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听见了萧鸣珏悠悠的声音,瞬间又炸开了锅。
“罪魁祸首!”
“他就是害我等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谢修玉的仆从都即将拦不住暴怒的百姓了。
在愈发明亮的日光和愈发嘈杂的怒骂声中,谢修玉脸色渐渐变得青白,他恼羞成怒,一时不打自招:“你,你如何知道?”
百姓更加愤怒,更加大力地推搡着拦路的大汉。林余念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竟敢假借谢公之姓这般嚣张跋扈。”
萧鸣珏缓缓靠近了谢修玉,微微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此后安安分分还能得个善终,否则本官不介意将他们统统带回长安。凭着他们做过的事,你说,在裴琴手下能判多久?”
大理寺卿裴琴,秉公执法油盐不进,那些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世族到了他手下,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有,萧鸣珏慢慢直起背,漠然的眼神扫过谢修玉的眼睛。,“这双眼睛在你脸上真是浪费。”
谢修玉忽觉仿佛有冷水从他后颈缓缓流下,寒意彻骨。
与此同时,明亮的日光反射过他眼底,紧接着眼前男人的剑已经架在他喉间。锋利的剑刃冰凉透骨。
他不自觉地开始发颤——这人是真的想杀了他,剜了他眼睛。
林余念和底下百姓也一时震住。此时一个老者从人群中快步而出,笑着冲林余念和萧鸣珏拱拱手——
“林刺史,萧御史,”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将谢修玉从萧鸣珏剑下推开,“他的母亲是谢氏旁支,顾氏倒了我看他孤苦,就收留了他,没想到竟这般嚣张跋扈。老夫定会好好教育他。”
林余念认得这个老者,是谢公在江南的旁支族人,虽比不上顾氏,在本州和整个江南道也算有名。这等小事,他卖一个面子倒也无所谓。
他刚想说什么,萧鸣珏已经垂下剑,淡淡道:“既是如此,还是赶紧带回去好好教导。不然哪天嚣张过头送了命可不好。”
——
“外,外祖……”谢修玉被谢道带走后,再不复先前的嚣张,小心翼翼抬眼地看他脸色,小声喊道。
谢道理都没理他,径直离开人群直到附近候着的马车前,才转头对他冷漠道:“别叫我外祖。西城有座宅子,你就住那去吧。没事别出来。再闹出什么事我不会管你。”
他说完,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谢修玉被马蹄扬起的灰尘扑了满脸,狼狈地咳嗽起来。
“少爷……”他身边只剩唯一一个老仆,佝偻着身子担忧地扶住了他。
先前替他开路的那些仆从都是谢道派来的,如今自然都跟着谢道走了
谢修玉咳得面色涨红,半晌才缓缓直起身子,自嘲地笑了一声,哑声道:“走吧。”
顾氏倒了,先前围在他身边奉承的人都极快地消失了,像是生怕被他沾上。本以为被谢道带回谢氏还能重新过上过去生活,可原来谢道也只是利用他来试探那个男人的态度。
他什么都没了,他还能怎么办?
“谢兄,我等……还能做什么?”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其余几家尚未被波及的世族忧心忡忡地问谢道。
他们有些是知道顾安谋划,甚至某些时候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没有彻底沾上这些事务。
所以说,顾安能在杭州经营这么久这些害人的勾当,不但有官员保驾护航,还有不少人装聋作哑。
真正受苦的只有百姓。
“什么都别做,”谢道疲倦地闭上眼,眉心皱纹深刻,面上露出浓浓老态,“我们并未参与真正其中,他抓不了我们。如今……诸位还是保重自身,别再被那姓萧的抓到什么小辫子了。”
——
“顾氏倒了,我又当众落了世家派来试探之人的面子,他们要是不想落得跟顾氏一个下场,应是学会夹起尾巴做人。”
申时末,萧鸣珏踏着暮色来到赵杭寄居的客栈,笑吟吟跟她说今日之事,顺便将赵杭的剑和晚膳放在桌上。
赵杭靠在窗边,透过被戳了一个孔的窗纸盯着陆凌光的宅院。
她没回头,只是笑了一声:“那就好,杭州如今百废待兴,若将这些装聋作哑的人也一并抓了,怕是州中事务都无人处理。”
“顾氏这个首恶倒了,他们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是啊,”萧鸣珏凑近赵杭,弯腰在她耳边笑道,“该换班了,赵将军。”
他的气息喷洒在赵杭耳垂,热得灼人。赵杭还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清苦之味,大约是他一整天都在制药的缘故。
