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会当日，整个杭州主城从前一日就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程度丝毫不逊色年节与元宵花灯节。

    赵杭三人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卯时左右就到达了江南茶行。

    茶行的门大开，远远看去，里面已坐了不少人。

    到达门口，三人才真正看清了这茶行的全貌。

    茶行极大。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但茶行内仍是灯火通明，墙上镶嵌烛台，灯笼从天顶垂下。

    这茶行里里外外都透着两个字——有钱。

    茶行分三层，一层是大堂，桌椅挤挤攘攘地摆在一起，基本已经坐满了人。

    人人手上都端着一杯茶，还有小二穿梭其间，为客人斟茶端点心。

    二层是包间。有的包间将挂着的丝绸帘子垂下，包间主人掩于其后。

    有的包间拉开了丝绸帘子，里边坐着的人端着茶，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层的人。

    悬挂的丝绸，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着暗纹。

    三层一条走廊，空无一人，倒不如一层二层来得热闹。

    赵杭扫一眼，轻嗤一事：“三六九等，倒是分得清楚。”

    二层坐的那些人，她虽离开杭州多年，也认得出来一些——世家大族的年轻公子。

    至于那些将帘子拉上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不是权臣高官，就是世族长辈。

    “萧公子，”三人刚刚进去，就有一打扮利落的小二笑眯眯地迎上来，“你们的包间在二楼，请随我来。”

    赵杭皱眉，看一眼萧鸣珏，也在他眼中看见了些许的惊异——他们并未表明身份，按理说，只能坐一层才是。

    但下一刻萧鸣珏就恢复镇静，对着小二客气道：“好，烦请带路。”

    小二领着他们从侧边的旋梯而上，走过三间包间，对着三人微一鞠躬：“萧公子，二层有专人伺候。您若有什么要求，拉一拉包间的铃即可。”

    赵杭趁势看一眼——二层之大超乎他们想象，走廊铺着一圈地毯，包间数不胜数。

    “请。”小二推开了门，请三人进去。

    包间内有一排的软椅，中央还有个圆桌，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三个茶杯。

    前端做了一个到手肘处的围栏，丝绸的帘子垂下，将三人遮得严严实实。

    赵杭上前摸了摸帘子，转头对萧鸣珏和顾一笑：“幽州产的丝绸，天善坊的苏绣，这茶行主人，可真有钱。”

    顾一站在门口，绷着脸：“公子，我总觉着这地方怪怪的。”

    萧鸣珏倒是最先坐下，打开茶壶盖子看了看，漫不经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地方不错，能纵观全局。”

    赵杭也坐下来，“这茶有问题吗？”

    萧鸣珏看了许久，甚至凑近嗅了嗅，最终放下：“目前没什么问题。”

    但他又按下了赵杭想要倒茶的手：“世间之毒我并不全认识，这种地方，小心为上。”

    说话间，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顾一的手一下握紧了剑，马上就要拔出来。

    赵杭按住了她。

    萧鸣珏看一眼赵杭，才缓缓开口：“进来。”

    两个美貌的女子袅袅而入。

    一个是标准的江南美人长相，衣袖翻飞间满是温柔小意。

    一个是异域风情的长相，身披轻纱，身段妖娆。

    脂粉的香气瞬间充盈这包间。

    “公子，”她们的声音婉转，一左一右，动作优美地执起桌上茶壶和茶杯，“奴家来伺候您喝茶。”

    萧鸣珏忙制止，“不必，出去。”

    “公子……？”那江南美人像是领头的，对着萧鸣珏轻语，声音柔得似能掐出水，“您是嫌弃奴家……”

    两人一直没分给赵杭与顾一半点眼神，不知是有意无意。

    “滚出去。”萧鸣珏站起来，脸色冷漠，“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他说着，指尖已夹上两枚暗器。

    仿佛这两位女子再不走，暗器就会划破她们的脖颈，让她们当场血溅三尺。

    两女子极快地对视一眼。

    “公子若有事，拉拉铃唤奴家就好。”

    那江南美人走前还不忘对着萧鸣珏温柔一笑。

    像是没看到他手上的威胁。

    两人离开了，也带走了那浓郁芳香的脂粉味。

    “萧御史可真不怜香惜玉。”赵杭在两个女子进来时就已经离得远远，撑着下巴戏谑看向萧鸣珏。

    萧鸣珏又坐下来，紧挨着赵杭，肩膀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像是撒娇。

    但又脸色凝重道：“她们身上的香味太重。”

    “凡毒必有味，浓重的香味，很可能是在掩盖什么。”

    赵杭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看一眼门，“我不通医毒之术，就靠萧御史了。”

    她笑得慵懒却灿烂。

    像是全然信任萧鸣珏。

    萧鸣珏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手，像是承诺。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响亮的锣鼓声——

    原本还算平和的环境瞬间像炸开锅，人群激动的欢呼声响彻全楼。

    “李行长来了！”

    赵杭抬手准备拉开帘子，萧鸣珏却拦住她：“我来吧。这里人多。”

    “也好，”她退了几步，顺手拿起面具带上，“还是戴个面具吧。”

    外面人头攒动，二层的帘子几乎全都掀开了，围栏边都是人，一层就更不用说了。

    每个人的视线都投向第三层的正中间，面露激动，甚至有几分癫狂。

    “李行长！”

    “是李行长！”

    赵杭也看向三层——

    那人白衣翩翩，面上带笑。

    赵杭一时觉得有些晃神，看不清他的面孔。

    她用力摇摇脑袋，努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孔。

    但还未看清，忽然觉着眼前事物天旋地转……

    她的身子瞬间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之上。

    思绪渐渐混沌，又在顷刻间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

    她听到爹爹和娘亲的嗔怪了——

    “杭儿……你又淘气？”

    赵杭迷茫地眨眨眼，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她的爹娘正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冲她挥手。

    “爹……娘……”

    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呢喃着伸手想靠近他们。

    但还未触碰到眼前幻影，忽然脖颈传来一阵疼痛。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