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贰壹.求问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谢无期面无表情,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人浑身上下分明写满了“哄我”两个大字。

    程非晚轻轻叹了口气,“以前问你,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现在就非得知道不可了?还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

    她试图问清楚他突然探究的原因。

    谢无期掀起眼皮,冷不丁的问了句:“关于你的来历,你从想过要告诉我吧?”

    程非晚默然,没有回答。

    谢无期一副果然如此的冷笑一声,“我总以为能等到,也一直都在等,结果不过是自作多情,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他舍不得逼迫,也知道他在等,所以肆无忌惮的让他等,可是凭什么呢?

    程非晚望着他受伤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半晌也只道了一句:“我的事……很复杂,暂时没法同你讲。”

    “是你说不明白?还是我会听不懂?”

    谢无期对上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分辨出答案,却终究无法得偿所愿。

    “从前你问什么,我都没有期瞒过你,唯此一次,是我不对。”他低声道歉,又反问道,“可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问是非,唯利是图。你的善良与我而言,并非全是利处,至少就这一次的事情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你甚至会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我作对,我不敢保证,你这一次是否会例外。”

    如同数日之前,漫天黄沙之中,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所以他不会赌,她不问,他就没有提。

    这就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程非晚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一开始,她没有想过。

    往昔她有疑问,天文地理,朝政人权,但凡他知道的,他都会一一奉上答案。

    只要不涉及他的把柄,不涉及他做过的歹毒之事,而她默契的不会去触碰他的底线。

    这种默契持续了太久,久到让她忘了,他也有可能会主动断了不成文的约定。

    程非晚久久不言,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说的对,她都知道,只是有恃无恐罢了。

    许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或是只得到了平淡的反应,谢无期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又继续说了下去,眼神充满落寞。

    “可纵使拉你入局,我也不曾想过要一直隐瞒你。”

    所以在太守府她问的那些,他悉数解答。

    “促使我改变想法的,是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关于你,我若不用一些特殊手段,也许永远都不会解开那层层的秘密。”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又慢又轻,一错不错的盯着程非晚的表情,到底是垂落了眼皮。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却难掩哀伤,扯唇笑问:“如今来看,我也没有猜错,不是吗?”

    程非晚突然觉得心脏一阵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比起他会算计她的性命,这样的真相更让人难以接受,他的赤诚……

    他怎么能如此坦荡的说这些话?

    “那个人说你不够爱我,他倒也没有说错,在你心里,明明任何人、任何事都比我要重要,可笑那一日我竟鬼迷心窍的信了你的话。”

    谢无期长长舒了口气,第一次说出真正藏在心底的话,语气竟始终算的上平静。

    “或许你也没有骗我,于你而言我确实重过你的性命,但你的性命排在最末。”

    程非晚哑然,无法否认,她的话的确钻了空子。

    谢无期浅浅笑了声,所有外泄的情绪与之一同消失,眼神冷淡下来,轻叹道:“不过也无妨,我与你也是利用多过情爱。”

    他动了动,似乎要下床,没再看她一眼。

    “今次就当我没问过,关于案件的消息,往后晁自会同你汇报,他是你的人了。”

    趁他弯腰穿鞋的功夫,程非晚快速起身从背后搂住了他,侧脸贴着他的后背。

    这是一种无声的挽留,谢无期动作一顿,只听身后的人喃喃道:“你同我讲。”

    他敛了眸,听见自己的声音接着响起,“晁自跟我多年,我的打算他都清楚,你不必担心会错过什么细节,他很稳妥。”

    程非晚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千言万语吐不出口,闷闷的问:“为什么突然给我人?”

