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序章

    这是一个苍白的世界。

    天地之间尽是一片白茫茫,雪的颜色将一切笼罩,没有边际。高高低低的楼房是一个个叠起的高矮不一的白盒子,钢铁森林也被掩埋,金属的冷意刺入骨髓。万物都消融了,被悄无声息地抹去踪迹,保持最后的缄默,让一切都沉寂。飘飘扬扬的鹅羽用它的洁白洗去了所有罪恶,连带缤纷的颜色。那样轻柔的飞絮到过的地方皆失去了生机,遗留下叫人浑身发冷的美丽。

    这方天地仿若神灵创造的白色囚笼,用来囚住唯一的夜莺。

    就在这寂静又诡异的空间里,响起了冰冷的声音。

    “编号z00012587探测到原生规则编外世界,暂定编号0207,该世界所处状态【自然消亡】。”

    林立的高楼之间,城市中央,矗立者一座白石塔,白塔的边缘,坠下一片雪白的轻纱。薄纱是少女的裙角,随风飘荡,拂过瓷白光洁的双腿。

    少女容颜清丽,眉目柔和,形似工笔细描的仕女图,一笔一画都落得精巧,一双杏眼蒙着雾,长睫纤密,转目间一片烟雨朦胧,让人想起江南的杏花微雨,淡烟细柳,多情又伤情。

    乍看去,柔弱得叫人心头微漾,不觉怜惜。

    只是在睫羽的掩盖下,瞳孔深处是一片虚无,漆黑的,淡漠的,没有丝毫波澜,比死水还要沉寂。

    她坐在白塔边缘,双腿垂落,整个人好似一座精致的瓷器,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粉碎,满头绸缎般的墨发从肩上滑落,鬓边垂下的发丝如同水流蜿蜒。漫天的飞絮,随风狂舞。有些许粘在少女的乌发上,仿佛银蝶栖息在夜色上,然而瞬息之间,如同水分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道机械声音突兀响起。

    “监测到生命体,体温偏低,其余各项身体体征正常。”

    “共感0%,紊值0,均低于人类平均值。”

    空荡荡的死寂被打破,周围流动的空气凝滞了,随着空间小范围的扭曲,一个形式金属圆球的不明物显现。

    女孩抬起头,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物体。

    她的神色已然变化了,眼里含着点水汽,泛着盈盈柔光,好似眼底漠然从未出现。

    “你是什么呀?”她问道。语调轻柔,口吻一派天真。

    细微的电流声在空气中颤动。

    “检测到共感75%,高于人类平均值55%,属于正常范围,紊值53高于人类平均值33,处于正常波动范围。”

    “双值短时间增幅异常,开始分析……分析失败,录入初始库。”

    少女安静听着诡异的机械语音,轻轻晃了晃双腿,细眉微弯,双眼稍眯,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来,恰似一朵睡莲徐徐绽放,静谧又安然。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生命体,本世界将于三天23小时8分09秒完全销毁。”

    “然后呢?”

    少女偏了偏头,眼里有纯然的疑惑。

    “你会死,和我签订协议能够离开这里,摆脱死亡。”

    “这样啊,”女孩停顿了片刻,“可是这下面埋着我很重要的人呢。”

    她垂眸朝下望去,俯视着这整个城市。远处的景色像隔了一块磨砂玻璃,看不清晰,她的目光好像略过被白絮笼罩的房顶,透过被层层掩埋的土地,看到了别的什么。

    “我可以让世界规则逆行,也就是使由于世界消亡而死去的人活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怀念与追忆交错的神色,伸出一只手顺一缕发丝而下,将发尾绕了几绕。

    “取得世界规则的能量,每个世界都有几个人作为‘眼’,他们拥有大量的能量,接近‘眼’,让他们对你产生好感。

    “我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吗?“

    “我只能携带能量体。”

    金属球发出的声音产生一阵乱流。

    少女仰头看天空,是一望无际的灰蓝色,沉闷的,压抑的,像一块厚帷幕,虚假得如同用颜料涂抹而成的,又那么低,仿佛探手就能触碰到。

    视线中的天空愈来愈远,一朵洁白的云从白塔之上坠下。

    下落,下落,和漫天旋转的鹅羽一起,直至彻底消失,再也寻觅不见。

    世界静寂了,絮雪飘落的轨迹也凝滞了,但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落得更急了。

    这个空间真正的什么也没留下,除了狂风日夜呼啸不息的声音。

    江汀睁开眼就感到一阵晕眩,头脑昏昏沉沉。她冷静摸索着,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置身于一间空旷的厢房中,周围只有几件零落摆设,正中央立着一道屏,上面绘着百蝶穿花,朝南的几扇木雕窗子紧闭,透进来些微日光,整个屋子都十分昏暗,有一股灰尘的气息,隐约可以看见被几缕光线照亮的空气里漂浮着微尘。

