严宁再次打断叶青文即将惊醒的恍然大悟。

    “啊好!”沈长秋像是收到长官的命令,想也没想就准备出门。

    “我这有水啊?”叶青文迷惑不已。

    “我要喝乌龙茶。”严宁催促沈长秋。

    沈长秋出了门,去屋外来时路过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瓶乌龙茶,付完钱,他这才回想起刚才,叶青文说在手机上见过他,还指着他的长头发。

    见过,头发?在哪见过?沈长秋抓起自己的头发,想不明白的他还是加快脚步回了民宿。

    落地窗后,叶青文窝在软包靠背椅上,严宁双手撑在他面前的桌面。

    叶青文仰着头,似乎在消化什么内容,他恍然点头眨眼,看到了刚推门进来的沈长秋。

    “回来了回来了,沈……长秋是吧?你的事我都听她说了,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等会我跟你说要准备什么东西,交给我就行!”

    “真的吗?会不会很麻烦?”沈长秋眼睛亮起。

    “当然不麻烦!我可是专业的!”叶青文拍了拍胸口,亮出自信的笑容,很像牙膏广告。

    “嗯?”严宁前倾身子再度提醒,压迫感十足。

    “哦对对对,我这缺个人,以后你来我这上班吧,工资……三千?”叶青文眼睛瞟向严宁,见她不说话又重复:“就三千!”

    “啊?”沈长秋方才的高兴才上升了一半,揠苗助长似的又拔高了五米。

    他看向严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又转向叶青文。

    “真、真的吗?”沈长秋打了磕巴,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那都要做什么呀?会很忙吗?”

    叶青文笑了一声,指着沈长秋对严宁说:“长的不错,可真像呆瓜!这人是傻的吧?”

    “他学植物的,要考研,你看有什么让他做。”严宁拿过乌龙茶,坐在座椅上,“还有,别欺负他。”

    她最后一句说得轻飘飘的,叶青文似乎感受到寒意,打了个寒战,连忙跑来沈长秋身边。

    他又勾起带胡渣的笑:“你学植物啊,学植物好啊!你看我外面这花,稀稀拉拉的,你快帮我看看!”

    说着,沈长秋“啊呀”一声,被叶青文猛地拽到院子里。

    即将正午的阳光照得院子金灿灿的,严宁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叶青文拉着沈长秋到处乱看,沈长秋不时回复几句,弯腰翻了翻土和叶子,叶青文得道一般竖起大拇指。

    这时,起了风,沈长秋白色的衬衫衣角被吹起,他抬手挡扬起来的土,这一刻,他像是一只扇动翅膀的白蝴蝶。

    就像小时候那面粗糙的水泥墙上,用白石头画出来的蝴蝶。

    有个声音笑着问:“好看吗?”

    好看。

    很快,他们沿着小径转了一圈,重新进门。

    “我说,他确实是学植物的,验过了,货真价实哎!你刚才说要上什么肥?”叶青文朝严宁夸赞,又转头问身后的沈长秋。

    “磷钾肥,这些花光长叶不开花,上点肥就好了。”沈长秋回道,也问他:“除了这些,还需要干什么吗?”

    “你是觉得活太多了?”

    “不不不,我感觉干这些就三千……是不是太多了?”

    沈长秋慌忙摆手,就院子里这些花,一天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处理完毕,他怎么可能嫌活多。

    “还算有自知之明,”叶青文眼神嘲讽,拿起桌面上沈长秋买的矿泉水,“大学生廉价劳动力,我当然要好好压榨了!”

    他刚才还喝了饮水机的水,又蹭他的矿泉水,说要压榨的言行倒是很一致。

    叶青文接着说:“还有就是,你在这值班,我这房间呢,上下四间,都是密码锁,来的人在网上都登记过了,等他们退房,你叫保洁来就行,事不多,至于晚上……”

    “晚上他要回家。”严宁适时打断,坐在椅子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好好好……”叶青文翻了白眼妥协,举起矿泉水送嘴里之前,问沈长秋:“那你家住哪啊?”

    沈长秋抬手指了指严宁,小声说:“她家。”

    “噗!”

    叶青文瞪大眼,刚送进嘴里的水,对着严宁猛地喷了出来!这块小休闲区像是被喷泉惠顾了!

    “叶青文!”

    水雾缭绕间,椅子噌地“呲啦”一声响,严宁淋了满脸水站起身咬牙呵斥,沈长秋慌不择路拿起桌上的抽纸帮她擦脸。

    “咳咳……咳!你们!什么情况啊!”叶青文咳红了脸大声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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