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笑？”
姚乐颜看向虞晓，语气怀疑。
“有什么好笑的，你有病吧。”
虞晓没有抬头，属于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出，语调依然又轻又软。
“感觉你有一点可笑，根据你的话，明明郭晟才是加害者，你作为受害者不去反抗他，反而把怨气撒到同为受害者的我身上，你不觉得……”
“啪！”
姚乐颜收回手，轻轻呼了口气，她看向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的少女，她脸上除了掌印，还有一道不短的血痕。
“虞晓是吧，初中是临海二中，中考考了全市第四名然后被特招进来，我应该没记错吧？”
姚乐颜掏出一张餐巾纸，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又尖又长的美甲末端有金粉闪烁，擦完后，纸上那一道血迹格外鲜明。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吧，我告诉你，你现在赖以存在的这些成绩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我讨厌郭晟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我们俩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好不好。”
虞晓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左脸，已经肿起来了，嘴里也散出几丝血腥味。
“咳，其实就是没法抵抗郭晟，或者说……没法拒绝郭家能给你提供的财富地位，对吧？”
姚乐颜身边的人露出了有些惊恐的神情，似乎连空气都冷了下来。
“呵呵。”
姚乐颜走上前，以一只手捏住虞晓的下巴，仔细观察她的脸。
“跟我听说的不一样啊，你胆子还蛮大的，简直比宁溪还讨厌。我本来不想做太绝的，但是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阿标！”
她对着门喊了一声。
“怎么了，嫂子？”
门外的男声应答。
“带人把门守好。”
“好嘞。”
她再次走到虞晓身前站定，面上流露出十足恶意，嗓音却被压得有些暧昧。
“帮她把衣服脱了。”
虞晓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渐渐安静下来。
先是校服外套，然后是衬衫，好几只手，动作很急，最后衬衫是被生生扯开的，扣子弹了出去。
肩头和胸前裸露的肌肤都感受到冷，此外另一种麻木的冷又从心底升了起来。
闪光明灭。
姚乐颜站在不远处，举着手机。
“把裙子也脱了吧。”
虞晓一愣，开始胡乱踢动双腿，下一刻就被摁住了。
一只冰凉的手探进裙腰内侧摸索搭扣，像蛇一般阴冷湿黏。
“喂，这里不能进！”
“你谁……”
门外的声音突然嘈乱起来。
“怎么回事……”
里边众人回头，回答她们的是一声巨响。
来人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你，靳原？”
姚乐颜惊讶地望着他。
靳原根本没有分丝毫注意力给她，此时他所有的情绪都系在角落那个身影之上。
他一路上几乎是跑过来的，头发衣领都被吹乱了，不似平时那样从容，没找到她时心跳失控得厉害，此时要找的人近在眼前，反而有些不敢接近了。
压抑住内心复杂的情感，他向她靠近，但在看清她现在的情况后，直接僵住了。
外套被丢在一边，衬衫一半已经脱下，另一半仅靠半截袖子挂在手臂上，上半身除了胸部以外的肌肤展露无遗，交错的红色指印落满白皙的皮肤。裙子的搭扣已经被解开，滑到胯骨处，显得凌乱不堪。
手臂、膝盖处皆有擦伤。
“……虞晓？”
他轻唤了一声，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答。
她就静静瘫坐在那里，连呼吸的起伏一时都弱得彷佛没有。
靳原半跪下来，伸手探向她，小心拨开落在脸前的头发。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种触目惊心。
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还有泛血的划痕，裂开的嘴角。
她紧闭着眼睛，不停颤动的睫毛终于让他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我来了，没事了。”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动作和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一个快要入睡的孩子。
“你以为我怕你吗，这么嚣张地闯进来。”
姚乐颜话音刚落，就见他站起身向自己走来。
“你想做什……”
声音不知不觉就弱了下去。
那个眼神好恐怖，简直是一头亟待择人而噬的狮。
猝不及防间，她被他抓住手腕夺去手机，然后是被强行按下手指解开了锁。
“你把手机还给我啊……”
靳原删除了相册里面的照片，又检查了云端，等确认备份也被清理干净以后才关了手机。
姚乐颜见状正想伸手把手机拿回来，却见他又将其举高了，然后放开。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手机屏幕朝下，重重砸在地上。
靳原抱起虞晓，走过她身边时冷冷开口：“今天的事还不算完，你等着吧。”
没有人敢拦他，他就那么带着人离开了。
“乐颜，乐颜？”
不知过了多久，姚乐颜从手机上移开视线。
“干嘛？”
“这下真的闹大了，之前就听说她和靳原也有关系，靳原之后不会……”
“怕成这样啊，他总不可能杀了你吧。你放心，他要找也是找我。”
那人听她这么说，果然冷静了一些，也看向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递给她。
“屏幕碎了啊，不过看你这手机用了也好久了，正好换了。”
“……”
“用了几年来着？”
“两年。”
“哦，那是该换了。”
两年前，她的十四岁生日礼物，郭晟送的。
她发出一声很轻的闷哼。
“怎么了？”
靳原垂眸看向怀里的人，她双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料，脸往前贴，似乎是想把整个人藏起来。
