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顺阳大长公主的夫郎杨瓒也在旁边劝道:“阿悠,先松手!”

    顺阳大长公主狠狠地将李崇一搡,质问道:“我七姊才三十多岁,到你们李家来也没什么过错,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你只说婢子护主不利,你是她驸马,那你做甚么去了?你做甚么没护着她?”一句一句直逼人心。

    李崇低头不语,李孝弘膝行过来,跪在顺阳大长公主脚下,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说:“姨母,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没有照顾好阿母。姨母,你打我吧......”

    顺阳大长公主看着李孝弘那深彻的悲哀,颓然地放了手,又捂着脸大哭起来。

    众人劝的劝,拉的拉,正在乱的时候,突然一声长嚎从灵堂外传来:“公主啊,怎么不是我老婆子去了啊?为甚么要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随即吴夫人亲自扶着踉踉跄跄的太夫人走了进来,太夫人一进来就放声大哭:“公主啊!你怎么舍得啊?你这叫崇儿弘儿他们怎么好过啊?崇儿和你夫妻一二十年,一向顺着你敬着你,你就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顺阳大长公主气得咬牙,瞪眼就想上前理论,杨瓒用力将她拦腰抱住,不让她过去。

    赵王看太夫人伏在棺椁上哭得白发散乱,只好过去扶了太夫人坐下。

    太夫人坐着歇一口气,又拍着腿,拖着长长的哭腔喊:“先皇啊,你在的时侯,常常拉着老婆子的手,说愿吾家老人寿比金石,可我老婆子要活这么久干什么啊?还不如拿这寿数换给先皇和公主啊!”说着哭着,声音渐渐拉高。

    吴夫人也在旁边擦泪劝慰,又对众人道:“太夫人昨夜就哭晕了,刚刚才醒过来,唉,这事儿谁都不想的。”

    然后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公主心性高,不让二弟纳妾,二弟也没有不依的,就是外书房,有两个伺候起居的,也是无名无份,公主也许是误会了什么,才心下烦恼......”

    她刚在外面听了一耳朵纳妾什么的,于是顺着这个话头说。吴夫人一边羡慕公主有皇家撑腰,不让小叔子纳妾,连太夫人也奈何不了,一边又奇异地鄙视公主,觉得公主太霸道小气。

    但这些心事都是很隐晦的,两妯娌一个人有太夫人的宠爱,又是宗妇;一个是有身份的底气,活得肆意,平时都是互相看不顺眼,只是面子情的。现在吴夫人看见公主就这么去了,她的心情很复杂,唯独没有伤心。

    赵王也知道,几个姐夫妹夫都是没有正式名分的妾室的,不过身边或书房伺候的还是有的,也知道自己阿姊是有哮喘的毛病。但现在就为这个跟李崇翻脸是不智的,想到代王应该还奔波在去并州的路上,再加上还有阿姊留下的孩子,他知道这个事情只能先这样和稀泥了。于是与陈王对了个脸色,兄弟俩拈香暗祷,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出殡那天,宇文玘三兄妹都服麻衣为大长公主辞灵。

    听着来给大长公主做功德超度的僧人们,在烟雾缭绕中念念有词,一时又钟钹齐响,菱歌只觉得又怕又累。

    她也不知道这个一个多月前还笑眯眯的姑母,怎么就躺在了那个大大的棺材里?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丧礼,只能机械地跟着阿兄阿姊们又跪又拜,早都晕头转向了。

    大长公主的亲兄弟堂兄弟侄子的还有很多在异地,来不及赶回,要在城外兴善寺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再下葬。

    至亲是要送到兴善寺的,大长公主娘家的子侄孙辈,在京城的全来了,李家把丧事办得很隆重。起棺时,李孝泓在灵前哭得晕了过去,摔盆都是他年幼的儿子完成的。

    从兴善寺回来以后,三兄妹回了代王府,大家情绪都很低落,连菱歌也高兴不起来。李妃本来身体就比较弱,这次因为心情挹郁,再加上累,一下子就病倒了。

    于是三兄妹哪里也不去,天天除了上课就陪在李妃院子里。又过了大半个月,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都换上夹衣了,李妃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大家才放下心来。

    那天早上,李妃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错,对儿女说:“我这躺了这么久,夏天都来了,我都闻到廊下的兰花香了。”菱歌自告奋勇说:“母妃,园子里开了好多花了,可美了,我去给母妃摘一大捧好不好?母妃看了,马上就想逛花园了,病很快就会好的。”

    李妃疼爱地看着她说:“宝宝儿真乖,那你去给母妃采一捧花来,我一准儿就好了。”

    菱歌和阿康在花园里真的采了一大捧花,都快抱不下了才回去。

    刚走到李妃正屋门口,宇文玘的贴身侍卫小刀就从后面赶上来,站在台阶下面,大声就冲屋子喊:“世子,你在里面吗?出大事了!”

