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泓刚处理完咨询，回到办公室拧开装着奶茶的保温杯喝了几大口，这才打开某大眼软件，准备喘口气。
下意识点进恒世-夏至的主页，上一条动态是三天前，签售会的宣传。
每秒评论区都在不停弹出新的评论。
【把钱吐出来！真特么是瞎了眼给你花过钱】
：【一想到自己夸过他都觉得好晦气】
【抄袭biaozi 罢了，不会是跟王通恒税过吧】
：【谁说不是呢】
：【怎么连漫画圈子还有潜规则】
：【照我说男人女人靠张脸还真占不少便宜】
【今天给你上的坟，不谢】
配图是夏至的黑白照片
：【RIP】
：【RIP】
：【RIP】
：【不敢回应的缩头乌龟安息吧】
【每日一问夏骗子还活着吗？】
【既然说夏至抄袭，证据十足，怎么不告？】
：【听说在恒世是严厉带他入门的，对自己的恩师也是条忘恩负义的狗】
：【你是夏至的姘头？那么忠心帮他说话，对面明摆着是不想做得太难看】
：【我好奇问一问就夏至的姘头了？】
【夏至大学的时候一直是我们班专业课第一，清者自清，我相信他】
：【怎么？跟导师也税过？】
：【多少钱发一条这个】
：【你在这替他舌战群儒，缩头乌龟出来讲话了吗】
：【缩头乌龟要退圈了】
【我宿舍有个夏至的小迷妹，偷我作业抄。偷子爱偷子没毛病】
：【你告诉老师】
：【这都能跟夏至扯上关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咯】
：【哟，抓到活的偷子脑残粉】
……
李靖泓看着大堆不堪入目的字眼，在评论框输入：你们傻逼吗
然后又逐字删除。
换成：讨论事情能不能客观一点
再次删除。
点开了夏至主页的私信按钮：我相信你。
“靖泓，前几天那个一中校园欺凌的案子，委托人到接待室了。”
“好，马上。”
明明已经工作三年，却还是会对这样的案子忐忑不安。
我是律师，不是李靖泓……
李靖泓放下手机，轻轻拍了拍脸，掌心的冰凉让她清醒不少，在走廊上又抚了抚白西装外套的领子，才深吸一口气走进接待室。
接待室的整体色调是黑白，中间的布艺沙发围着宽大的桌子，侧面是一个连着天花板的柜子和饮水机，再无其他。
“您好，杜先生，赵女士。”李靖泓伸手示意他们请坐，然后把目光转向紧挨着母亲的小女孩，“杜欣然，对吗？”
李靖泓三天前接待的是她的父母，但父母对孩子的情况说来说去都是那一些，李靖泓便让他们下一次务必把孩子带过来。
杜欣然抬头看了看李靖泓，又迅速低下头去，李靖泓也没有坚持，转身走到那个极有压迫感的大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小狗玩偶，微笑着递给杜欣然：“我工作忙，没有时间陪它玩，它叫小敢，勇敢的敢，你抱抱它。”
杜欣然用迷茫的眼神看了一眼李靖泓，再看了一眼玩偶，犹豫地接过了。
“欣然，今年上初一对吧？”
“嗯。”杜欣然的手放在小狗玩偶的背上，棉花凹下去一点，与其说是搭着不如说是按着。
“你告诉姐姐，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好不好？”
杜欣然沉默，一旁的父母想开口替她说，被李靖泓的眼神制止了。
玩偶的布被拽得皱起来，李靖泓知道自己太急了，忙转移话题：“初中的课多吧，你喜欢哪一科多点呢？”
“数学。”
“那很棒啊，姐姐读书的时候数学还考过不及格呢，所以打小就佩服数学厉害的人。”，李靖泓似是真的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笑，“我小时候一看到那么多数字就头晕，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而且”，杜欣然顿了顿“而且数学老师不会让我们分组讨论。”
李靖泓明白了她的意思，小组讨论，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李靖泓听她父母说过，曾经报警无果。同一个班的几个目击者都说看见她是在小路上自己摔倒受的伤。她愿意提起分组讨论的事，也许是个突破口，但李靖泓到底不是心理医生，没有办法引导孩子解开心结，自己的本职是让受害人明白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配合收集证据。
“他们，是不是每次都算得太慢了，不配合你？”李靖泓试探着问道。
“不是。”杜欣然的声音有些发抖，“讨厌他们，讨厌我……”
“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
李靖泓早已看过医院的验伤报告，只是需要鼓励她配合：“做不好的事情是不对的，是这样吗？”
“嗯。”杜欣然闷闷地答，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坏人，要得到惩罚，对不对？”
杜欣然喃喃道：“对，不对……不……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城里人……”
杜欣然是“名额分配生”，青霁市为了教育资源的公平，有名的公立学校的三分之一名额，下放乡镇，不固定分数线，只要在镇上的学校能排上名次，就能到有优质教育资源的公立中学就读。这也就意味着本来可以上“好学校”的部分孩子，挤不进前三分之二而无缘“好学校”。
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
“不会成功的！”杜欣然突然把玩偶丢到地上，站了起来：“你们别白费力气了！上次报警的时候你们也说坏人都会得到惩罚的！”
李靖泓也站了起来：“会的，你觉得我看上去怎么样？”
杜欣然眼里的怒气被这无厘头的一句话浇灭了：“什么怎么样？”
“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什么？”杜欣然茫然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被父母恭恭敬敬叫李律师的女人。
“在八年前，我差点因为学校里的那些人，死在牛角江上。”李靖泓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讲述一件往事。
杜欣然和父母显然没有料到这番话会从这个踩着高跟鞋，言谈举止都透露着专业的律师口里听到这样的话。
李靖泓看上去是这样的落落大方，似乎本来就是在阳光下成长的天之骄女。
“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