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误会啊……”赵杭轻声重复了一遍,看着顾乾临,“祖父,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赵杭用脚尖踢了踢顾甲的尸首。

    顾乾临脸色微变。

    赵杭已经扬声道:“郭总管,你手下定有仵作吧?”

    “有。”郭年眸光微闪,目露精光,“侄女若是想要,我一刻钟内就能将人唤来。”

    “请来吧。”赵杭微笑起来,“看看这两具尸首,究竟是何时死的。”

    “若照祖父所说,是顾甲谋划刺杀我,那第一次刺杀不成,第二次他定会亲自现身灵秀山。所以,他与这具灵秀山中的尸首,都应死于一周前,对吧?”

    顾乾临捏紧了手,心中想起先前已经让人处理掉了参与刺杀赵杭的死士——这顾甲,看面相就是其中之一。

    其中相差不过几个时辰,仵作验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顾乾临微微笑起来,无奈又包容道:“好罢。若能就此揭开我们祖孙间误会,也是极好的。”

    顾安闻言,清俊的脸上闪过嘲讽之色。

    顾乾临还是这般自高自傲。

    他真的迫不急待地想见顾乾临跌落谷底的样子。

    当年爹也是死在今日,他要顾乾临,与爹死得一样。

    “不一样。”半个时辰后,郭年派来的仵作脱了羊肠套,迎着满堂宾客热切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这具尸首,最多只死了一日。而这具,至少已经死了七日。”

    他说的分别是顾甲的尸首,和灵秀山的那具。

    在他说完后,厅内沉寂片刻,才炸开更加剧烈的议论声。

    顾乾临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赵杭抱胸踢了踢顾甲的尸首,对顾乾临笑:“祖父,您瞧,他们死的时候,相差数日呢。”

    “江南官道的刺杀,灵秀山的刺杀,此人都不曾现身,枉论报复?”

    “况且,我寻到这具尸首时,可是在——顾氏的墓园中。”

    “若他真被你逐出府,又如何会在顾氏的墓园?”

    她声音轻飘飘的,甚至带着些许戏谑,和看好戏的意味。

    “这……真是顾乾临想刺杀赵杭啊?”

    连顾公都不叫了。

    顾乾临的脑子在周遭的议论声中渐渐发懵,像树皮一般干枯的脸上第一次浮出茫然之色。但他还在徒劳地挣扎着,呢喃着:“不,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在我顾氏墓园!?他分明被我拖去乱葬岗了!”

    顾乾临在惊怒交加之下,口不择言。

    但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完了。

    果然,他慢慢看向周围宾客,对上的都是怀疑之色。

    赵杭是故意激他的!激他说出此等前后矛盾之话!

    “祖父,”赵杭抱着剑,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戏谑之意,“所以这人,是你杀的啊?可你不说他,他被你逐出府了吗?”

    “还是说……是你为了掩盖行刺我一事,灭的口啊……?

    她拖长了声音,嘴角浮上笑意,只是眼底依旧一片冷然。

    “你!”顾乾临心神大震,仓皇之下猛地抬手直指郭年,顾安,还有赵杭,“尔等是串通好了来污蔑老夫!”

    只是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这次,再无人替他说话了。

    他彻底完了。

    郭年扫一眼,头疼地捏捏眉心,对着周围人拱拱手道:“诸位,本官本只是应邀赴宴,不想竟卷入如此事端。顾公……”

    他上前几步,对着顾乾临也拱拱手,“此事,怕是需要您去官府走一趟了。”

    毕竟顾乾临是整个江南道举足轻重的人,就算赵杭身负皇命,可若贸然当众抓顾乾临,江南道的书生学子动乱,最终倒霉的还是他这个节度使。

    最好在私下解决了,再张贴告示。

    “侄女,”郭年对赵杭笑笑,“剩下就交由我,今日宴席,且先散了吧。”

    他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围观之人散去。

    只是里面的人还没起身出去,外面又有人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至赵杭身边。

    “将军,顾一……没找到。”小五哑声道。

    赵杭脸色骤变,原先风轻云淡的神情染上狠色。

    她冲上前一把攥过顾乾临的衣领,寒声问道:“顾一的头颅在哪里?”

    顾乾临在心神大震下,变得恍惚而迟钝,停了几瞬才慢慢说:“什么?”

    郭年微拧眉想上前打圆场:“侄女你这……”

    赵杭猛然拔剑,顾乾临的脖颈处缓缓溢出血痕。

    “顾一的头颅,在哪里?”

