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

    几人合力将七座坟恢复原貌,天已经亮了。

    其中一座墓碑上有个血手印,步炎、步羽、步珩、杨泱四人都看见了,谁也没有提,阿山和茅天平先前不在场,不知道那是杨泱留下的。

    步炎站在那座墓碑前,望着这满山的坟墓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好像有些苍凉,还有些孤独。

    这荒坟山上有数以万计的坟墓,多少年没人进来了?以往哪次不是乱窜的?这次进来能发现这七星阵,茅天平功不可没。

    然而茅天平却收到了步炎的警告,“再敢踏入一步,地上那具尸体就是你的下场”。

    那具尸体浑身是血,阿山和茅天平都见过,阿山借过人家的手机给杨泱打电话,茅天平则和人家是一伙儿的,就是和赵老板互殴丧命的那人。

    作为同伙,茅天平不情不愿又不得不背着那具尸体下山。

    赵老板这次仙药没找到,盗墓那都是轻的,他还杀了人,不管是不是中了迷障,怕是后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不知等到他再出来还能不能生孩子。

    既然这茅天平能破了云集山的迷障,那么能不能进仓旻峡谷高温区呢?步家族长要想把仓旻峡谷里将军步坔的腿骨起出来,就得有人进去。

    当步珩带着茅天平来到仓旻峡谷时,茅天平研究了半天,得出结论:他无能为力,更进不去。

    为了自证没有说谎,茅天平带着大蜂试着往里走了两步,也仅仅只是两步,就鬼叫着跑出来了,两人全身大面积烫伤,当即被送去了医院。

    大蜂之前受赵老板雇佣,现在赵老板进去了,就跟着茅天平,这茅天平自从云集山下来后,就怕这怕那的,再三恳求大蜂留在自己身边保护他。

    这下好了,俩人都进了医院。

    同样进了医院的还有朱妙她公爹步老头。

    这步老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近日来身体每况愈下,这酒也早就戒了,他把自个儿将就得跟个仙人一样,营养方面也跟上了的,休息得也很充足,按道理来说就算没有好转,也不该每况愈下吧?

    所以,他把这责任归咎到了朱妙身上。

    谁让她没事跑那荒坟场去呢!

    跑那去不说,还把这不好的事应到他身上。

    这步老头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值当,凭什么朱妙闯的坟山,坏事就应到他身上?虽说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但朱妙和他那也没有血缘关系啊,不是亲的,凭什么?

    步老头想,只要朱妙不再是他们家的人,那这坏事就应不到他头上来,于是整天撺掇着步植跟朱妙闹离婚。

    这步植是个年轻人,本来也不信他爹说的,但这接二连三地从那云集山上运下来伤员和尸体,也由不得他不信了,媳妇和老爹,最终是亲情战胜了爱情,或许也根本不需要‘战胜’,步植毫无疑问地选择了亲情。

    但是,这老爹病着,家里还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需要人照顾,他步植分身乏术,所以在他老爹出院之前,他没提,想着等他老爹出院了再说,可他老爹不愿意等啊,一刻不离,就还是一家人,说不定他这就出不了院了!

    这事儿必须尽快办!

    步植顶着即将到来的生活压力,和他老爹的逼迫,整日耷拉着个脸,尽给朱妙找不痛快,这不对那不对,处处抬杠,连买条内裤都要问上一句,你买那玩意儿来干嘛?

    本来朱妙刚经历了劫持,又从云集山荒坟场那样的地方回来,心里头的委屈和恐惧就没有得到安抚,心里原就憋着呢,加上这俩爷子作天作地,听了这话瞬间就火了,拿着那新买的内裤就往步植头上套:“你说这玩意儿能干嘛?除了套你头上,是不是还能蒙在你嘴上?”

    步植扯下内裤扔地上,骂朱妙是疯子,神经病,脑壳进水了,还说朱妙连买内裤的钱都是他给的,有什么好横的!

    这让朱妙半天回不过神来,也没了任何与他争吵的欲望。

    这之后,朱妙和步植就再也没说过话,成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说来也奇怪,这步老头早不好转晚不好转,偏偏在步植和朱妙分房睡之后好转了,出院了。

    而朱妙自己,最近总感觉胸口痛,摸起来有肿块,去卫生站一检查,医生说她得了乳腺炎,这病不太好治,容易反复,经久不愈。

    这让步老头和步植更加坚定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妙,因为她上了不该上的云集山。

    也幸好,步植和朱妙分开住了,这才使得发生在步老头身上的坏事转移到了朱妙身上,要不然也不会步老头刚出院,朱妙就检查出来乳腺炎。

    但还不能放松,为了以绝后患,还是要离婚才保险。

    可步植认为现在这样就很好,老爹也好了,有人照顾家庭照顾孩子,有什么不好?不一定非要离婚,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

    杨泱回到步家堡,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朱妙,她总觉得自从朱妙从云集山下来,步老头和步植就怪怪的,但这父子俩也没把自己怎么想的说出来,连朱妙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就总觉得这两人整天作,整天跟她过不去。

    杨泱离开的时候说是去找阿山,朱妙顺口问了句:“在哪儿找到的?”

