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

    柔县的天光来的缓,先前还是半暗不明,这才总算天光。

    匍匐的那一地秋水,潋滟晴天无限情,刚过七时,她低垂头没有看他,淡淡的,显得异常平静:“久等,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在这里教你,你能随我上楼吗?或者你下午再来。”

    陆怠舒礼节性的为小姑娘让路,难得的笑:“我随你上楼吧,我弟弟也在这里住院,得了肺炎,有我小姨。”

    少女垂顺下的发,彻夜未宿显得有些凌乱,她长得乖,却一副冷淡着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

    电梯间,浓烈遍布的消毒水味,他没有刻意依着曲岚过分遥远,普通的社交距离。带着好奇的探究目光打量着这人动作姿态,陆怠舒在般礼节也不过是个少年心态,便是极速的瞥了一眼,意外显得有些可爱,她注意到了,却没有回眸过去。

    电梯开门,又重新回归那副故装神态的模样,她弯了弯唇,难怪说他装……确实挺装的。

    “我进去一下,你在外面等我。”她依旧淡淡的,揉碎的天光透过走廊朦胧雾气的窗,空气渐渐暖和,他便是老实坐在了病房外座椅上,又是破烂补丁的包,又是褶皱再次展开的草稿纸。

    -

    满目愁容的秋,窗口大开的清润风光雨后天,蔷薇花谢绿窗前。年近60的外婆明明先前富贵那几年皮肤保养的没有几条皱纹,白花了发,满目疲惫。

    手术的医院离外婆家很远,那时她身无分文,好不容易借的邻居家5块寻的公交车,黎明前的光亮,被云雾遮挡住的视线,她茫然而又坚毅。

    “外婆,休息一下吧,买的豆浆包子都撒了,先喝点白粥吧。”她上前医院的餐桌板搬了下来,病房外的玻璃透明,陆怠舒偶尔意外撇过一眼,随后又极为平缓的松下目光,像是豪不在乎,又如同懒散肆意。

    曲岚将餐具摆放整齐,试意外婆先吃,老人家却全然无此心态,随意摆放在旁,她也无此心态,便出了门。

    “陆,怠舒同学?……”

    他抬头看她,微微眨了眨眼,曲岚局促的上前,尽可能的继续平缓情绪,认真重新计算起了数学题。

    第一次教陌生人,奇怪的滋味……

    陆怠舒算做聪明,几乎是一点即通,最大的问题出自于他的老习惯不喜验算,只是过分依着自己的老方法从头算尾,却不会灵活变通。

    他瞬间恍然大悟,开怀的笑,远方青苔遍布开满山茶在风中摇晃,因为激动面庞被染了红:“你很厉害,之前听过你的名号,抱歉,当初是我低估了你,你真的很优秀。”

    她发被窗帘撩起的风撩拨浮动,也随着他笑:“你也很聪明,灵活变通一些,相信你可以的。”

    曲岚先前以为陆怠舒心高气傲,任谁都不服,也不愿管教,桀骜不驯,这时她才明白一些,他就算再般乖张,也不过只是个15岁的少年心态。

    她不算的那种八卦的人,关于那人弟弟却还是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你弟弟在这住院吗?”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

    陆怠舒还在估算着自己大概的数学成绩,懵懂的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的:“昂,7楼8床。”

    并没有任何话题再次撩动,他半蹲在地认真计算,褶皱沉浮的草稿本纸反射明媚,阳光掠过少年侧影,她没有看他,依旧淡淡。

    -

    呼吸机心电图滴答滴答响了两天,终于在第3天的梦魇破灭,才是彻底清醒过来。

    陈怡先前的精神状况其实并不算得怪异,只是过分的平静,并没有世俗外界形容的那么疯癫,那么看起只是一个普通正常的中年女人。

    深夜却极度的狂躁,大幅度的头发掉落,僵硬浮夸的动作摇摆,素洁简约的白裙医院花园便失了人。

    阳光炙热熏烤,青苔残留的红砖瓦房,泥泞遍布,足迹蔓延到了那头,下一秒便再也找不着人了,连同那泥泞遍布的足迹,一并消失殆尽了。

    烟雾朦胧,霾霜糊涂了窗前的汽雾,明明街道人群众然,明明手腕重重缠住的绷带那么明显,可是没人说见过她。

    曲岚疯狂的找啊找,附二医院偏僻,昨夜刚是雨天过,松叶林枝雨水裹挟,竹林幽篁。

    街道拥抱城市,车笛喧嚣,灯光簇拥着高楼,柔县将早的景色很美,她穿的半薄的外套,衣角被雾气晕染的有些湿润。

    外婆白花顺滑的发几经折腾,明艳发皱的青蓝色外衫,焦急的四处慌乱。

    风起的躁动,狂的四起,吹拂鬓角的发,凌乱直至天边,她菀下头发温婉的姿态宽慰着老人:“外婆,你去那边找我往这边走,10:00找不到就报警好吗?不用太担心……妈妈总会想明白的。”