    “你不是觉得我会算计你的性命吗?”谢无期平淡的解释,“他的武功仅次于解西,有他暗中保护,总归让你安心些。”

    宫廷之内,解西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毕竟他要保护的人是一国少主。可想而知,晁自是他的心腹之一了,他倒大方。

    只是眼下这个情形,平白获得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也无法令程非晚高兴起来。

    他还是这么平静,依然有问有答,不曾抗拒她的拥抱,但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慌乱,不自觉的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她红了眼睛,声音哽咽的祈求,“我现在……真的不能说。”

    不仅仅是因为真相他很难相信,更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她不敢保证,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如她所愿,到最后心甘情愿的放她离开。

    谢无期猜不透她的所思所念,兀自沉默了须臾,忽而低声问了句:“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他的语气中带有数不清的茫然,“你知道我的所有,我的卑劣与不堪,我的残暴与仁厚,而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身份、来历一片空白,甚至连‘风觅’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程非晚张了张嘴,自己也觉得心虚,小声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这个人总不可能还是假的。”

    她抬起头,仰头去看他的侧脸,“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够公平,但我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去害你。”

    “可你现在就在伤害我!”

    谢无期厉声驳斥,程非晚噎了一下,无法再否认,心伤又如何不是伤害呢?

    空气再次陷入短瞬的静默,程非晚开不了真相的口,这哑巴亏,她只能咽下。

    谢无期始终不曾推开她,却也不曾回过头,留着卑微的傲骨眨了眨眼,他睫羽颤动,一字一句说的艰难,满含委屈。

    “我的天性,注定了我给予的感情不会纯洁,是你说可以接受,是你主动要来的。”

    程非晚无法否认自己理亏,但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了,咬咬牙,心一横松开了他,然后用力把人拽回床上,与他正面相对。

    “那你说,如何你才能解气?”

    总归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谢无期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今也算了解了,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则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留下这样的心结,往后就算解开,他也不会原谅。

    少女动作急促,谢无期没有丝毫挣扎,被她再一次压在了身下,却又不同于上午的时候,交.颈.缠.绵带着慌乱的讨好。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眼带几分不自觉的惊惶,作势要去亲他,却被人躲开。

    谢无期偏了偏头,视线落在床头,语气既疲惫又失望,“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置气?”

    “不是。”程非晚撅了撅嘴,竟然也觉得有些委屈,“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了。”

    “我不能明白。”谢无期声音平静,不掩困惑,“你究竟是有多了不得,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而已,到底是怎样的苦衷?”

    程非晚无话可说,那些其实算不得苦衷,但他们来自两个世界,她说不得半个字。

    “三年。”她低声保证,“你给我三年。”

    谢无期闭了闭眼,对于这样的答案毫不意外,她一开始不愿说,就不可能说了。

    “你要的真心我给了,但我得不到回应,也无底气将我的一切和盘托出,你见谅。”

    若说爱情各自占据他们人生的十分之三,那么谢无期的这三分,已经全部给了眼前这个人,他毫无保留,无愧于心。

    至少,他的所有恶劣,还算的上坦荡。

    程非晚也有三分,可这三分,没有给予他。

    她给的更多是……欺骗。

    谢无期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为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感到可笑,何至于此啊……

    威胁、交易、使性子、装委屈,软硬兼施,他用尽了能平和解决的手段,妄图以爱侣的身份求一求她的真心,却终是撬不开这张嘴,她竟是半点不肯透露过往。

    可他何必如此呢?

    明明他大权在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天底下没有谁敢忤逆他,何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人,自轻自贱呢?

    罢了。

    谢无期闭了闭眼,声色疲累,似不欲再争辩,低低反问:“孤凭什么要等你?”

    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平静的回绝道:“还是算了吧。”

    程非晚一怔,不可置信的问:“什么叫……算了吧?”

    “孤不等,也不再问,但孤──亦不会放你走。”

    谢无期重新看向她,目光是她最熟悉的温和,但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程非晚抿了抿唇,头一次觉出失控。

    自从离开临平城以来,她就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唯有情感能占得一二上风。

    可归根结底还是源于……他的纵容。

    如今,他也要收回去了吗?

    谢无期抬起手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宛若安抚一般,缓缓道出冰冷的事实:“你我之言,皆是真假参半,而我这一部分,想来你已有分辨的能力,我教过你的。”

    他的眼神温柔缱绻,同她说着隐秘的情话:“觅儿,我心悦于你,所以我不会放你走。此生都不会,你得受着,这是你主动求来的,纵然反悔也已经无用了。这一点,你需得记着,不能怪我贪心。”

    程非晚嘴唇颤了颤,隐隐猜出他的打算和未出口的话,很是不安:“你……想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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