她歪头看萧鸣珏,微微勾唇,“行啊。”说着,她抬手拢上萧鸣珏的后颈,冰凉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勾了几下。
在萧鸣珏眼神渐渐变得幽深时,她又极快地收手起身,走向萧鸣珏带来的那份晚膳。
“萧御史,要好好盯着啊。”
赵杭挑眉对窗边的男人笑笑,便低头开始吃饭。
日光已变得黯淡,只剩稀薄的金色打进来。她吃了几口,抬眼便见跳跃的金光落在萧鸣珏微动的喉结上,还有他垂在一边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她陡然间就想起了些荒唐之事,忍不住垂眸笑了一声。
“怎么了?”萧鸣珏耳力极好,转头看她。
赵杭掩饰般摸摸鼻尖,又低头吃饭不看他:“没什么。”
萧鸣珏眼神愈发幽深,但又不得不在窗边盯着陆凌光的宅子,只得拿起旁边案几上的茶杯猛灌一口。
茶水冰凉,但无济于事。
赵杭见他不自觉地握紧手,手背突出骨头,再往上,就是他的侧脸——他若是不笑,这张秾丽的面上就多了不少凌厉和冷漠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放下箸用手撑着头,笑盈盈道:“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萧鸣珏瞬间回头,黑眸沉沉,嘴唇微微抿起,看上极富侵略性。
赵杭笑着抬抬下巴,提醒他窗边的监视。他狠狠咬了咬牙,才不甘心地回头继续盯着。
赵杭继续撑着头看他,就算只有侧脸,也能看出他优越的骨相——他这张脸,当真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产物。
只是略显苍白了些。
若是染上些别的颜色……赵杭渐渐回想起他被刺.激得眼尾发红的模样,忽觉喉咙有些干。
她心念一转,放下吃了一半的晚膳,起身走向窗边。
萧鸣珏看上去忍得辛苦,但还是兢兢业业地盯着陆凌光的宅子。
赵杭见状,靠在窗边的墙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冰凉苍白的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脖颈。
脖颈其实人最薄弱的地方。若手藏利刃,轻轻一划,性命就没了。所以当脖颈被触碰时,人习惯性地都会有些不自在和防备。
尤其是萧鸣珏这种的人。
但他坦然地默许赵杭的指尖游移在自己最薄弱的命门处,只是喉结不断滚动。
当赵杭还想往下时,萧鸣珏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声音低哑又无奈:“别玩了。”
赵杭动翻转手腕,轻易地从他的控制从脱开,然后自顾自地挑开萧鸣珏领口的扣子,继续下滑,感受到自己冰凉的指尖与带着热度的肌肤相触而产生的颤栗。
她见萧鸣珏耳垂已染上艳丽的红,才心满意足地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已经派人去陆宅门口盯着了。”
萧鸣珏瞬间起身,动作大得甚至踢翻窗边的椅子。赵杭喉咙微动,见他这副强压着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玩脱了。
但下一刻她就没有心力再去想这件事了。清苦的草药味笼罩住她,弥漫在她的唇齿间。
床帐被放下,但依旧盖不住细碎的声音。这间客栈条件实在太差,床榻只堪堪容得下一人,两人实在窄了些。
很快,赵杭的右手不自觉地滑出床帐,但顷刻间被萧鸣珏用力攥了回去。
床帐内,萧鸣珏见赵杭眼尾通红,甚至都洇出些水痕,但口中还是只有几声闷哼,低低地笑了一声:“赵将军不必忍着。”
在这种时候唤她赵将军,赵杭只觉得全身的感官在瞬间放大数倍,几乎要克制不住了。但残存的意识提醒她——这间客栈隔音极差,旁边还住着她的手下,她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她只能用力咬牙,缓了片刻才低声狠狠道:“知道我是将军,还敢以下犯上。当心我斩了你。”
她说话时喉咙微颤,萧鸣珏感受着唇齿间的颤动,半晌才松口,抬眼笑了一声:“将军舍得斩了我吗?”
他停了动作,只剩指尖一点点的往上滑,所过之处泛起接连不断的细微颤栗。
“你……”赵杭忍不住想催促。
“嗯?”萧鸣珏撑起另一只手的手肘,远离了些,低头看赵杭,嘴角噙着笑意。
赵杭如何不知道这人就是在报复自己刚刚的行为。
心眼真小。
她腹诽着,想抬手靠自己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下一刻又被萧鸣珏攥住手腕,压在头顶。
他好像很喜欢攥着自己的手腕。赵杭心想。哪来这么强的控制欲?
与此同时,萧鸣珏已经俯下身来,声音似卖乖似抱怨:“赵将军就不能服个软么?”
强烈的刺.激在他说话的同时冲上赵杭的意识。浮浮沉沉间,她下意识活动手腕挣开了萧鸣珏的桎梏,又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