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章漾第一次见到靳泽林,是在春节,她十一岁,靳泽林十四岁。

    那次姜丽让她来柔城,她一个坐大巴去了。夜晚,姜丽哄她入睡,迷糊之间,她隐约听到姜丽说明天去游乐园玩,还要见一位重要的人。

    章漾很兴奋,第二天早早起来洗漱好,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妈妈。

    无法形容第一次见到靳泽林是什么感觉,章漾只记得,当她踏入那辆私家车后,她就开始关注靳泽林了。

    少年帽檐遮住眼,上下全是黑色,浑身透露着冷酷和不好惹。

    章漾听着大人的对话,猜测着少年的身份,她时不时地盯着他看,还担惊受怕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被人发现。

    可不知道靳泽林是没注意到章漾的目光,还是压根就不care她这个人,靳泽林微微侧头,望向窗外,没给她半个眼神。

    路上遇到交警查车,协警说全车的人都要查看身份证,交警睨了眼后座,说:“没看到后座的是小朋友吗?小朋友查什么?”

    章漾因为经常一个人坐大巴来柔城,所以妈妈早早地给她办了身份证,不过听到警察叔叔说不用,她就默默收回了手。

    “我不是小朋友。”而靳泽林手肘撑着副驾靠椅上,起身递上身份证。

    交警笑了,也顺便给这位十四岁的“小朋友”查了身份证。

    车继续行驶,章漾浑身不痛快,她总觉得靳泽林看她的眼神,带着蔑视。

    她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就等待着个时机发泄出来。

    下车后,姜丽让章漾跟着这位靳哥哥一起在游乐园玩,她和叔叔在咖啡厅等着他们。

    柔城的游乐园很大,刺激的、温柔的项目都有,章漾第一次来,看得眼花缭乱,暑假人又多,她只好听妈妈的话,紧跟着靳泽林。

    靳泽林后面跟着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不耐烦了,在马上要玩的一个项目入口停住,皱着眉头,语气不善道:“小朋友,别跟着我。”

    章漾愣了愣神,立马纠正道:“我不是小朋友!”

    靳泽林没理她,转身进去了,章漾刚走了几步,就被工作人员拦下,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说:“小朋友,你身高不够,这个项目你不能玩哦!”

    还没走远的靳泽林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头睨了眼她,那眼神似在嘲笑与不屑。

    章漾望着大摆锤在天空晃动,大声地一遍又一遍叫嚷着:“我不是小朋友!我不是小朋友!我不是小朋友!”

    许是那天的阳光过于刺眼,章漾感觉自己的眼神有些酸涩,她有些委屈,但没让眼泪流下来。

    章漾在太阳下站了许久,她眼巴巴地望着一个又一个的游客下来,章漾没找到靳泽林,她问工作人员:“姐姐,所有人都下来了吗?你看见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了吗?”

    “是呀,人全部下来了,”工作人员见她可爱,蹲下来笑着对她说,“你找不到哥哥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

    “不用了,谢谢!”她一溜烟跑了,只留给工作人员小小的背影。

    章漾在偌大的游乐场找啊找,怎么找也没找到靳泽林,于是她想着去找妈妈,却发现她迷路了。

    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之下,她来到了那所咖啡店门口,章漾想,她一定要向妈妈好好抱怨下那个哥哥,妈妈一定饶不了他。

    可当她隔着玻璃窗,看到妈妈满脸笑容地给靳泽林擦汗,而他正吃着冰淇凌,推开了妈妈的手时,章漾恨透了他。

    那是她奢求不得的妈妈的爱,而他触手可及,却嫌弃不已。

    *

    第二天,姜丽拉着章漾的小手,又去了林家栋家,林叔叔的家只有一室一厅,比姜丽的出租屋大不了多少。章漾坐在凳子上看电视,姜丽和林家栋在厨房做菜。

    到了饭点,靳泽林转着篮球回了家,刚进门就见到黄衣服的小豆丁,他莫名的烦躁,篮球往地上一砸,滚到了章漾脚边。

    章漾不是吃素的,她伸出小腿,狠狠一踢,篮球又滚回到靳泽林脚边。

    章漾扭头去看厨房,余光瞥见靳泽林把篮球踩在脚下,他在盯她,她确信。

    可她的心跳如鼓,她不敢转头看他。

    “泽林回来了啊?”姜丽端上饭菜,热情地招待他,“快来洗手吃饭。”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靳泽林十分不爽,他站在那里,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王。

    靳泽林话里带刺:“家里没请阿姨吗?需要你做饭?”姜丽的脸一下子变了色,章漾心中的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她冲上前,用头顶着靳泽林的胸膛,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他,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劲儿。

    她疯了,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妈妈。

    靳泽林也被这突然其来的怪小孩搞懵了,他有些用力地推了她一把,不料招来更凶狠的招数,章漾抓着他的手腕就咬。

    “章漾,你干嘛呢!”妈妈上前拉住章漾,章漾这才松了口。

    “疯子。”靳泽林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哐当的门砸声,终归于平静。

    *

    章漾把事情搞砸了,当妈妈跌坐在水泥地上啜泣,而林叔叔找他找得焦头烂额时,她知道,她完了,如果不找到靳泽林的话,妈妈大概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

    靳泽林两天没回家,章漾就吹了两晚的寒风。

    有一天她在冷风中差点迷路时,章漾也会想,如果离家出走的是她,妈妈会不会找她呢?

