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病

    蘭夕回来时,在街角看到一抹背影刚刚离去,也没太注意,进了家门就看见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里,身上还燃着火,连忙灭了火,可是双亲都已经死了,痛哭一阵之后才想起回来时看到的那抹背影,急忙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了步家。

    人没追上,蘭夕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没追到人,那必须立即回去,父母还倒在家里没人管。

    正要走,突然听见步府里传来一声怪异的响动,便不受控制地进去了。

    原本蘭夕也以为是新郎家怀恨在心,杀了她的父母又来步家犯事,急急忙忙跑进来一看,地上倒了很多人,已经血流成河。

    还是来迟了一步。

    蘭夕心中恐惧,捡起地上那把刀,一边小心防备,一边四处寻找步公子和步小妹的身影。

    遍寻不到时,不知道步公子从哪里冒出来,拎了一身血衣放在院子里烧,那双眼异常嗜血,看样子是想烧了这些尸体。

    那身衣服烧完后,火却被血水浸灭了。

    蘭夕回过神来,轻轻喊了他一声,他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蘭夕静静地站在血水里,不知道站了多久,起夜的家仆发现了她,发现了倒在院子里的八十一具尸体。

    步小妹出来了,步家两个姐姐出来了,一夜之间人都死光了,她们害怕。

    可即便是见到她拿着刀站在血泊里,步小妹也没有怀疑她,一步步向她走来,问她伤着没有,问她哥哥呢,问她凶手往哪个方向去了。

    步家两个姐姐清醒,半路拉住了步小妹,说蘭夕就是凶手,不要靠近,质问蘭夕为什么要这么做。

    步小妹不信,呵斥两位姐姐,说人不是蘭夕杀的。

    蘭夕慢慢走到步小妹面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蘭夕听见步家两个姐姐在背后撺掇步小妹杀了她替步家报仇,她想这样也好,可她一直走出步府,也没有等来丧命之刀。

    回到家里,父母的尸体已经被官府带走了,听邻居们说已经抓到凶手了,蘭夕心慌地赶去了衙门。

    可凶手根本不是新郎,她浑身是血,所过之处,人们避之不及,她顺利地进了公堂。

    第二天,步公子醒来,家里的下人几乎全死了,两个姐姐说是蘭夕杀的,活下来那个家仆也说是蘭夕杀的,他亲眼看见的,步公子不信,细细追问之下,家仆才说并没有亲眼看见蘭夕杀人的过程。

    步公子了解清楚了事情经过,带着人去了衙门,改了口风,求了情,认真分析了案情,官员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不准备放人,步公子知道,没用了,抓不到真正的凶手,蘭夕必死。

    步公子回去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蘭夕来找他那天开始,一点一点地梳理自己的记忆。

    蘭夕的父母是在他去蘭夕家不久后被发现死了的,记忆在他们拉着自己时就中断了,一直到第二天都是空白。

    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他不是去找蘭夕的吗?为什么会在家里?蘭夕为什么会来步家?

    从获悉的信息中推断出,蘭夕是在她父母刚刚去世不久来的步家,那样的时刻,她来步家做什么?为什么她要说自己的父母是自己杀的?为什么默认了步家的人是她杀的?

    答案呼之欲出,可他毫无所知。

    临近中午,官差押着蘭夕来了步家,官差们的问话步公子在屋子里听得清楚,步小妹已经奄奄一息,十分痛苦,她说:“哥哥,帮帮我”。

    用嘴型。

    蘭夕就要认罪,步公子双目赤红,一刀插进了步小妹的胸膛,手抖了一下,偏了半寸。

    听到声音的官差赶来,步公子狠绝地补了一刀,结束了步小妹的痛苦。

    人,是他杀的。

    可他却不知道。

    异瞳,时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做过什么,那种恐惧和无能为力一直都在,这次竟然是杀人,蘭夕的父母,自己全家,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痛苦,恐惧,无力,厌弃,倦了,或许死能解脱,可,能洗脱罪孽吗?化成灰恐怕也不能。

    “午夜子时,蓝瞳现,我曾经也觉得自己是异类,可母亲说这种蓝色很美,很漂亮,只是一种特别的色彩,出现蓝瞳时不一定会发病,发病时眼睛并不一定是蓝色的,也不一定是在午夜子时,看起来,这病和蓝瞳似乎并没有关系,母亲说大可不必以独特且美丽为耻。”

    “我这一生中,育有六子,老三蓝瞳,其余正常;孙辈众多,亦只一人现蓝瞳,排行老七,长子所出;重孙辈,上个月刚刚出生的幼崽便天生蓝瞳,不知后头出生的崽子们又如何。”

    “老三如今已年过半百,和其余五子一样从未发过病,倒是小七,入冠之年发过两回病,近十来年已经没发过病了,其他众多孙子无一人发过病,故,这病蓝瞳者特有,但蓝瞳之人不一定发病。”

    “可惜我时日无多,过了年头,就整整七十有五,已经不能再撑,没能为子孙后代找到可行之法,实乃遗憾。母亲为了一直陪着我,硬撑到了九十高龄,而我,除了留下这点家产,能做的实在有限,子子孙孙蓝瞳者,既不能陪伴亦无法相助,唯有让这点家底伴其左右。”

    “故,待我百年之后,一家之主的重担将交由老三,后代们也由这蓝色为选拔条件,在我步家,从我步云姼起,蓝色,是堪当重任,无论男女。”