    在众人惊诧而恐惧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顾乾临似乎是被疼痛激起了几分神识,忽然嗬嗬笑起来。干瘦的面孔上,五官扭曲得可怖,靠他近些的人看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公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早去喂狗了!”顾乾临声音尖利嘶哑。

    这话说完,他剧烈地喘了口气,阴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赵杭:“你为什么还不死,赵杭?”

    围观之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顾乾临,露出最真实的阴狠毒辣。

    “你怎么这么命硬啊?两波人,都杀不了你。你克死了你爹你娘,现在又要来克我顾家了是不是?”

    “我那时就不该手软,念着顾嫣已中蛊,就放过了你。这真的我一生之恨啊。”

    赵杭指尖微微发颤,忽然将剑一扔,周遭人纷纷退避,生怕被波及。

    而她猛然用手掐住顾乾临的喉咙,从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阿姊的毒,是你下的?”

    顾乾临被赵杭掐的面色涨红,不断伸手想撕开赵杭的五指。

    但一个古稀老者的力气,与赵杭常年练武的力气,如何能比?

    眼见顾乾临即将死在赵杭手下,郭年连忙上前阻止,拉开了赵杭:“有话好好说,此事尚未定论,不可动用私刑。”

    赵杭动了动被郭年扯开的五指,才弯腰捡起自己的剑,眼神扫过周围的一群人——众人被她这眼神看得,也不禁毛骨悚然。

    比顾乾临还可怕。

    “尚未定论?”她慢慢重复了一遍郭年的话,猛地抬高声音,“顾乾临两次密谋刺杀朝堂命官,诸位都是亲眼见着亲耳听到的。难道,还尚未定论?”

    “是啊是啊,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了。”

    “郭总管啊,这案子得交由长安那边吧。”

    众人七嘴八舌道。

    郭年此刻被架了上来,不得不点头称是。

    顾安在繁杂的议论声中忽然开口,沉痛道:“诸位,叔父对赵御史竟下此毒手,我们也始料未及。只是,此乃叔父一人所为,我顾家绝无意杀害朝廷重臣,还望郭总管,明鉴。”

    他这一番话说得恰到时候,情感充沛。

    顾家终究在江南道扎根数百年,关系盘根错杂。顾乾临没了,他们顶多伤些皮肉,整个顾家没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顾乾临眼睁睁地这些先前还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人,转眼间恨不得与他撇清关系,将他踩至脚底。

    不由气血翻涌,喷出一大口血,昏过去了。

    赵杭漠然地看着她血脉上的外祖倒在自己面前,无动于衷。

    她查清了一切,顾乾临已不能翻身,咬着她不放的人少了一个,分明是件该高兴的事,可她却——

    不够,顾一的命,阿姊这些年受的罪……

    顾乾临……她低头看看那风烛残年的老人,眼底闪过杀意。

    娘,若我真的杀了他,您会怪我吗?

    郭年见赵杭的面色染上阴霾,连忙用眼神示意手下人赶紧将顾乾临抬出去——免得赵杭再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又对众人保证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定会如实上报,给诸位一个真相,也绝不使一人蒙冤。”

    “诸位且先散了吧。”

    他又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赵杭,轻轻叹口气,上前拍拍她的肩:“侄女啊,此事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赵杭慢慢抬头,看向这乱糟糟的正厅,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

    顾一,阿姊……

    但是要做的事还没做完,现在不能走。

    再睁眼时,她眼中已是一片冷意。

    “诸位是不是忘了,我来杭州是做什么的?”

    正零零散散地往外走的达官贵族也都停下脚步,回望向赵杭,一脸疑惑。

    郭年心生不妙,低声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赵杭上前几步,站到了整个正厅的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掌握杭州命脉的达官贵族,淡淡道:“还有些事尚未查清,还需诸位暂留片刻。”

    她话音刚落,门口忽然涌出一群手持利刃的兵,堵住了他们出去的路。外头明亮的日光将他们的身影投至正厅门口,落下大片阴影。

    郭年瞧见了领头的人,脸色骤变——领头的是他的副将,苏思文。

    可他分明没有安排这一出。

    他转头看向赵杭,三步并两步,冲上堂首,低声怒道:“你做了什么?”

    赵杭微微转头,对他扯扯嘴角,淡淡道:“别紧张,郭总管。我这是来给你送政绩。”

    “你看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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