    当她这一天又失落地准备回家的时候,她猛然抬头,居然真就看到了像靳泽林那家伙的东西。

    靳泽林非但不落魄,还很光鲜亮丽。

    他和两个好朋友嬉笑打闹着,勾肩搭背地走在大街上,原来傻逼的不是靳泽林,是章漾。

    章漾准备了很久的道歉措辞用不上了,她冲上前,跳起身勾着靳泽林的脖子就往下压,靳泽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按在了地上。

    同伙发现不对,两人上前拽住了章漾,靳泽林难堪地站起身,嫌恶地盯着章漾,像看什么瘟疫。

    “靳泽林,这谁啊?”

    “我是他妹妹,你放开我!”章漾想冲向靳泽林,却被他朋友拖着,上前不得。

    “你妹啊?上来就打你?”

    “不认识。”靳泽林淡漠地摇头,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怎么收拾?”

    靳泽林停顿了两秒,淡淡地回答道:“别管这只疯狗。”

    “行,那你先走,否则她还要朝你扑上来。”朋友笑道。

    靳泽林捡起地上的外套,随手丢进了两米外的垃圾桶,他没看一眼章漾,慢条斯理地转身走了。

    章漾看到手的鸭子要跑了,恨不得杀人。

    她更用力地去挣脱,那些男的都有些架不住。

    一个聪明的踹了下章漾的后膝盖,章漾跌跪在地上,看着靳泽林走向街边的拐角,她哭了。

    “靳泽林!你跟我回去!你跟我回去!”章漾哭的撕心裂肺,可靳泽林已经消失在街转弯处,章漾大概再也不会找到他了。

    冷风灌进章漾的胸膛,章漾心如刀割,不再挣扎。

    身后那两男的还纳闷她怎么不动了,殊不知一蹲下来,就看到她的眼泪啪嗒落在地上。

    其中一男的见她梨花落雨,起了歹意,他掐着她的脸,嬉皮笑脸地说:“哟,这就哭啦?”章漾侧过脸,避开了他粗短的手。

    另一男的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我们走吧。”

    “哪能啊?那么漂亮的妹妹咱不跟她玩玩?”

    他声音恶心的令人作呕,章漾却在下一秒听到清泉般的声音:“兄弟们开个玩笑啊,这就是我的妹妹。”

    “你玩我呢?”其中一个见靳泽林回来,捏起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靳泽林脸上。

    “哪敢啊,这不是跟家里闹离家出走才不想认吗?可我还是把她弄丢了,我爸肯定饶不了我。”

    见那男的还想说什么,靳泽林补充道:“这样吧,周一,周一我把东西带来,咱老地方见?”

    “行。”两人笑了笑,他们仨似乎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等脚步声消失在长街尾巷,靳泽林才朝着她走近了些。

    “服了你了。”不知何时,章漾眼下出现一双球鞋,她抬起头,就对上靳泽林不耐烦的眼。

    “还不起来?”

    章漾回过神来,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靳泽林才不会牵起她,他拎着她衣服上唯一比较干净的地方,把她拽了起来。

    微黄的老灯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章漾踩着他的影子,手揣兜里跨着步子,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靳泽林突然停步,转身说道:“狗皮膏药呢你?”

    章漾没留神,撞到他胸膛上。

    她扶着脑袋后退步,离她远了些,说:“跟我回家。”

    靳泽林冷笑:“哪个家?”

    章漾被问住了,想了想答道:“你的家。”

    “我的家?”

    “嗯。”

    “这就对咯,那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我的家我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懂了吗?”

    章漾摇头,想了想,纠正道:“那就回我们的家。”

    靳泽林又被气笑:“什么时候又变成我们的家了?”

    “你刚刚承认我是你妹妹。”

    “呵,你是吗?”

    “我是!”章漾煞有介事地猛点着头。

    靳泽林觉得有必要提醒这小孩:“小屁孩,知道你成为我妹妹的代价不?你要叫一个认识没多久的臭男人叫爸爸,还得叫你讨厌的人叫哥哥。”

    章漾眨巴眨巴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靳泽林呼吸轻了,没想到她那么厚脸皮,他懒得搭理,皱着眉不客气道:“行啊,那你别跟着我,赶紧滚回那个家去。”

    章漾见靳泽林抬腿就走,连忙蹲下抱着他的小腿,撒泼道:“哎呀!你跟我回去嘛!跟我回去——”

    靳泽林穿的是半膝短裤,章漾的手环绕着他的腿,冰凉无比。

    她只穿着薄薄的背心,在风里轻微颤抖着身体,嘴唇有些发紫。

    眼泪鼻涕挂在她脸上,黏在靳泽林腿上,他脸拧成一团,弯下腰扔给她一张纸巾,嫌弃道:“你鼻涕再弄我腿上,我现在就剁了你喂隔壁二黄。”

    章漾接过纸,委屈巴巴地擦着鼻涕,擦完后的纸巾往靳泽林头上一砸。

    “你他妈——”本着不能带坏小孩的自觉,靳泽林的嘴刹住了车,他握紧拳头,颇有商量意味道,“你把纸巾捡起来,我就考虑和你回去。”

    章漾一听,皱巴的脸舒展开了,她捡起纸巾,湿漉漉地看着他。

    许是今夜的风太冷,抑或是他嫌丢不了这个脸,无论如何,最终他都和章漾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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