    “三年前,母亲去的时候,要我把她的骨灰撒在大火烧过的那片土地上,要与父亲随风而去,我也这么做了,可我总想再为她做点什么。那场大火之前,母亲最想嫁给父亲,我想为他们建座合葬墓,生不能同寝,死亦当同穴,有情人理当在一起。”

    “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因为母亲走了,许多年没有犯病的我,白日里又犯了一场病,卧中惊起,恐余日再次犯病,以致不能完成此愿望,特此交代前因后果,望病中之我,及子孙,见此字,不遗余力。”

    “墓已在建,没有骨灰,取土入葬。”

    文字下方留有特别嘱咐:

    “我也曾找高人占卜、化解过,大师说,步家祖上受到过某种诅咒,必会世代相传,要想化解,必须断代另起宗祠,或可改姓,日后受此病困扰之子孙有请高人化解者,或可听闻此类说法,切记,不可改姓,至于另起宗祠,做或不做,已无区别,父母双亲已随风而去,合葬之事乃我心愿,以二老在天之灵不被打扰为宗旨。”

    布帛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是步云姼写给自己及子孙的,她母亲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坚持让她姓步,自然不能改。

    “所以,哥,步珩哥,你们发过病吗?”

    步羽惶恐,他就是蓝瞳,还以为这是步家稀有的血脉传承,却原来是病。

    步炎和步珩互相望着对方没有回答。

    “你俩真发过病?”

    步羽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呢?我什么时候发病?”

    步炎看了步羽一眼,把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杨泱身上,步羽顺着看过去,恍然大悟,“这会不会是巧合?也许不是病呢?”

    从仓旻峡谷回来,他是忘记了一些事,但那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昏过去了。

    步炎没回答他,掏出打火机把布帛烧了,步珩也没回答他,跑去那些人面前,一一确认并篡改记忆。

    这让步羽坐立不安,答案很明显,是病。

    步珩处理完了那帮人,蹲在杨泱面前,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狠心,掏出了一支特制针药给杨泱注射了。

    杨泱的实力步珩清楚,他不太相信她会被这里的无常土迷住,以她的性格,不管真假,一定会按照石碑上的提示,叩拜通过。

    一开始以为那布帛上是关于那场灭门和大火事件的,这事她听听也无妨,谁知道居然牵扯出这病来,本来他也以为只有他自己得了这种病,却不料是步家家传的。

    这针药希望能补救。

    等步珩做完这些,步炎叫来等在上面的步家人把这帮人都带走了,“真有办法可以彻底篡改一个人的记忆?我是说,除了无常土”。

    步珩把杨泱从地上抱起来,“厉害的催眠大师可以做到,某些药物也可以做到,哥是不放心吗?”

    “你的药就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是说,既然能彻底篡改一个人的记忆,那么能不能彻底清除人的记忆?毫无记忆会不会也是由某种办法,或者某些药造成的?”

    “哥是说,这病会不会是中毒?或者某些无法解释的,比如诅咒、巫术之类造成的?”

    步炎点头,“差不多吧”。

    步珩想了想,说:“别的不清楚,但中毒……麻醉药就可以,可,是怎么下药的?又是怎么做到世代遗传的?”

    “或者,就假设是一种特别的麻醉药,某位先祖曾经中了这药,随机遗传给了子孙后代,且这种遗传毫无规律,作用于眼睛,形成蓝瞳,其成分在不同的人体内含量不同,发病的次数、时间也就不同,也许有的人一辈子也不发病。”

    “但我研究过自己的血,没什么不同的,回头我再提取些你和步羽的看看,如果找不到这种成分,那就麻烦了,只能从病症上下手,比如,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病?为什么眼睛在午夜子时才呈现蓝色?”

    步珩抱着杨泱往外走,步羽想说什么,但见他哥无动于衷,也就没说。

    步珩说:“前一个问题,这些年我的研究没和眼睛联系起来,假以时日或许能找到答案,但后一个问题,好像已经不在医学范畴内了,应该归属天文地理或玄学?”

    步炎笑,“只能靠你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我努力。”

    步羽跟在后头,问:“步珩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仨都是人格分裂?有双重或多重人格?主人格不记得另外那个人格所有的事?”

    “嗯”,步珩说:“多重人格也存在遗传性,一个个体上存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人格,可以是截然不同的经历,形象,身份,甚至还有不同的名字,他们意识不到其他身份的存在,跟我们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干什么一样,好像是突然失去了一段时间的存在,会是空白,很多时候这种转变很突然,和我们现在的状态特别像,多重人格也有种附身的说法,有时候也无法解释”。

    “这不就是那布帛上说的症状么?步珩哥,要不换我哥来背会儿?”

    步珩抬头,步炎没表示。

    步珩说:“没事,她不重,这才走几步路,很快就能出去了”。

    怎么不是换你来背会?换你哥,你哥同意了吗?

    步珩接着说:“我曾经测试过,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患了人格分裂症,我也专研过一段时间,现有的技术主要是精神和心里层面的治疗,没得治,才又改了别的方向,只可惜,到现在都还没有眉目”。

    步羽说:“既然步珩哥你测试过,那就一定是了,你说没得治那就没得治了,我反正没什么感觉,你们俩这种情况很长时间了吗?”

    两人都没说话。

    人格分裂,看起来很像啊,步炎盯着步珩抱着的杨泱看了一阵,难道说另一个真的喜欢她?不然怎么会几次三番地让她得了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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