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宅了一天的顾玖早上起床，打算整理一下房间。

    先将床单被套放进洗衣机里，再将衣柜里夏天的衣服收起来，将秋冬的衣物挂出去。

    她心想，趁现在有时间，将衣柜收拾整齐，免得后面穿应季衣服的时候又翻箱倒柜的找。

    C城的秋天来的猝不及防，一场秋雨一场寒，顾玖受不住冷，早早的穿起了秋衣秋裤。

    这个房子是顾玖为了上班方便租的，所有的东西都在为搬家做准备，有个小的房间还专门放了顾玖打包好的东西。

    衣柜收拾妥帖，顾玖将洗好的床单被套晾出来，又整理了床铺，铺上新买的印着云朵图案的四件套。

    将房间内两室一厅的摆件用酒精和抹布擦了个遍，把地面上的障碍物摆放整齐，顾玖打开扫地机器人，自己拎着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

    待洗了一个热水澡，顾玖将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头发吹干之后，她贴了片补水面膜，拎着垃圾袋，打开了房门。

    门对面的柚子孤零零的摆放在外面，好像被主人抛弃了，顾玖抿了抿唇，快步的走进电梯。

    许言默喜欢吃柚子，高中三年，柚子大量上市的季节，徐言默每次中午回来，都会带一个饭盒，饭盒里面摆放的是剥好的柚子。

    顾玖曾和许言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有时候许言默也会分享柚子给顾玖。可许言默好像有毒，他有次分享柚子的时间是在上课，顾玖为此还受到过牵连。

    那是高一下午第一节数学课，数学老师姓严，单名君，是位刚毕业不久的博士生。

    严老师带过一届毕业班，便开始做八班班主任，主要负责七八九班的数学教学。

    严老师讲课的特点是前五分钟先回顾上节课的知识点，然后随机提问，了解同学们的掌握情况。其余三十五分钟讲新课，后五分钟总结知识点且随机提问。

    许言默自学能力及课上接受能力很强，严老师讲解完知识点与例题，许言默已经全部掌握，趁老师提问的间隙，他偷偷打开饭盒，往口中塞了块剥好的柚子，顺便拿了一块大的，怼到了顾玖的眼前。

    顾玖很怕课堂上老师的随机提问，见高娜娜被老师提问今天所讲的概念，她赶快低头扫了一眼课本上重点标的地方，正默背的认真，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剥好的，颗粒饱满的柚子，那块柚子的一端正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

    顾玖有点疑惑，嘴巴里还默念着概念，偏过头不解的看着手指的主人。

    许言默见状，朝顾玖扬了扬手中的柚子，暗示意味十足。

    正当顾玖伸手去接的时候，她的眼角里出现了数学老师红灰色相间的条纹T恤。

    “还吃柚子哈，我看看你叫什么名字？”严老师刚刚从高娜娜的桌前离开，眼角扫到许言默给顾玖递柚子的一幕，便将许言默放在桌上的数学练习册拿了起来。

    “你就是许言默啊？”看了练习册上龙飞凤舞的名字，严老师动作极为流畅的打开了学霸的课时练，毫无疑问，素有学霸之名的许言默只是有选择性的做了每个章节有代表性的一些题目，其它的部分都是大量的空白。

    严老师一看还得了，令全班同学把数学练习册拿出来放桌上，首当其冲的看了许言默同桌顾玖的课时练。

    和许言默不同的是，顾玖只做了基础题，一些大题会的做了一二小问，稍微难一点的不会的题也没怎么动笔写。

    “你和你同桌做的题目完全互补，你叫什么名字？”

    数学老师问完顾玖，又雷厉风行的看了全班部分人的练习册，然后站在讲台上，推了推黑框眼镜，有点激动的开口“人家许言默上课听懂了，练习册不做可以，你几个上课没听懂的练习册也不写是什么意思？课代表把数学练习册收起来，明早抱给你们班主任，下课。”

    这场突袭来的猝不及防，顾玖和几个被突击检查课时练的同学面面相窥，突然感觉流年不利。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云淡风轻的将饭盒放在桌面上，伸手拿了块鲜嫩多汁的柚子，一脸满足的放进口中。

    “吃啊，你怎么不吃？待会上课了。”

    顾玖看了眼许言默，泄愤似的将那块柚子解决掉，又从桌仓拿出课时练的答案，忍辱负重的埋头抄了起来。

    这段小插曲在班主任强哥的推动下，持续占据了高一九班一周的时间，各科老师上课第一件事便是检查每位同学的课时练完成情况。

    而高一九班也是各种人才辈出的班级。凭人脉借别的班的课时练，但没看仔细，有些课时练有老师批阅的痕迹；有些课时练上的字迹很娟秀，而课时练的借阅者写得一□□刨字让人不想记住都难；更有甚者，为了省事，将课后答案剪下来贴在题目下面，直接被老师拎到讲台上展示那一页页随风飘扬的“杰作”……

    这场浩浩荡荡的课时练检查持续了一周，顾玖的手差点没抄断。自从，任何一门课时练，顾玖再也没空过，哪怕是最后一道附加题。

    那时候顾玖的课时练正确度直逼许言默，答案无他，只是明德高中从不回收课时练练习册的答案。

    想起那段啼笑皆非的日子，回到家的顾玖脸上还是一副怀念的神色。

    而她放到许言默家门口的柚子，不单单是因为许言默喜欢吃，还因为昨天许言默点的外卖。

    许言默不怎么吃零食，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什么好送的，唯一可以的便是超市买的柚子了。

    顾玖用清水洗了把脸，把窗帘拉上，隔绝了明媚的阳光，带上眼罩，一头扎进了梦里。

    昨晚见了许言默之后，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做完家务的下午正好用来补觉，至于那个柚子，许言默不要的话就丢了吧。

