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霍临霆是个很自负的人,从他没有完全弄废尤听雪反而是跟她建立奖罚制度就可以看出来,他自信尤听雪逃不出自己的掌控,并且尤听雪迟早会听话。

    这样自负的人根本不在乎尤听雪是不是会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什么,反正尤听雪没人脉、没渠道通过这些信息对霍临霆造成太大的麻烦。

    所以平时尤听雪被弄到书房里陪伴霍临霆工作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些没头没尾的信息,纵火的男人算是一个。

    尤听雪当时就被放置在霍临霆身边,像个宠物一样,霍临霆工作时顺手就摸摸尤听雪的脑袋,而尤听雪还不能有任何抱怨,尤听雪为了积蓄下一次逃跑的力量,肯定也不会自己受伤的时候惹霍临霆不高兴。

    大约是上一次逃跑被抓回来,尤听雪在霍临霆的桌面上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资料,一开始还是个面冠如玉的青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霍临霆,被毁容了。

    前因后果尤听雪不清楚,她其实也不关心这些事,毕竟她都自顾不暇了,没那个圣母心,之所以记得这个男人,是因为霍临霆当时忽然来来一句“如果你当时放火不小心把煤气灶开关开大了,就会变成他这个样子”。

    尤听雪不太高兴,同时联想到,这个男人的脸,应该就是因为煤气泄露爆炸或者被大火烧到毁容的,这才对男人有点印象,不然跟霍临霆相关的事情,她一概不想记住。

    男人的脸十分可怖,眼皮上的肉像是增生后又割开的,厚重得像是睁开眼都需要用非常大的力气。

    “我听说过你,霍临霆关了一个总在逃跑的真爱,听说霍临霆有心让你当霍太太,但你始终没同意,别人都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不定是玩情趣,我怎么知道你的被迫是真是假?”男人没有移开刀,依旧死死盯着尤听雪。

    现在霍临霆已经被药晕了过去,不管怎么样迟早会死,可尤听雪还清醒,男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跟霍临霆一样晕过去。

    尤听雪平静地说:“你没见你用了这么大剂量的药物我都没晕吗?因为我有抗药性了,这些东西,霍临霆下得可比你重多了,我要是能爱上这样的人,那我不应该在这,应该去精神病院?”

    言下之意,只有斯德哥尔摩患者才会爱上刽子手。

    男人沉默地看她一会儿,说:“我就当你说得是真的,你也走不出去,你以为,针对霍临霆的暗杀就只有我一个人吗?我只是需要死掉的凶手,你也是走不出这个别墅的。”

    “你的意思是,外面还有人盯着,保证整个别墅的人都出不去?除了霍临霆,外面那些佣人跟保镖只是来打工的!”尤听雪被男人的话吓到了,完全不敢想,如果这场大火再这么烧下去,要死掉多少人。

    “不会,这是市区别墅区,有完善的设备,附近的人应该已经来救火了,普通人肯定被救出去,但是霍临霆的嫡系不可以,你算一个。”男人叹了口气解释。

    看得出来,男人也不想做这种事,他来做了,就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尤听雪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可我也是普通人,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我出去呢?我不无辜吗?我平白无故被这个人渣关了十年,我的腿平均一年要被他打断三次,我要是今天死了,我这辈子不冤吗?”

    男人不再说话,就这么用刀抵着尤听雪的脖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让她走。

    火灾中死亡的人多数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尘憋死的,其次就是中毒,男人直接倒了汽油在别墅里,火势蔓延得很快,现在除非立马有人破窗而入,不然尤听雪跟霍临霆迟早会窒息而亡,包括男人也是。

    可房间是被封死的,霍临霆为了不让尤听雪从窗户逃跑,很早就把窗户给封死了,外面要破窗,得上气割机。

    尤听雪跟男人僵持不下,很快她就不行,因为一直在说话,她本想自救,可是她的腿是断的,拼着被男人割破脖子下床后,直接倒在地上,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

    男人走到床的另一侧,低头看着尤听雪,忽然递了一瓶迷药过去:“死亡很痛苦的,我不知道你有耐药性,所以就没多带,但是你可以用我的。”

    国家对迷药类以及麻药类药物管控很严格,霍家作为医药企业才有储备,而男人能跟霍临霆对上,估计也是相关行业的,能拿到并不奇怪。

    尤听雪抓住男人的手腕:“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不想因为他死,我就是跳楼死了,也不能是因为这种理由跟他死在一起。”

    看到尤听雪止不住的眼泪,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说:“你吃了迷药,我把霍临霆送到外间,你们不会死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男人能做到的、最大的通融,就是让他们不要死在同一张床上。

    犹豫良久,尤听雪难过地同意了,她知道,今天这一劫注定躲不过去,那至少,别跟霍临霆死在同一张床上,他不配。

    吃下第二份迷药后,尤听雪终于有些迷糊,她感觉到男人把她抱回了床上,用被子盖好,随后男人就把霍临霆拖下床,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外间去。

