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迪克依然昏迷不醒,不过高烧已经退了。”九点五十分,辞别史蒂夫一行人之后,来自纽约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帕莉纱嗯了一声,没什么表示,对面继续说道:“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的母亲被他们控制住了。”

    空气似乎一凝,帕莉纱烦扰地抬手按了按眉心,“他们居然真的……算了,也很正常。”

    “你已经猜到了?”话筒对面的女人说。

    “抓不到迪克,我在纽约最后的牵挂就是我母亲了。追我到这一步,去找我妈是迟早的事。”帕莉纱说道,“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些年我手下的势力起来了,他们早就这样做了。”

    “好吧。”对面那人对此兴致缺缺,显然无意听帕莉纱继续讲下去,她用公式化的口吻叙述事实,“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可以稍微放心,般家那小姑娘暂时还没通过你妈妈找到你的下落,不过看他们的动作,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

    “般翡已经知道你母亲的故乡,般家已经派了一队人过去找了。不过是假意合作还是真心投诚就不得而知。你看着办吧。”

    帕莉纱瞳孔骤缩,眼里写满了愤怒。

    “他们居然还不死心。”她冷冷一笑。

    在帕莉纱父母的婚姻里,爱情的占比极少,幼时见父母之间相敬如宾,亲近不多,以为只是爱路行远,情火渐消,年轻时悸动转化为了家人间更厚重的誓言。而在般家阴谋被摆到明面上后,帕莉纱则发现并不简单,野心觊觎被包装为婚嫁,维系父母感情的不是他们彼此间的爱,而是他们对她的爱。

    她这天生的特异能力,到底是命运眷顾之下的巧合,还是有心人牵线搭桥之果,这点已无需赘述。贪婪与欲望是无底的洞窟,对于般家而言,他们需要有更强大的实力来巩固地位,而他们亦坚信异能之说并非空穴来风。三分的巧合加七分的人力,上一代的般家人婚姻对象都是家族传承中,祖上出现过能力者的人。

    在后来帕莉纱自己在进行试验时,她揣测:十几年前的般家人估计认为,特异能力是血脉流传的,就与遗传病一类相同,无中生有是少数,更多是缔结于血缘与基因。为了让成功的可能性更高,父辈的般家后人就成了制造异能者的实验品与牺牲品,殉一场爱情,以婚姻做赌注,赌一个家族的宏图霸业。

    最幸运与最不幸,成功的产物是般梨。而她的父亲在她面前,仍心存良善。

    “他们迟早会找到你。”电话对面陈述道。

    “他们只管来。”帕莉纱说,停顿了一下,深深呼吸,“没到胜算九分时,那群狐狸不会贸然行事。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嗯?”

    帕莉纱看向楼梯,没有应答,灯光照在长长盘旋的楼梯间,更显得另一头诡秘莫测,像有一只不知名姓的怪物匍匐暗中。她的脸色变得沉郁,缓缓地挂上了电话。

    此刻房子里的灯光已经趋向正常,没有再闪现出别的征兆。帕莉纱慢吞吞地走上楼,没开楼上的灯,她站在阁楼门口,看着地上的碎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来到霍金斯第四天的夜晚,她依然在做梦。

    画面天旋地转,左手的手腕在发热,是男人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引着她往地下深处走。这里约莫是霍金斯实验室的地下,管道错综复杂,金属化为天然掩体,男人引领着她在金属硬管的罅隙间穿行。此处晦暗无光,也难辨方向。

    她只能行他所行,感他所感。

    “Fourteen,到了。”是圆润顺滑的音腔,雀跃之意不言而喻。男人松开了她的手,蹲到地上,帕莉纱不解其意,也一同蹲下。只见他三两下移开了一个地下通道的盖子,悠长绵延的通道伸往远方。

    她问道:“这是……”

    “离开之路。”男人侧过了头,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眸凝视着她,梦中的帕莉纱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见那一池汪洋中漾着浅淡的温柔和鼓励。面上神色可称为真诚,他摸了摸她的脸,手上温度带有缱绻之意,末了他克制地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叹道:“我知道这里面会有点吓人,Fourteen,你的胆子比较小。但是穿过这条管道,你就可以抵达实验室栅栏外的树林。”

    “你从这里出去。”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而带着些许忍耐的意味,帕莉纱本想动身,但当手离开他掌心的灼热,触及到管道冰冷、没有生机的壁面时,她顿住了动作。

    放下手,她往后挪动了半步,垂眼细细打量眼前这条管道的大小。容纳下她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却怎么看都不能让一位成年男人钻进去。

    她转过头望向男人,目光扫过他或许因紧张而微微攥成拳的手,五官看不真切,却能发觉他一头漂亮、早先梳得整齐的金发有些散乱,额角有渗出的汗水,胸膛在一呼一吸间有剧烈的起伏。他的目光隐忍而克制,在与她对视时浮现出一层温柔又无奈的情绪。

    帕莉纱听见自己在问:“你不打算离开吗?”

    “我走不了。”他遗憾地笑着,语气中或许带有一丝将要离别的感伤,目光仍紧盯着她,“还记得吗?你刚来那年第一次哭,我安慰了好久,问你为什么,你说这里是囚笼。我没有反驳。事实上,我也同意你的说法。”

    帕莉纱愕然而又动容地看着男人,小声地问道:“你也被这里困住了吗?”