    睡意上涌，顾玖咂了咂嘴，一会儿后，她的呼吸变得绵长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顾玖枕边的床头柜上，一张照片静静的摆放着。

    照片里的男生眼含笑意，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而男生旁边的女孩子，偏着头，微抿着嘴角，露出内敛的笑，只是弯弯的眉眼暴露出主人喜悦的内心。

    这张照片细看的话，正是高中时期的许言默与顾玖。

    他们站在绿色的草坪上，一轮骄阳悬挂在上空，几缕光线穿过发间，映衬着画面里的少男少女肤色愈加白皙，眉目如画。

    “你买的柚子到了。”沐子靖刚到门口，看见地上塑料袋里放的柚子，转过头对许言默讲。

    落后两步拎着车钥匙的许言默脚步稍有停顿，用指纹打开密码锁之后，眼角扫了眼对门，十指修长的手提起塑料袋，嘴角翘起，带着了然的笑意。

    “是的，我的柚子。”

    “叮咚叮咚。”

    扰人的铃声响个不停，想到上班快迟到了，顾玖睡眼惺忪地醒来。

    手机屏幕亮起，没有关闭闹钟的选项，顾玖有点懵。

    浅粉色的壁纸上，卡通字体的08：30跃然眼中，顾玖睡傻了，一时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

    铃声乐此不疲的响着，她反应过来声源地在门口，便打了个哈欠，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去开门。

    直到看见昨晚梦里出现的人在门外，顾玖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门口明亮的灯光倾泻下来，一时适应不了强光的顾玖眯着眼，眼里泛出生理性的泪水，她泪眼朦胧的看向对面穿着家居服的男人。

    C城的温度降的很快，前几天还穿半袖大裤衩，这几天就需要秋衣加羊毛衫了。

    许言默穿着polo衫，搭配一条深色牛仔裤，清爽的发型配上金色边框眼镜，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顾玖一时间晃了神。

    顾玖抬头望着许言默，时间好像过了许久，她用力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泪意收了回去，硬声硬气的道“敲门做什么？”

    “刚搬来这里，给新邻居送个礼物。”许言默变戏法的将身后的玩偶递给顾玖。

    是一个毛茸茸的粉色布偶，挂在手机包上刚刚好。

    “四哥今天结婚了，这是婚礼上司仪给的玩偶，适合女孩子，送给你。”

    顾玖扯扯嘴角“不用了，我早已经不喜欢玩偶了。”她作势要关门。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见顾玖的动作，许言默一把撑住门，语气急切的说道。

    那套动作行云流水，待顾玖反应过来，自己已被许言默圈在怀中。

    身后是自家的门板，眼前是许言默宽阔的胸膛，顾玖觉得耳廓有点发热，连带着脸颊都有点发烫。

    许言默也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越矩，立马将手臂收了回来，退后一步，只不过蜷缩的纤细的手指骨透露出淡淡的粉色，和藏在发梢的耳后颜色一样，暴露出了主人内心的慌乱。

    “我刚刚搬来这里，房东说水电燃气都在服务大厅交，想问问你有没有公众号的名称，可以在网上营业厅缴纳的？”

    对门的房东是位60多岁的老两口，顾玖以前打过几个照面，老人不了解网上操作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关注【C城万事通】这个公众号，上面就有水电燃气缴纳窗口。”

    一语毕，顾玖垂下眸子，显然不想多说话。

    许言默看着顾玖的发顶，忍住了上手摸一摸的冲动。

    “好的，谢谢你。既然是老同学见面，又住隔壁，便是缘分，明天一起吃个饭吧！初来乍到这边，以后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问你。”

    许言默炮弹似的话语打在顾玖脑门上，顾玖反应了好久，心头又泛出熟悉的淡淡的酸。

    “老同学”，天知道，我以前想做的可不是“老同学”。

    顾玖心里的念头一转，浑身萦绕着一股颓丧。这种颓丧好似雾气，一圈一圈将顾玖包裹起来，顾玖觉得她快要窒息了。

    她握着拳，摩挲了下食指指节，扯了一抹笑，斟酌着开口“没关系的，班长，看在以前老同学的面上，这点小事不用一起吃饭的。”

    可顾玖觉得，她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强哥是位很民主的班主任，班级的职位都是按学年轮流来的，许言默曾当过一学年的班长，就连顾玖，也有幸做过一学年的英语课代表。高中的三年似乎映衬了一句话“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

    许言默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玖，将她的小动作收尽眼底。

    他淡漠的开口，轻飘飘的语气炸的顾玖立马抬起头反驳。

    “还是说，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对上许言默带有笑意的眸子，顾玖才意识到掉进了这个老谋深算的狡诈的狐狸的陷阱里。

    见目的达成，许言默抬手按了按自己期待已久的顾玖的蓬松的发顶。

    “冲天炮，那就明天下午5：00，楼下见。”

    “滚啊！”

    听见许言默又提起这个令人社死的外号，顾玖立马炸了毛。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眼睛里有水，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恶趣味这么满的人。

    眼前的人早已回屋，顾玖见门口摆放柚子的位置已经空了，想多余问一句，又觉得可能是保洁阿姨拎走了，便撇撇嘴，也转身进了屋。

    许言默靠在门上，蜷缩着手指，刚刚顾玖发顶的余温烫的仿似可以灼伤手心，连带着他的心跳都有点加快。

    玄关处的灯光散发着温柔的光辉，驱散了夜的黑暗。

    听见对面的关门声响起，许言默轻笑一声，解锁手机，微信列表里早已躺着C城百事通，而手机的主人，灯光下温柔似水的眼睛里满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