    尤听雪最后模模糊糊看到的场景,是男人一刀一刀捅进霍临霆的身体里,每一刀都像在发泄什么。

    之后就是长长的睡眠,没有痛苦,没有梦,睡得十分安稳,像是在手术室里被打了适量的麻药,一觉睡过去,甚至觉得轻松。

    再次醒来时,尤听雪感觉到浑身疼痛,她以为,自己还是在那场火灾中被救了,于是顾不得疼痛,猛地坐起来,想去问问霍临霆死了没有,却不想,看到一个年轻了十岁左右的霍临霆推门进来。

    因为保养得宜,霍临霆的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逐渐会伪装,知道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温良和善的模样,所有的坏脾气几乎都留给了尤听雪。

    而区分两个霍临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的笑容,笑得嚣张的是年轻的霍临霆,没那么嚣张的是十年后的。

    尤听雪刚睁眼就看到了一个满脸嚣张笑容的霍临霆,他缓步走进来,贴心地掖了掖尤听雪的被子,关切地说:“听雪,你怎么就不听话呢?要是你听话一点,我就不会动手了,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这张脸的。”

    这话尤听雪有点耳熟,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应该回什么,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如果她没疯,火灾的事不是她自己的幻想,那霍临霆现在应该满身都是烧伤才对。

    况且,那个男人把霍临霆拖到外间后下手没有一丝迟疑,就那个捅刀频率,霍临霆别说现在还完好站在她床边,就是躺ICU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尤听雪本就不爱说话,刚开始被关的两年还爱跟霍临霆吵架,后来愈发觉得两人三观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渐渐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得益于此,尤听雪不说话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开始觉得她可能是怕了。

    经过几天的了解,尤听雪发现她现在好像回到了刚跳江回来进行完催眠的时候,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催眠中做了一个被关十年的梦,还是真的重生了,从佣人们的口中她渐渐推出了那段自己没有的记忆。

    尤听雪给自己提前下了关于提篮女佣的心理暗示,接着心理驯化大概用了一个半月,那个男心理医生宣布驯化成功,尤听雪已经将自己的认知调整为了霍先生的狗跟奴隶,必须听从霍临霆的命令。

    但是在她失去意识的日子里,腿很突然地失去了控制,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可就是站不起来,因为腿不行,霍临霆根本没办法让尤听雪听从命令,反而要照顾一个好像已经废了的女人。

    霍临霆大发雷霆将那个心理医生弄去了非洲,觉得对方是庸医,把人给弄坏了。

    后面请了一些医生来看,从心理医生到骨科医生,得出来一个结论——尤听雪失去了自我,所以等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一般来说不会出现这种状的,毕竟很多没有了自我认知的精神病人照样能跑能跳,尤听雪不能走,应该是把之前被打断腿的意识给融入自己的行为中去了。

    经过心理驯化的尤听雪本应该只剩下对命令的条件反射,不过她在听从命令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是早就被打断的,以为被打断腿的自己才会听从霍临霆的命令,所以造成了尤听雪无法站里的情况。

    尤听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重生,但她害怕在三十三岁那年依旧死在火海里,于是她妥协了,她想给自己谋一个没有霍临霆的未来。

    只要霍临霆不在她身边,之后经受的苦难和死亡自然就不会发生。

    第一次,尤听雪开始反思自己跟霍临霆从认识到死亡的所有事情,她迟钝地发现,董俞其实早就把办法告诉她了,是她憋了口气不肯认输,才被霍临霆折磨了近十年。

    早点同意、表现出霍临霆最讨厌的样子不就好了?

    听话一点还能拿钱,被折磨十年之后不得好死又是何苦来哉?

    想通之后,尤听雪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是否清醒,偷偷做了个很简单的计划,她花了不少时间来回忆董俞曾经跟自己苦口婆心说过的话,那些话她曾经当做耳旁风,现在却要一点点再想起来。

    董俞说,霍临霆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同时又是个兴致很短暂的人,作为霍家的太子爷,他生来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在江城这个一线城市里,凭他的身份,可以横着走。

    这样的人就有那种有钱人的通病——觉得世界上每个靠近自己的人都有所图谋,或许是钱、或许是权,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真心不要他们的钱,除非本身就极度有钱。

    比如童君宁,她是少数在江城二代圈子里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女孩子,一般家庭出于封建观念,就算是私生子,都要带一个儿子回来,而童君宁能有这样的身份,却是因为她有个还没退休的政客外公。

