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孤悬，灯火明亮。
苏婵只感觉浑身无力，连呼吸都费劲。血顺着地板的缝隙蔓延开来，插在手心的短刀反射着烛火的微光，显得特别刺眼。
“圣女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好禀告新阁主，说不定会给您留个全尸呢。”来人阴鸷地笑着，不含半点温度。
见苏婵嘴唇微动，男子见状俯下身，却不想被吐了一口血。
“我看你是找死！”
一道银光闪过她便没了知觉。
……
“真是个废物，才放了这么点血就晕过去了。”
苏婵慢慢睁开眼睛，手上的钝痛依然存在，她缓缓的看向自己的手心，那把刀已然不在，但是手腕上多了一条很长的伤口，血正顺着白皙的腕部流下去。
“哟，这是醒了，我还当你要一直装死呢。”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
苏婵来不及思考这句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陌生的记忆瞬间直冲大脑。
这里是姜府，一个商贾人家，自己是这家养的养女，姜挽，专门用来滋养灵植的一个药人。
她重生了。
苏婵，不，现在是姜挽，动了动那满是血的手，尝试着坐起身，很快身上就被抽了一鞭子，痛感蔓延全身。
“让你动了吗？小贱人。”
姜挽躺倒回床上，干涩的双唇发不出声音，这具身体还真是虚弱至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才拿着装满血的碗离开。
躲在隔间的一个女孩见状连忙跑出来：“挽挽姐姐，你还好吧。”
说着她倒了一杯水给姜挽，熟练的拿出布条给她包扎。
“以前都是取小半碗左右的血，现在竟然换了个大碗，还要满满一碗，那个废物根本扶不起！还要牺牲我们！”小女孩愤愤道。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不然放干你的血。”大一些的女子连忙关上门，低声呵斥道。
女孩这才闭嘴。
眼前的人分别是小连和小翘，和她一样，都是姜家带回来的养女。
姜家作为翎城最大的商贾人家，家主姜锐良表面上做着善事，收留无家可归的女童，其实都是以此为借口将女孩们带回来做成药人，拿来给他那一整天只知道去仙山上拜师学艺的儿子强身健体。
仙山选弟子很看重资质，他资质不行，只好用一些歪门偏方来调养，通过服用药血滋养出来的灵植，来提高自己。
而这些入药的女子必须从小到大泡在药罐子里，洗澡泡的是药浴，连饭菜都是药膳。每天还必须喝掉两大碗的药汤。
姜挽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坐起来，拿过床头倒放的镜子，现在的这张脸和从前有着几分的相似，相比之下清秀了一些。
镜中的脸秾艳秀气，皮肤很白，五官精巧，尤其是眼睛生的十分好看，就像江南春雨一般浅含春色，有种小家碧玉的美。
放下镜子，姜挽看向一旁一脸担心的两姐妹，“另外三姐妹呢？”
姜连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估计又偷吃东西去了吧，你也知道人哪能每天只喝药啊，希望这次她们不会有事。”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三人便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包了好几层的包裹。
“快快快，今天有一只鸡，姐妹们快来啊。”语气里的兴奋根本掩盖不住。
姜锐良一共收养了六个女孩，年龄大小各不同，在这里的几年间一直都是靠着相互扶持走到现在。
明明自己都很困难，但是总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其他的姐妹们。打开的一瞬间三姐妹口水都咽了好几次，愣是没动一下。
“挽挽今日流了不少血了吧，这个大鸡腿先给挽挽。”其中一人出声道。
姜挽内心一暖，说起来自从当上了所谓的圣女，她就再也没有好朋友过了，终日和扭曲的蛊虫在一起。
几人刚把鸡给分了，就有条“狗”闻着味来了。
门“嘭”的一声被踹开，刚才拿鞭子抽她的男人再次走了进来，“我说公子补身子的鸡怎么不见了，一群小贱人，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
女孩们吓的四散开来，唯有姜挽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
姜翘跑到一半想到了什么，连忙回来拉姜挽，可是姜挽刚放了血，根本没有力气起身。
眼看着鞭子就要抽下来，姜挽用了最后的力气推了一把姜翘，虽然并没有推出去多远，但起码没让她被鞭子抽到。
她自己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肩膀上生生地挨了一鞭，喉间立马感受到了一丝腥甜。
这身体是真的不行啊……
姜挽用力地稳住身子，淡然一笑，“裘管家真的对不住了，是我太饿了，不关姐妹们的事。”
“挽挽姐……”
“你倒是敢承认，今日就让你这个小贱人吃吃苦头，长长记性。”裘季啐了一口扬手就要继续打。
