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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礼

    济清峰常年冰雪封山,银装素裹,裹挟着冰霜的寒风凌冽,呼啸着掠过山涧。

    往日寂静如冰面的弟子院却难得热闹,挤满了穿着天青色弟子服的弟子们。

    “此次宗门大比必是三师兄夺得魁首,师弟在此先恭贺师兄了。”

    “那是自然,我们济清峰弟子院中就数三师兄法力最高深。”

    “就上次回南峰新来那小子,号称是回南峰峰主道玄仙尊的关门弟子,还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结果呢?还不是被咱们三师兄一招就给吓跑了哈哈哈哈——”

    众弟子七嘴八舌地说着恭维的话,而被讨好的那位三师兄却脸色有些阴沉。

    陈弘宗本来相貌还算英俊,但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约四寸长,自左眉骨起,斜贯鼻梁,到右脸颧骨下方,生生破坏了原本俊朗的面庞。

    陈弘宗眼神阴翳,透漏出一股狠意。

    他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群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阿谀奉承的师弟们所说。

    甚至,恰恰相反。

    与谢时霁对视的那一刻,他浑身血液仿佛都冰冻住了,手里的本命剑发出铮铮的嗡鸣——

    他的本命剑是母亲特意去求修真界最厉害的锻造大师磨刻打造的,剑中本就有灵,甚至可抵元婴中期全力一击。

    但现在,本命剑居然在害怕!

    谢时霁会杀了我!

    陈弘宗惊骇地意识到这一点,但他身后那些跟班却没有,甚至一个个在呐喊助威。

    他为了挫一挫这位新星的锐气,特意选了这条山谷,为防止谢时霁求救,他还放置了屏蔽的法器,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反过来害了自己。

    谢时霁微微皱眉,他似乎要赶着见什么人,碧血剑已出鞘半寸,露出绯红剑身,映出他俊秀至极的侧脸——

    显然,他耐心耗尽了。

    陈弘宗颤抖着运起灵力,强自镇定又绝望地举起手中的本命剑。

    突然,山涧里刮来一阵大风,又下雪了。他紧张准备迎敌,心中正计划着一会儿让跟班们替自己拖延时间。

    却见谢时霁神情一变,利落地推剑入鞘,如一道锋利的山风,瞬间自他们身旁直掠而去。

    一场单方面的血腥戮杀就这样轻飘飘散去了,陈弘宗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说当时的陈弘宗还在庆幸劫后余生,如今的他则心中满是嫉恨——

    世上天才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这种嫉恨在一个刚入门师弟问起大师姐时,达到了顶峰。

    他阴冷地盯着方才出声询问的小师弟,在小师弟战战兢兢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秦争春?”

    “你想知道秦争春啊?放心会让你见到的。”

    他微微俯身拍了拍他吓得青白的脸,冷冷撇了一眼周围,便挥袖而去。

    身后不知何时恢复寂静的弟子院内,传来一阵阵痛苦求饶的嘶哑喊声,那声音渐渐变弱,最终院内再次归为沼泽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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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清峰的雪越下越大,到了半夜,寒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飞在山道上。

    自山下突然亮起一盏微弱的昏黄烛光,烛光一阶一阶地拾阶而上,不紧不慢,风雪被隔绝在烛光范围之外,环绕在提灯的女子身旁。

    她身着一身青衣,衣着简单,腰间用同样材质的腰封箍着,勾勒出纤细有力的腰身,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动作间微微荡起细微气流,带着风雪般清冷的气息。

    明明是济清峰统一规制的弟子服,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有股韧劲。

    随着烛光向上,只见一张美人脸,眉目如画,一双瑞凤眼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妩媚,唇珠饱满圆润,不含而朱,面色是近乎透明一般的白皙,这样一张原本妩媚含羞的脸,却又有着清亮冷冽的一双眼,将妩媚的气质压了干净,只余下清冷严肃。

    济清峰的山阶,倒没有宗门前三千入道梯那般多,不过片刻便抵达了济清峰的主殿。

    殿内灯火通明,燃的是人鱼烛,用人鱼提炼出的灯油能够万年不熄,就算是修仙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但对于剑尊而言,并不算什么,他的奢靡,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知道了。

    “待春,此次历练收获如何?”归静仙尊轻笑问道。

    他并不如世人所臆想的剑尊形象那般五大三粗、肌肉怒张,反而清雅俊逸,眉眼间自成风流。

    “回师尊的话,弟子此次收获颇丰……”秦争春行礼回道。

    归静仙尊含笑看着她,眼角轻佻:“站近些。”

    秦争春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晦暗,语气却一如既往平和:“弟子在外奔波许久,衣袂多尘土,莫弄脏了师尊。”

    归静仙尊静静俯视着自己的大弟子,秦争春站的笔直,任他打量许久。

    片刻,他才一声轻笑,语气满是宠溺:

    “你啊……

    罢了,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宗门大比,为师还指望你拿榜首。”

    秦争春面色平静,知道这位剑尊只是逗猫似的随口一说,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谢师尊,弟子定当不负师尊期望。”

    “还有一事——”

    “你三师弟前些时候在济清峰下截杀道玄的弟子,此事你可知道?”