“抱歉，我走太快了。”
他压了压她身上的外套，帮她裹得更严实，脚步也有意慢了下来。
胸前开始感受到湿意。
她压抑着声音，却控制不住脑袋微微抽动。
靳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大约过了十分钟，怀里传来有些发哑的声音。
“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寝室。”
感觉到她的身体刹那间变得略显僵硬，他语中多了笑意。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医药箱放在那里。”
“嗯……”
她点了一下头，有点像是在他怀里拱了一下。
真乖。
靳原笑意更盛，眼神也软化下来，东奔西跑四处打听她消息时的烦躁，还有看见她凄惨状况时的慌张与愤怒皆缓缓平息。
他还没有发现，只是她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将他濒临失控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像是林中肆意咆哮的凶兽被呼了一把毛，立马安静下来。
靳原在学校里的住所和一般学生的并不一样，单独划在临人工湖的一片区域，没有宿管，每一层楼都独立，和外面的小区没什么区别。
他们下了电梯，靳原走到门前。
“圈住我脖子。”
“啊？”
虞晓讶异抬头，见他的眼神很认真，似乎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那个，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不行。”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如融化了的焦糖似的深褐色瞳仁中只映着她。
虞晓将视线撇向他后边的墙面，然后伸出双手，缓缓地，缓缓地搂住他的脖颈。
靳原心里无端生出一种满足来。
见她搂好了，他腾出一只手去开指纹锁。
“哎！”
后背突然失去支撑，虞晓猛然向后仰去，顿时心里一慌，出于本能手上动作一紧，直接向他身上扑去。
白皙细腻的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脖颈，还在颤抖着的柔软温热的身子贴到了他脸上，不留空隙。
饶是靳原也不由手足无措起来。
“不是让你圈好了吗，怎么搂这么松。”
“我，我不知道你是……我还以为……”
她羞得没脸看他。
好软……就这么压在身上……
第一次和女生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他登时感到一阵热气上涌，耳尖都发起烫来。
都已经进了室内走到沙发前了，他竟然有些不想放手，迟疑了一下，放下她的动作又轻又缓。
“呼，你坐一会儿，我去拿药箱。”
虞晓点头应下，稍显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她看了看四周的布局，客厅、厨房、洗手间、卧室都有，各类家具也一应俱全，装修偏向简洁冷淡，完全就是个单身公寓，还是面积较大的那种。
靳原很快捧着药箱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坐在她身边，打开医药箱取出东西。
“脸转过来。”
虞晓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还是听话照做了。
看见她脸上的伤，他眼中闪过心疼。
“先消个毒，疼的话就说出来。”
“嗯，没事。”
脸上随之传来冰凉的触感，虞晓抿着唇，一声不吭。
靳原一边为她涂抹碘伏，一边留意她的动作。
她的眼神有些许飘忽，不肯和他对上，浓密纤长的眼睫不住颤动，眼眶还泛着红，尤其是眼角，艳得刺目。
被棉球碰到了裂开的口子，她一下子咬住了嘴唇，细眉紧蹙，放在沙发上的手也无意识攥紧了，可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他有些怜惜，却又很想叹气，手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啊……”
猝不及防感受到剧痛，她压抑不住发出了声音。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没关系……”
靳原这下再不敢分神，极力控制自己的力度。
脑中不知怎么地就钻入了刚才那幅画面——那双清透的黑眸因为疼痛盈满泪水，欲落不落，只哀求一般望着他，请他放轻一点。
不对，这有点不对劲。
靳原在胡思乱想中完成了伤口的处理。
“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应该的。”
他收拾完用过的药品，站起身看向她。
“不管是以风纪委员长的身份，还是以朋友的身份，我都应该这么做。”
“朋友……”
她喃喃到。
“怎么了，不算吗？”
他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张俊朗的脸一下子黯淡下来。
“不是……我是说，当然算！”
少女双手紧紧按在裙摆上，那是从踏入这里起就局促不安的显露，她甚至不愿和他对视。就是这样的她，在此刻终于卸下了心防，释放出罕见但明亮的炽热。
那对圆润清澈的眼眸褪去防备，满含信任地袒露在他眼前，吊顶上的灯光洒下，滑落进去，点燃了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璀璨闪玓。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那分明是一张有着碍眼伤痕的脸，分明是一个素净软弱平平无奇的女生。
怎么突然就好像看不见这些东西了，只有被胸腔里的噪音吵到目眩的感觉不断扩散。
“你该多笑一笑的。”
他的声音掺着微弱的颤抖。
“那……以后我会尽量多笑笑的，在你面前。”
她含笑抿了一下唇，小小的酒窝浮现。
“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
少年用一只手盖住自己半张脸，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不这样的话，就要被她看见有点傻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