    那声音惶急颤抖,一点也没有了他平时的冷静。

    菱歌被他吓一跳,一捧花就全掉在了门槛外。

    她还没顾得上去捡,就看见一向优雅的阿兄从里边快步走出来,脸色雪白。他像没有看见菱歌和地上的花,直接从花上踩了过去,冲到了台阶下,焦急地问小刀:“出什么事了?是父王的信来了吗?”

    小刀顾不上擦额角的汗,急切地说:“赵王府,陈王府和蜀国公府都被围了,说是赵王陈王密谋勾结蜀国公谋反,内里的详情还不是很清楚!”

    宇文玘双眉蹙起来,问:“怎么这么突然?必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知道是谁下令围府的吗?”

    小刀回答:“围府的是左右骁卫,但拿的是大相国的手令,不知道宫中是否知晓,我阿耶现在已经去打探消息了,阿耶让我跟世子讲,最好能亲自去一趟李府,看看舅老爷那里有没有救手。”

    小刀的父亲是代王府侍卫首领唐元。李崇正是左骁卫的大统领,李孝泓也在骁卫中任武官。

    宇文玘心急如焚,匆匆安慰了李妃几句,就急着出门去了。他不顾小刀的阻拦,还是要到赵王府看一看,小刀苦苦哀求,拦不住他,只好陪他去了。

    两人离赵王府远远的就下了马,小刀拉着他,不许他靠近赵王府。

    赵王府大门口守卫森严,骁卫甲胄分明,刀枪林立。大开的大门里,可以看见骁卫甲兵们进出的身影,听见呼喝的声音。

    他看见赵王和自己的几个堂兄堂弟被从里面押出来,上了一辆大车,虽没有绳索和枷锁加身,但这样大的阵仗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的心跳得又急又快。

    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咬牙上了马,带着小刀往李府疾驰而去。

    李崇因在妻孝中,倒是在府里,正在书房里一个人在下棋,看见外甥急匆匆求见,早已知他来意。

    他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六伯和九伯买通太医,窥探陛下病情不说,还私下偷调陛下的脉案,欲将陛下的病情透露给蜀国公,陛下大怒,下旨严查,要治他们窥视帝踪,阴谋作乱的罪,因此,大相国调动骁卫,围了三家。”

    宇文玘虽然只有十岁出头,但他是代王府倾力培养的世子,这其中的惊险,他自然知道。他急切地问:“舅父可有好的法子替六伯他们脱罪吗?我知道六伯他们是因为久久见不到陛下,才托人探寻的,就是怕陛下被人挟制住了。”

    李崇却长叹一口气,说:“玘儿啊,你舅父我是在家中守孝,骁卫军中的事我都交出去了,这次大相国的手令都没过我的手,舅父能有什么法子啊?”

    宇文玘看二舅父把自己当小孩哄,不由得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李家这么多年在长安城中根深叶茂,二舅父却连试一下都不肯,姑母还没走远,他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实在令人心寒。

    但他知道轻重,咬牙稳住了,向李崇施礼道:“如此,那甥儿就先回去了,我怕阿母在家里着急。”

    李崇也不挽留,像打发一个小孩子对他说:“那玘儿就回去吧,啊?”宇文玘告辞出来,突然有点想哭。他在心里默念:“父王,玘儿现在该怎么办?”

    刺目的阳光让他眼睛酸疼,他抬起头把眼泪憋回去,然后快步而去。

    他做不到坐视六伯和九伯被问罪,他想他得去几个堂兄和姑母家,大家都去求一求陛下,去求皇太后,先挨到父王回来再说。

    他在夹道里碰到了表哥李孝泓,李孝泓一身粗麻衣,眼窝深陷,满脸胡子拉渣,二十出头的的俊美青年,短短的时间,却像老了十年似的。

    这个表哥一向性情温和,也没有世家公子的骄气,宇文玘倒是很喜欢他,因此劝他说:“阿兄,你不要太伤心了,尽孝道也不要太苦了自己,七姑母在天之灵看了你这样,该多么难过啊。”

    李孝泓却惨然一笑,笑着笑着又流下两行泪,对他说:“玘弟,你还不明白人生的苦,”又自言自语地说:“我才是最不孝的。”

    宇文玘疑惑地看着他,李孝弘摇摇头走开。

    宇文玘继续往前走,忽然李孝泓又追上来喊:“玘弟!”然后对他说:“大相国已派韦孝宽老将军赶往相州,准备接管相州府兵,着尉迟表舅回京自辩。估计表舅回来也是凶多吉少,你们代王府一向与六王府九王府同气连枝,这次六舅九舅要被下北军狱,你们代王府恐受牵连,你父王不在京中,你也要小心,照顾好姑母,看看有没有转机......”

    说着摇摇头,晃晃悠悠地自顾去了,背影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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