    心思镇默,缺氧的潦草,她们相继无声,继续满怀希望向前走着。

    -

    雨后街头,他墨色行衣,雨染的浸透,狼狈……纹路的梨花瓣落叶不倦。

    陆怠舒向前行着,雨小了多,肆意地蹲坐在某个巷前小店,有些凉着的干面饼子却依旧孜孜不倦。

    水雾化后的朦胧前行的匆忙车染,极速水坑激起四溅脏污的干饼,他痴愣的不知所措。

    干涸大地雨水滋润,只是本能的擦去干饼的脏污,陆怠舒莫名有些想哭,还是忍着,一口一口的吞咽着,看着很惨。

    几个孩童路过,心系善良望他怜悯,施舍了一瓶水压着小纸团,古铜色的5毛硬币,转身而逃。

    他笑,又不知想些什么,平常人家早就感动的痛哭流涕,就像垃圾桶角落的那支笔。

    陆怠舒傲视、乖张不屈,总是一副乔装的姿态,有一天也会仅仅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友善举动,像个傻子一样的茫然哭泣。

    刚是中考完16岁的少年心思,出来暑假工总是不容易的,蔷薇明艳低垂,正是开花时节,含苞欲放的雨水裹挟。

    妇人白色棉裙清润不知何处晕染的肮脏混沌,发凌乱开,皱纹一夜多了很多,翻找着草地和垃圾桶,呢喃自语,不知寻物些什么。

    刚是折腾无多其事,眼眶依旧酝酿的很红,他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家,只是姑且认为是翻找垃圾的老人家,将水瓶瓶递了上前。

    抬眸看……很不巧,他认出了是后桌同学住院的母亲,恐是走失,无奈没有联系方式,便撑伞在旁。

    明明都是一身狼狈,陈怡如同干瘪枯木木讷的冬,陆怠舒搀扶住,换季时节雨天气温骤降,他半干的外套绅士的套在妇人身上,慢慢的朝着医院走着。

    “孩,孩子,你不会冷吗?……”她意识半会儿的清醒,嘴唇干裂着惨白,少年遏制着瑟瑟发抖,笑:“您是病人,我带您回去好吗?”

    陈怡不记着陆怠舒,只是恍惚记着医院白花的天花板,下一秒貌似成就装死的标本,容器里动弹不得,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儿一般跳动着逃离四散。

    那些曾经认为一辈子不会做过的行为……一一疯癫的,不能遏制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貌似觉得自己病了,却不是疯了。

    “谢谢你……”

    “没事。”

    -

    天晴了不少,至少有阳光,朦胧肆意,夺目灿烂着,她没了力气,都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因为父亲这么个烂人想不开,她不明白陈怡那么骄傲,会主动折翼自甘堕落。

    小巷依旧匍匐水坑,阴暗潮湿青苔弥漫,情绪压抑的崩溃,只是勉强在老人家面前伪装片刻罢了。

    像是装满液体的杯口一次性泄尽的完全,青砖瓦石上滴答滴答还残留着雨水,她一直哭着,没有引人注意的无声,却依旧惹人驻足,那人撑着伞,立在她身旁。

    “你没事吧?”少女慌忙的拿出纸巾,溢出不住的泪,轻拍打着背部安慰。她说:“别哭呀,没钱坐车回家了吗?我有200,你先急着用,没事。”

    曲岚忙的摇头,擦了擦眼泪,逞强的笑:“不用了,谢谢你……我妈妈走失了,我情绪有些糟糕,很抱歉。”

    “啊,啊?怎么不报警啊?”魏汝拾傻傻的眨眼,阳光随着时间已经慢慢透射进小巷,盛了一片光,她摇摇头:“成年人要满24小时才能备案的,谢谢你……”

    随即,她起身,袖口被青苔染了湿的衣巾,少女落寞着街口行着,微微浸透着血迹。

    魏汝拾追上,将雨伞收下,卫生巾递来,搀扶着坐到了门前餐馆的椅子,用纸巾整理着她一身的狼藉。

    “找人怎么自己都照顾不好?你先去公共厕所垫一下,以后经期要记好日子。”

    曲岚懵懂着眨巴眼睛,她甚至怀疑这人是拐卖人口的诈骗团伙,但是她又确实满身狼狈。

    血迹星星点点,曲岚将外套褪下,衣袖捆绑住纤细腰肢,餐馆早点时间客人散落在餐桌,询问过后去往了后厨厕所。

    她笑着同曲岚介绍自己,原来这不是她们第1次见面,初三市物理竞赛第2场比赛魏汝拾脸熟了她,可惜后来再没有见过曲岚。

    “你好,我叫魏汝拾,汝窑的汝,拾掇的拾。”她发型是毛躁的偏黄,乖顺的低垂马尾,眼睛一眨不眨,呆呆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很轻。

    “曲岚,岚雾今朝重的岚。”少女低垂着头,没什么心思般,漫无目的向前行着。

    魏汝拾拦住她,曲岚抬眸撵住不语,眼神微黯,无端的寂寥,腐烂物般的氤氲阴郁。

    “我先陪你找着,你也认真一些好吗?不要这么退败。”

    她这次没有应答,过分平静,晚了半刻才开口淡言:“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帮我?……”

    魏汝拾变得沉静下来,她长相不同于曲岚的冷着一副姿态,贤淑的别着头发:“我妈妈让我能尽量帮帮别人,她当年就是被欺负,然后才变成现在这样。”

    曲岚没有说话,缓慢着向前。

    夏天不再燃烧了,欲言又止的秋,风声那么浓烈。

    她们行在风中,没有退路,她依着她走,以为是一时,成就了整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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