“我有办法让公子修为大涨。”姜挽出声后裘季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裘季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要知道姜家公子用了多少灵丹妙药都无济于事，她一个从未出过姜府的药女能助他？
“我说我有办法让他进仙门。”姜挽强调。
“当真？”裘季认真思考了一下，倘若此事是真的，那他在家主那里必会获得更大的器重。
裘季转念又一想，这根本是胡扯，估摸着就是为了躲避被打的命运。
“少给我在这花言巧语！”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反正您也没什么损失。”
姜挽全程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的笃定让人不由的相信，有种与生俱来的威压感。
裘季转念一想也是，他放下鞭子，上下打量了姜挽一眼，“那还等什么，跟我去面见公子吧。”
若是成了，他便放她一马，若是不成，他非得扒掉这小贱人一层皮不可。
姜翘听到裘季要带走姜挽的时候泪水直接飙了出来：“挽挽姐，不要啊。”
在她眼里姜挽是为了保护她们才牺牲自己的，这么多年姐妹，她怎么忍心。
姜挽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扶我过去吧。”
“快点，别墨迹。”裘季催促道。
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迂回的长廊望不到尽头，可见姜家之大。
姜家作为翎城的首富什么都不缺，偏偏那儿子痴迷修习仙道，祸害了不少无辜的人。
“我要去厨房。”姜挽停下脚步，姜翘也跟着停下。
“你怎么这么多事。”裘季皱眉。
“你是觉得我能凭空让人修为大增吗？自然是要辅以药物，你去把那些用血培养的灵植拿给我。”
“你敢命令我？”
姜挽摊手，美目轻扬，“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多余的力气。”
裘季走后姜挽攥了攥藏在袖子里的针，让姜翘扶她去了厨房。
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的确有短竹。
刚醒那会就看到窗外栽着竹子，想来是南方，厨房里的柴火必会掺杂着竹木。
姜翘见姜挽拿着一把小刀在一根细竹上不停的比划，很是不解，“挽挽姐，你这是在干嘛呀。”
姜挽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有些急，“小翘，过几天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姜翘错愕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了：“挽挽姐……你……”
姜挽回头，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她扬起手上粗糙的短笛，放到嘴边，轻吹了两下。
还行。
姜翘听不懂，有些奇怪姜挽如何会的，几人从未受过任何的教育，乐器什么的都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见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只小虫，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姜挽将它拿在手里，用袖间的针戳了一下后就放跑了。
果然是条件有限啊，以前都是驱策蛊王的，现在只能吸引一些低阶毒虫。
不过也够用了。
裘季回来的时候姜挽已经烧好水，等她把药煎好他给姜家公子端了过去。走的时候拽上了姜挽。
眼看着姜家公子喝下后精神头不错，这才放心姜挽回去。
姜家公子已经是快三十好几的年纪了，从十几岁开始练到现在，完全没有起色。
其实他这个年纪已经错失了最好的修炼时期，奈何人家就是不死心。
在床上躺了许久，或许是那个鸡腿真的补充了什么，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她的力气开始慢慢恢复。
五个姐妹在她床头嘀咕了好久，有即将离开这里的喜悦，也有怕不成功的担心。
女孩子间的互帮互助真的很感人，以前在天隐阁的时候她也曾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不过后来阴差阳错成了圣女，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在姜挽的记忆里，六姐妹一直都是靠着互相照顾才得以成长到这么大的，既然她使用了这具身体，也承了她们的恩情，那这一次就换她帮助她们吧。
姜挽一开始的时候是很不适应这具身体的，天隐阁从来都不是什么正道，她作为圣女自然也不会修习正道功法，而这具身体又至纯至净，是个练正道的好苗子。
许是从小到大都用极品好药培养的原因，姜挽的身体倘若修习正道是极为合适的。
或许格局打开，反其道行之也未尝不可。
夜晚。
窗外树影婆娑，夜风拂过竹林响起“沙沙”的声音，繁星映衬着圆月，和当年她死时的场景有些相似。
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