    杨泱自然不知道这步家父子俩的顾忌,实话说是云集山上,偏偏阿山还补了句:“好多好多坟”。

    恰巧被躺在院子里的步老头给听见了,当即跳起来赶人,“带着你家的人赶紧离开我家!”

    这步老头赶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杨泱本来没当回事,哪知道步老头竟然跑去朱妙屋里把朱妙的东西给扔了出来,扔在院子里到处都是,“这房子是我的,带着你的东西走,我的房子不要你住了”。

    这阵仗还从来没有过,得有多大的矛盾啊?

    杨泱问他们到底怎么了,朱妙自己也不清楚,当即就要打电话问问步植。

    那步老头说:“电话你也别打了,我的意思就是步植的意思,你打了电话大家都尴尬,他不好意思说,我来说,我们步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妇,养了你这么些年,你也没为我们步家做过什么贡献,还尽给我们惹事,我们家供不起你,你自己走吧”。

    说起来,这房子是祖宅,确实是步老头的,要轮到步植还得等步老头死了以后。

    也就是说步植和朱妙是没有房子的,夫妻俩可以说是寄住在步老头房子里的。

    朱妙闷在一旁不吭声,杨泱心疼得紧,“步叔叔,朱妙和步植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要和朱妙过一辈子的人是步植,如果这是步植的意思,最起码他得站出来给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

    步老头说:“朱妙来我们家的时候就一无所有,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我们家还欠着债呢,没让她一起还,我和步植算是仁至义尽了!”

    杨泱跟他一个不讲道理的糟老头子也扯不着,总之,步植必须得站出来把事情解决了!

    那步老头在杨泱面前也不敢动手轰人,给步植打了电话。

    人回来之后,见着他老爹已经把事给挑明了,也没好说的了,那意思,就像步老头先前说的,他爹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步植那几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的样子,杨泱见了就想揍他,好歹给忍住了。

    步植家除了这套祖屋,没什么财产,也就不存在什么财产分割,但就这么离婚了似乎太便宜了步家父子,这些年赔了青春,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去,好像只是白白浪费了几年光阴,除了一身病和满腹委屈,什么都没得着。

    既然这步老头要说白白养了她几年,那么就来好好算算吧。

    朱妙说:“步植,我来你们家八年了,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彩礼、房子、车子、首饰,一样没有,过什么日子我都跟着你,我不嫌你穷,你嫌我没贡献,这些年你和你爹的生活都是我照顾的,家里的事都是我在做,我去给人家当保姆一个月也得有三五千吧?”

    “没错,生活是两个人共同的事,养家开销算我一半,每个月也总还有个一千左右,不算生孩子忍受的痛苦,也不算为你堕胎受的罪,这八年来怎么也得有十来万吧”。

    “我是没有往家里拿钱,但这省下来的本该家庭支出的,是我用劳动换来的,只是没有产生可见的现金,我不计较,你们习以为常,看不见,瞧不上,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离婚可以,把这十万补偿给我,孩子是我生的,痛苦是我承受的,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理应跟着我,你们只是担了个名,没理由因为你只利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提供了一颗精子,孩子就得跟着你。”

    地上那些东西朱妙看也没看一眼,只是瞧着步植,“医生说我生了这病,需要保持心情愉快,多休息,心情方面,青春损失什么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上两点做到了,你才有资格将我扫地出门,只当我这八年保姆做得不称职。”

    “你爹将我扫地出门,扔了我的东西,我认了,那是我和你无能,连个窝都没挣着,这个气得自己受着……”

    “受气?!你受什么气?你成天……”

    “呵……养我?”

    朱妙大笑了一声,强行打断步老头,望着步植继续自己没讲完的话:“没嫁给你之前,我和你工资差不多,甚至还比你高一点,因为成了家,需要有人留在家里照顾家庭,这个工作自然而然地分到了我头上,如果没有结婚,我和你是不是一样潇洒?甚至比你更潇洒?”

    “最起码我爸妈不会让我把他们供起来,也不会觉得养了我将来就要找个女婿回来孝敬他们,每个人的爸妈都只是生养了他们自己的孩子而已,别人的孩子孝敬他们,只是分担了他们自己子女该做的事罢了。”

    “我们结婚了,每个人的社会责任不一样了,挣钱养家固然辛苦重要,既然是个家,总得有人放弃外面的精彩,来做这没有酬劳又看不见摸不着的琐事,但是,这竟然成了一种过错,既然这样,人们为什么要结婚?都单着,只谈恋爱不好吗?挣自己的钱体现自己的价值不好吗?成家的意义在哪里?”