    说起来讽刺,所谓的真心与不爱钱,仅仅因为有权且有底气。

    蒋东远早早就决定要跟童家强强结合,本身也是因为喜欢童君宁,当然,在刚重生的时候,尤听雪并不知道,她也早就不记得蒋东远是谁。

    尤听雪只在乎董俞说过的,霍临霆本质上是想要一个乖巧的床伴,腻了就换一个,哄地他开心的话,要什么都可以。

    为了满足董俞说的条件,又为了不被任何人看出来,尤听雪假装自己提前清醒了过来,而且制造了一次相对来说比较低智商的逃跑,并且,受了很严重的伤,严重到,霍临霆没办法再对她做什么。

    逃跑对尤听雪来说是家常便饭,她对地形熟悉,知道自己怎么样的才能跑出最远,可是她担心霍临霆一直追着自己的,会让三十三岁的死亡如期而至。

    以防万一,尤听雪列举了几条希望可以错开未来的事情:一,不能烧毁半山别墅,避免被迫搬走;二,不能引起霍临霆过度的注意,以为她在反向操作欲擒故纵;三,她要让霍临霆将她留在半山别墅上。

    想要做到第一点并不难,难的是后面两项,尤听雪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自己再跑一次,但是快到山脚的时候,她装作失足从山上摔了下去,这一摔,她完全没对自己做保护措施,硬生生逼着自己摔断了四肢,肋骨也差点札穿了肺。

    尤听雪只是在赌,赌霍临霆来得够快、赌自己命不该绝。

    事实证明,尤听雪赌成功了,接下来她立马就被送去了最近的、可以做大型手术的医院,在里面待了十几个小时,终于抢救成功。

    后面就跟董俞说得差不多,霍临霆是个擅长利用任何一个条件的人,他趁这个机会对尤听雪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只要好好在他身边,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以及表面上对尤听雪极尽照顾,比如说给最好的病房、最好的治疗、最好的护工,其实这些都是钱能买来的,根本没有真心,尤听雪知道他在敷衍自己,她却要装作一天天慢慢感动的模样。

    住院三个月,尤听雪每天态度都有变化,之后出院回到半山别墅休养、复健,霍临霆偶尔回来帮助尤听雪一块复健,她好像慢慢被霍临霆打开了心扉,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向普通的情侣靠拢。

    尤听雪哄得霍临霆将窗户上的钢板都去掉,避免将来起火的时候,她跑不掉。

    或许是尤听雪太乖巧了,霍临霆很快没了兴致,他又开始夜不归宿,出去猎艳,半山别墅住着他口中喜欢的女人,市中心里说不定还睡着他喜欢的漂亮床伴。

    不过尤听雪都当做不知道,好像已经把半山别墅当作家,每天都很认真地在半山别墅生活,不吵不闹,乖巧得一如霍临霆最初希望的模样。

    没多久,霍临霆就腻了,至此,尤听雪第二辈子,才被关在半山别墅两年,就开始失宠。

    尤听雪却不敢离开,她希望是霍临霆亲自赶她走,这样以后两人才算真正断了关系,其次就是,她觉得,躲在半山别墅比去市区逛强,万一又碰上什么霍临霆的仇家呢?

    那时候尤听雪刚被关了两年,随便一个人都知道霍临霆强迫了一个公司实习生跟自己在一起,尤听雪担心自己又成靶子,自然要躲得严严实实。

    人算不如天算,尤听雪平平安安苟到了被关第五年,对面的蒋东远却来了。

    第一世的时候,尤听雪因为在第二年就烧掉了别墅,后面被霍临霆带去了市区别墅中住,后面没再离开,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蒋东远还有这么一段,因为前世在市区别墅中从来没听过蒋东远有什么喜欢的女人。

    也可能是尤听雪从不关心霍临霆这些狐朋狗友的生活,就不知道蒋东远还逼迫过别人。

    同病相怜的人翻过院墙摔落在眼前,尤听雪无法忍住不救,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

    霍临霆明确表示对尤听雪不感兴趣,尤听雪很高兴,只要她拿到了办好的身份证,去哪里都可以了,不用担心被霍临霆抓回去、也不用担心被连累暗杀。

    可尤听雪没想到,就差这一个月啊!

    明明尤听雪已经想好,跟蒋东远他们吃晚饭,她下午被霍临霆带回公司,到时候她让董俞带她去取一下身份证,之后就都是自由身了,结果就在回程大桥上出了事。

    失去意识那一刻,尤听雪难免怨恨霍临霆,他为什么要得罪那么多人?

    两次了,尤听雪因为这该死的人渣,被连累两次了!

    尤听雪累得很,她想:如果这不是梦,就让她这么死在江水里吧,哪怕尸体泡在水里会发胀,至少……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不知道意识失去了多久,尤听雪忽然又在一阵疼痛中醒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还被泡在水中,感受着自己一点点窒息,她猛地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场景,居然是另外一种熟悉。

    房间门被推开,医生跟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对她说:“尤小姐,该换药了。”

    尤听雪恍惚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啊,她想起来为什么是另外一种熟悉了——她回到了霍临霆在市区的别墅,也就是自从她搬进这栋别墅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霍临霆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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