    她下了床,走到靠墙立着的铜镜前,端详镜中映出的面容,这张脸尚且稚嫩,五官未完全长开,气质也摆脱不了青涩,但隐约能看出长成后倾国倾城的影子,只是此时眉眼低垂,神色苦闷,整张小脸萦绕着一股郁郁之气,把她的好颜色生生压低了五分,使得明丽清新瞬间成了寡淡无味。

    镜中人闭眼复睁开,只刹那间,那双盛满哀色和郁色的眼睛就变得清澈灵动,眉目中的郁气被掩去七分,留下三分藏在眉梢,只待双目流转间不经意显露出来。

    【只要让那些人喜欢上我就行了吧。】

    【是的。】

    【你是康乐郡主——安宛。】

    她对镜中影影绰绰的身影这么说道。

    【出于世界规则的限制,我不能给你任何有关提示。】

    少女没有回应,敛目轻笑,神色端庄又娴静。

    “郡主。”

    伴随一声清脆的呼唤,门扉吱呀打开了,日光源源不断倾泻进来,争先恐后扑进屋子,门外的身影往屋里跨了一步,模样就清晰起来了。这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着翠色襦裙,扎着双丫髻,幼圆的脸,清秀的五官,水灵灵的大眼睛尤其喜人。她向屋里张望,待看见铜镜前的身影,下意识松了口气。

    “郡主,外边日头正好,不若出去走走?”

    她一面向屋角的楠木大橱走去,一面说着,话语中带着小心翼翼。

    “也好,”少女轻声回应,“从初到庄子起,我身子就一直感到不适,算起来也有三天了,竟一直没出过门。”

    听得回应,碧衣丫头神色一下子明朗起来,语气中不再有忧虑,手下拣衣服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是呢,我这些日子在周遭转了一圈,却发现这儿是不如京中热闹,可山清水秀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我晓得母亲是为了我好。”

    少女语调细慢,又轻又柔。

    “呃……是,是呢。”

    小丫头话头被塞住,迟疑了一会儿,又马上宽慰道:“长公主和驸马都是挂念您的,只带您身子将养好就会派人接您回京中了。”

    闻言,少女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来。

    更下中衣,安宛随小丫头出了厢房。推开门扉,迎面吹来的风中裹挟着香气,她看向四周,只见小院周围是土垒的高墙,墙角生着一丛丛月季和海棠,红的热烈,粉的安静温柔,墙边还栽了几颗零落的树,看起来是那样的不规整,不消说皇宫,只比起公主府中她的小院也是一万个比不上。想到这里,她垂下了眼帘。

    “青蔻,这些日子你也累了,不妨去些歇歇,留我在这里罢。”

    “我不累的,我……”

    “你下去罢。”

    轻缓的语气有着不容辩驳的味道。

    “是。”

    小丫头不再言语,行了一礼,退下了。

    安宛独自一人站在墙根,扶着墙,仰头去看头顶,是一方四角天空。她恍然间看到四周的墙筑成一座牢,把余下的岁月都囚在其中。

    墙头搁着交错的枝叶,是墙外枝干的延展。几根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嫩绿,透露出春的讯息。

    忽然之间,头顶传来声响,是枝叶轻晃间互相摩挲的声音,层层叠叠枝叶之间垂下一片宝蓝色的衣角。

    安宛顺着衣角向上看,对上了一双眼睛。

    繁密的枝叶间俨然有一个小少年,他一手拨开面前的树枝,身子前倾,向小院里探看。

    面容俊挺的少年,一只脚踏上墙头,斑驳陆离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身上,宝蓝锦衣边缘滚的纹银卷云纹反射出粼粼日光。

    而在少年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背景是简陋小院的一角,渲染着茵茵草色,雪肤乌发的少女一手扶墙立在墙根,她上身套着豆绿色立领对襟衫,下身着水绿长裙,外罩一件鹅黄褙子,整个人清丽的宛若初生迎春中的一星黄蕊。听到声响,她举目望来,双眼中顿时倾泻了烁烁流光,而他的倒影在其中沉沉浮浮,免得他呼吸一滞。

    “你是哪里来的小娘子?”

    近乎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这话失礼且近乎轻佻,如果换个人来说,不像他那般眉眼端正英气,神色坦然,不免显得孟浪,可少女神色自然,面上没有一丝被冒犯了的羞恼。

    “京城人士,暂居于此。”

    口齿清晰,轻缓柔慢,大方自在。

    有风掠过,撩的枝头树叶沙沙作响,掀起地上早凋的残花,惹得少女青丝浮动,衣袂翩跹。

    在一丛烂漫春色间,少女低眸浅笑。

    只微微一笑,便扰了人眼,乱了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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