    朱妙的眼睛红了。

    “成家以后,男人可以继续在社会上展现自己的价值,他们会嫌弃滞留在家里的那个,女人成了什么?家庭的牺牲品?男人的附属品?”

    “有人会说没人照顾老小,请保姆,自己出去工作啊,既然能给外人钱来做这件事,难道孩子的亲妈做这件事不是最合适的?既然保姆能成为一种职业,亲妈做了保姆的事怎么就不算是一分职业呢?只因为保姆明码标价要收费?而孩子的亲妈是免费的?”

    说着说着,那红着的双眼里滚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无论她怎么眨眼,都收不住。

    可她还在继续,“也有过得好的呢,这世上幸福的家庭也到处都是,我原以为,我爱你,和你组成家庭,也能是他们中的一员,再苦的日子我也不怕,我丢了自己,心甘情愿,以为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求富贵,柴米油盐,磕磕跘跘,也总是小幸福的”。

    “可是你不愿意呢……”

    “当初你一无所有,希望我能跟着你吃苦,不离不弃不嫌弃,我做到了,如今你依然一无所有,可是你却嫌弃我没有价值。”

    “过得不如意吧,怪老婆不给力?多清醒,多现实……”

    “你这种男人既希望能找个帮你照顾家庭,自己带孩子,照顾你爸,又能够独立自主,甚至要做出重大经济贡献的女人,那得是女超人,或者本来就是富婆吧?你也不想想,你这样的家庭,你这样的男人,那样的女人能不能看上你?”

    “没有人帮衬着,除非不要孩子,否则,孩子生下来,总要整个家庭来共同平衡,原本只是分工不同,为什么留在家里的那个却成了弱势的一端?”

    朱妙擦干了眼泪,“十万,孩子,给我,我放你去找”。

    步植将地上朱妙的东西捡起来,堆在院子里的桌子上,“不离了,家里有多少钱你知道的”。

    杨泱在心底爆了句粗口,一拳头就要砸过去,朱妙拉住了她,对步植说:“这些衣服叠好,收在衣柜里关着,其实不多,但是它们被扔出来,是不是铺得到处都是?看上去那样多,还能装得回去吗?”

    步植没吭声。

    步老头听朱妙说了这么多话,早就不耐烦了,他压根也不感兴趣朱妙说了什么,反正就听见了朱妙说的‘他们这样的家庭,他儿子这样的男人’,这是瞧不起谁呢?

    步老头把他儿子手里的衣服拖过来,扔在地上,“既然扔出来了,就没打算再装回去,要钱没有!要孩子想也别想!我们步家的种不可能给你,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有脸嫌弃步植?就凭我家的条件和步植的人才,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轮得到你来操心?你还是打盆水照照你自己吧”。

    本来杨泱在不知道朱妙的真实想法的情况下,没打算乱插言,但眼睁睁让她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欺负朱妙一个,这没法忍。

    “步叔叔,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你做不了主,且不说你家这样的条件,连欠朱妙的十万都拿不出来,更别说以后找媳妇儿还要给彩礼,现在的行情,也不知道要多少万?现在的男人现实,女人也现实,像朱妙这样为了感情不计较其他的女子,不多。”

    “你信不信,离了你家,我家妙妙能重新当回小公主?再问上一句,孩子留在你家,是你去上班挣钱,步植带孩子呢?还是步植去挣钱,你亲自来带孩子?”

    “就不知道能不能立马找到不要彩礼,不求富贵,愿意来你家享受清贫,又能帮着带孩子的人?”

    “呸”,步老头啐了一口,“还小公主呢,不害臊,一无是处,我家步植当初瞎了眼才娶了她,你也不要狗眼看人低,你一个没人要的,沦落到祸祸一个傻子,谁给你的脸在这耀武扬威?离了她朱妙,我们一家还不活了?也太看得起她了!”

    大家说了这么多话,杨泱身后的阿山脑子里一下子处理不过来,只知道这老头子在骂杨泱,那句‘没人要的’激怒了他,上前一步,一甩衣袖,恨声道:“拖出去,割了舌头!”

    这架势太足,众人懵了。

    杨泱在步老头即将对着阿山口吐芬芳时,说道:“你当然无法想象朱妙原来在家过的日子如何好,我也跟你说不着,她愿意来你家,完全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和方式,不过是看上你家步植了,你们却没人珍惜,我替她不值,我也不想跟你啰嗦,从现在起,好好说话,谁敢再骂她,我一定会揍到他怀疑人生!”

    杨泱十根手指捏得嘎嘣响,“说到做到,无论老幼!大不了你们躺着,我进去”。

    步老头和步植齐齐一颤,都被杨泱那狠绝的模样给骇住了,不敢再说难听的话。

    可这事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步植家断然拿不出十万,也不会给,孩子更不会给,言言在这里上幼儿园,朱妙也不能直接带她走,更舍不得离开她,但是这家里是住不下去了,该上哪里去呢?

    舍不得孩子,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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