    蓝眸里有什么在涌动,澎湃的情感呼之欲出,“你被困住的只是三年,而我……”喉结微微滚动,“这里的所有人,守卫、护工、以及我……”

    “都将是一辈子。”

    帕莉纱怔愣地看着他,千万种情绪与言语交织至唇边,她却无法说出只言片语。男人朝着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顶。

    “来。”

    他拉着她坐到一侧,地下室混浊的灰尘沾染到他洁白的衬衫与裤子上,显得男人有些狼狈。那双能够蛊惑人心的蓝眸望了她一眼,深处掩映的情绪帕莉纱看不懂,下一瞬他就低下了头,金发遮住额前,一只手撩开垂落的金发,脆弱的雪白脖颈朝她露了出来。男人抬起手摁向颈侧,于是她看到了他脖子上有一个异样的凸起。

    帕莉纱忍不住跟着抬手摸了摸,指尖下滚烫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一缩,他却快速而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指尖完全贴合他脖子上那点异样之物。

    手指下血液在流动,帕莉纱能够感受到不论是男人或她都在升温,她飞快地收回了手,有些困惑地望向男人。

    “papa称它为索缇莉娅女神。”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哑得过分,蓝色海域底下在酝酿着什么不假,他深深地望向帕莉纱,看上去真诚而恳切,“它能够削弱我、追踪我、找到我。”

    “如果我和你一起走,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以及……在我身边的你。”

    话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三分解释裹挟七分暗示,如同阴云分散又堆叠,积压于顶,动摇人心。

    帕莉纱久久地跟男人对望着,或许在某个时间里,她也感觉到手脚冰凉,寒意彻骨。即使再过愚钝,她也不可能听不出来男人话语中的潜台词。

    她纵使可以一走了之,但男人显然是捏住了她的弱点,他笃定帕莉纱不可能就这么弃她离开。

    男人在赌帕莉纱的良知,显而易见他赌对了,精准地踩在了她的三寸之上。

    她仓促地别开了眼,话音出口过分艰涩:“也许……我可以让它消失。”

    她闭上了眼,想起了刚被抓来实验室的时候。

    惊慌的人儿被关进笼子里,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逃脱。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而小般梨则急眼地看着周围缓步逼近的守卫,使尽最大的力量——让他们的武器消失不见。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因为力量透支而昏厥,即使真的除掉他们的武器,体型庞大受过训练的守卫也能光靠拳肘将她制服。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

    重重叠叠的守卫之后,是布伦纳博士,和站在博士身旁的他。

    男人早就知道她有这个能力。

    而他正为此有所图谋。

    那么在实验室的一千多个日夜里,每次他向她释放善意、温柔以待时,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不要再想了。

    思绪止步于此,就够了。

    她慢吞吞地抬起眼,深掩眼底的哀伤,心头在揪痛,过往的依赖与触目可及的谎言深深交织、纠缠,一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让她难以动弹。她不敢与男人对视,生怕被他看出些什么,目光只好落在他弧线分明的脖颈处。

    她的声音也渐趋沙哑,她努力遏制着颤抖,使尽浑身解数平稳地说道:“这三年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要走,那就一起走。我能够让它消失。”

    就在她说完话的同时,她看到男人嘴角弯了弯,那是得意而又无从压抑的笑容。

    他走了一招险棋,但棋子下到正确的位置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少见的传递给她温馨之感,如冬日里一点熹微的烛火,难驱严寒。虽然温馨背后或许是丑陋的、不忍直视的谎言。

    “但我没在人身上用过这个能力,你,你准备一下……”她喃喃道。

    “不要害怕。实验室里的人已经伤我够狠,你不可能更甚。”

    于是他在一旁坐下,线条分明的背部牢牢抵住金属器械,以此支撑。男人突然看了帕莉纱一眼,随即快速地解开了皮带——这下子除了鞋子以外,他浑身都是统一的白色了——并没有逾矩的动作。帕莉纱站在旁边捏着手等待,却见男人将皮带缠了几圈,然后低头咬住,逐渐加重混浊的呼吸声彰显着也许他的心情也极度不平静。

    “动手吧,Fourteen。”

    她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男人的身旁跪坐下。他一手撩开头发,脑袋刻意地往侧边倾斜,向她露出这致命又脆弱的脖子。肉眼可见,索缇莉娅女神在那上面的痕迹。

    帕莉纱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男人的呼吸愈加急促,几乎是在她的手指贴上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他浑身绷紧了。

    “你别紧张,不然我会更紧张。”她说道。

    随后狼狈地闭上眼不敢再看,她用力地摁了下去,发动能力。隔了一层皮肤,要精准地避开血管,寻找到里面的细小芯片对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听着,聚精会神,搜寻,溶解,消失……

    耳边她的心跳声在放大,男人沉闷的呼吸声间夹杂着难耐的轻哼,指腹下面凹凸不平的触感慢慢变得平缓。帕莉纱刹时睁眼,往后跌坐在地,他松开了紧咬的皮带望向她。

    她摊开手,空气流动,掌心里凭空出现了一个沾满血液的黑色芯片。

    “做得很棒,乖孩子。”

    金发男人温和地看向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帕莉纱如脱力一般浑身瘫软,倚靠在一侧的柱子上,他起身走近了她,又蹲下,手指慢条斯理地抹掉帕莉纱额上的汗水,奖励般轻吻她额头,“辛苦你了。”

    他从她掌心拾起了那块玲珑的芯片,眸中意味不明,原本的温煦像是剧院开场时被扯下的幕布,一层层地破碎、倒塌。骨节分明的手指玩味地捻动索缇莉娅女神,男人的眉头微挑,话音意味不明,隐隐含着令人颤栗的杀气,传到她耳边时模糊不清。

    “……谁知道这么小的玩意,居然能给我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帕莉纱骤然惊醒。

    一种本不该属于她的情绪席卷了她全身,怅然若失,心碎不已。她抬手抚上心口的位置,神情恍惚。

    帕莉纱,这只是一场梦。她告诉自己。

    但是你明知道它的意义并不只是梦,而是你遗失的残碎的真实。

    就算真的是梦,梦中的你的经历和情绪,也都是真实的。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