    归静剑尊语气难辨喜怒,像是突然想起才随口一提。

    终于来了。

    争春干净利落一跪,衣衫太过单薄,髌骨与地面相触发出不小的撞击声。

    她再抬眼,面上露出几分自责:

    “是弟子管束不严,还请师尊责罚。”

    “陈家的孩子心气太重,忍不下旁人强过自己,至于道玄的弟子,杀就杀了……”归静漫不经心道。

    他奉行弱肉强食,不管是峰内弟子们厮杀的你死我活,还是自己弟子截杀他人,在他看来都是正常的,至于其他仙尊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争春心知,剑尊不会因为截杀的事情而动怒,唯一的可能是她那位三师弟输了,而且输的不光彩。

    果然下一刻,剑尊蕴含威势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但——”

    “轻视对手,还上赶着给人羞辱,这是自不量力的蠢货!”

    “济清峰的排名也许久未动了。”

    争春跪的笔直,微微垂眸恭敬应道:“弟子知晓。”

    归静剑尊因功法缘故,格外喜寒凉,济清峰的主殿内尽数由寒玉铺就,丝丝寒气透过布料渗入骨髓,眼睫上已经开始结了一层白霜。

    “回去吧。”

    归静剑尊拂手,秦争春一板一眼行礼后离去。

    .

    主殿在济清峰的最高处,俯瞰全峰,目之所及,尽是冰雪。

    深层的土地是积年冻土,冻土上面是化了结、结了化的冰雪层,普通人在上面根本无法行走。

    争春第一次来这里,是被宗门的外门管事给领进来的,把她带到山脚下,再近就是济清峰的领域了,他不能进来,争春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

    一共一百零八阶。

    如今她走的格外轻松。

    争春的房间独立于弟子院。

    院子不算大,但她很久没有回来住,想来积雪又有许多了。

    争春心里打算着,要先把院里积雪扫了,屋里被褥也要换新,房间估计灰尘积累不少,嗯,也要打扫,还有历练的笔记也要整理……

    不过不整理也无妨,反正明日她便要走了。

    她漫无边际想着,顺手推开木质的大门,抬眼,怔在原地。

    院子意外的干净,没有一点积雪,地面甚至是干燥的。

    她轻轻推开房门,不出所料,屋内干净的一尘不染,被褥也换新了,散发着春日阳光的气味,蓬松柔软,温软的让人想扑上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转头,桌上摆着一束争春花,嫩黄的花瓣,一簇挨着一簇。

    争春眼中的冰霜化开了一点,眼角微弯,溢出一丝难得的柔软。

    昨晚又下雪了。

    清晨,天光顺着新雪反射进屋内。

    但争春难得没有感觉到冷,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宗门大比巳时开始,现在刚过卯时,还有一个时辰。

    旁的三峰弟子早早就要在主峰集合,清点人数,召开动员,而济清峰不在乎这些。

    时间还早,她随意披了外衫,乌黑浓密的秀发随意披在肩上,露出莹□□巧的耳垂,起身从里面打开房门。

    屋外的连廊瓦顶积雪鳞次栉比,青黑的屋檐下有人默默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那人听见吱呀的门响,劲瘦挺拔的身形瞬间紧绷,仍克制地背对着房门。

    争春有些好笑,懒洋洋靠在门边。

    “谢时霁。”她轻声唤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快站成根柱子似的,微微低着头,瞧着莫名有些委屈。

    这下争春真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只见谢时霁更加僵硬。

    她连忙绷住神色,解释道:“抱歉,不是故意放你鸽子。”

    “我本来三天前就能赶回来和你商议,只是路过汾城,遇到有妖物趁汾城祭祀节作乱,被耽搁了……“

    谢时霁听闻她的解释,不禁微微转身:“那魔物很难缠吗?以你的能力,不至于要解决这么多天。”

    “尚可,只是祭祀节是汾城一年一度的大节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且因着当地习俗很多人都带了面具,探找魔物费了些时间。”

    谢时霁接受了盟友的解释,转身走了过来。

    他怎么这般好哄。

    分明刚刚才委屈的不行。

    争春心想。

    谢时霁比她小了两岁,离凡间男子及冠也还差了两年,却比她足足高了有一个头。

    争春打开储物戒取了样东西,在青年靠近时,忽地朝他走了几步,抬手覆了上去。

    脸上传来轻微束缚感,隔着薄薄一层面具,他甚至能感受到面具外微凉指腹的柔软……

    霎时间,谢时霁僵在了原地。

    “临别礼,等下次见面,送你个好的。”秦争春笑着移开手,心情难得很好。

    谢时霁取下脸上的覆盖物,是一只面具,纹理处理的很精细,甚至带着点绒毛,他下意识认为这是她在汾城时买的,但看到面具全貌后,心里一软:

    “你做的吗?”

    秦争春点头:“我第一次做,有点粗糙,别介意。”

    谢时霁怎么会在意这些,哪怕她随手捡片树叶给他,那也必定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树叶了。

    “不会,是兔子吗?很可爱。”他轻柔地抚着面具的轮廓,猜道。

    只见秦争春笑意更深,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小心收起临别礼物,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回归正题:“金沙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今日应当就能成功。”争春意有所指地说。

    “你三师弟那边,我——”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剑尊已经命我惩戒他,届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谢时霁沉默看着她,她的眼睛里仿佛燃着火焰,亟待焚尽些什么。

    他有些踌躇,忍不住想:如果我说希望她带我走,她会同意吗?

    但他没有问出口。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早已不言自明——

    不会。

    秦争春始终在走自己的路,她不愿旁人踏足。

    谢时霁自认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让她为自己破例,只能尽可能地铺设,让她走的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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