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带商齐喑去了艾莉亚的屋子。

    艾莉亚的屋子和商齐喑的几乎像是复制粘贴，同样的五平米小铁皮屋。唯一的区别就是艾莉亚有舍友，而她的舍友一年前被异种吃掉了。

    老罗叮嘱她们去了初级学校要好好学习，努力觉醒第二精神体，考高级军校。

    考不上也没关系，可以走义务兵的路子去小军区历练，也是一种出路。

    无论怎样，都比在荒野强太多了。

    老罗是义务兵退伍，C级天赋者，没能成功觉醒第二精神体，他只能告诉她们如何在战场努力活下去，别的，他也帮不了她们。

    老罗掏出两个崭新的光脑，分别戴在她们两个手上。

    黑色的，在灯光下泛着闪的，真正的光脑。

    这是他用他多年前退伍的补偿费和这些年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买下来的。

    商齐喑和艾莉亚都大吃一惊。

    “老罗……”

    “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们的。我真的很高兴，你们能测出B级精神力，以后一定会是很厉害的天赋者，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他只是最简单的款式，以后还要靠你们自己才能拿到更好的，”老罗深吸了一口气憋回泪意，将她们两个的手合在一起，颤抖着嗓音说：“你们要互相扶持，好好地活下去。”

    商齐喑第一次见到星际的光脑，但心里也明白，这两个光脑的价格恐怕要把老罗都掏空了。

    商齐喑和艾莉亚都不好意思要，“老罗，这太贵重了。”

    “对，老罗，我们不能拿，这可是你的棺材本呢。”艾莉亚抽着鼻子，开玩笑道。

    老罗把她们两个手直接拽了过来，小心地戴在了她们的手上，帮她们两个录入了信息。

    老罗晃了晃自己手上四个角都碎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光脑，笑了，眼尾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法令纹深如悬崖沟壑，但又带着天真的温和。

    “哈哈，我们的是一样的款式，是吧，姑娘们。”老罗拿纸给她们两个依次擦拭了眼泪。

    “别哭，姑娘们，你们还有远大的前程，去吧，去收拾收拾，明天你们就要出发了。”

    商齐喑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屋子空荡荡的，唯一的床品还要留给之后的孩子们用。

    商齐喑环视自己不足五平方的小屋，一时慨叹。

    两年倏的一下就过去了，这两年前比起她曾经的18年，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商齐喑拿了两件衣服，是留置区的爷爷奶奶拿不知道珍藏了多久的新布料做的，她和艾莉亚一人两件。商齐喑摸过，非常劣质的布料，甚至因为时间太久，布料已经开始掉屑，但这已经是她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老罗还拿出了他年轻时狩猎所得的异种动物皮，缝在在她和艾莉亚的衣服心口处。

    商齐喑把自己前几天换回来的营养液压在布包最深处，用衣服盖了盖。

    不管在哪里，能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天已经漆黑，商齐喑听到了外面的欢呼声。

    Y492星的荒野上第一次出现了两个B级天赋者，大家决定给他们举办一次盛大的践行宴。

    各种认不出的食物糊糊，杂粮饼，野菜洗洗放了些盐的沙拉，甚至还拿出了五管营养液，稀释后拌在土豆泥里，那个锅看起来能炖五个商齐喑。

    好多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锅，马上要流出口水来。

    欢声笑语，在荒野上那样难得。

    商齐喑看到艾莉亚穿上了新衣服，混在做饭的奶奶那里帮忙，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是荒野上人人都喜欢的大姐姐模样。

    商齐喑随便找了个座位，帮着分碗。

    热呼呼的土豆糊糊混着营养液，一咽下去就有一股热气在肚子里环绕，浑身都暖了起来。

    荒野的地硬邦邦的，商齐喑和艾莉亚说：“这地坐着屁股疼。”

    艾莉亚在她面前常常绷不住自己温柔姐姐的人设，冲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商齐喑没得到回应，倚在艾莉亚身上看夜空。

    Y492星看不到星星，夜空像是蓝星雾霾最严重的时候的一样，永远灰蒙蒙的。

    商齐喑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我的眼睛可比这种灰色好看多了。

    吃完，所有人手牵手，围成一个大圈，唱着歌慢慢走。几个活泼的男孩女孩在圆圈中间跳舞。

    大家一起祈祷：尊敬的风暴之神，请您怜悯人类，荒野在上，焦土为祭，鲜血做烛，万千生命尽归您麾下，人类于黎明塔尖等待您的降临。

    离这里不远处就是明天接商齐喑和艾莉亚的星舰，这次测试，一共只有她们两个人合格，能前往星域中心的初级军校学习。

    测试员在测出两个B级天赋者后，就立马通知了垃圾星的星主。星主也很重视，立刻派了一队星府兵员专门一路引领她们两人前去星域中央。

    此时他们都站在不远处的星舰周围，鄙夷地看着这帮荒野上的下等人低劣的狂欢。

    ———

    Y492星战略部

    庖回打着哈欠，看着本来应该和他一起值班，却偷偷跑去喝酒的同事发来的信息，心里一片恼火：“该死的弗迪克，就知道把工作推给我，希望他被最恶毒的异种咬死。”

    他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摊在工作椅上，椅子自带的按摩系统帮他舒缓着后背，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就在他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面前的虚拟屏幕中突然出现大量红色圆点，几乎马上要包围塔斯兰星系的所有边缘垃圾星。

    庖回眼皮已经要盖住眼球，无意识地瞥了屏幕一眼，然后彻底盖住。

    突然，他整个人像是被人烧了屁股，猛的弹了起来。

    红色光点的覆盖面积越来越广，庖回一股凉气从脚底袭起。

    他人还没回神，身体记忆已经让他飞快地按动警报仪，

    星域各地传来冲天的警报声，

    Y492星的地标建筑——黎明白塔塔尖的迅速亮起，原本合着翅膀，闭目低头的白鸽张开羽翼，围绕塔尖飞翔。

    战略部一片混乱，无数工作人员瞬间惊醒，地冲出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白塔为什么会预警？ ”

    看到指挥中心巨大的虚拟屏上几乎满屏的红色，所有人都在惊恐。

    “我的阿西路亚啊，这是怎么了？”

    战略部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最多还有一个小时，虫族大军会冲破星球防护，袭击Y492星中心星域。”

    “这怎么可能，两年前虫族异联合大军刚被珀兰军队击退，怎么可能这么快卷土重来。给我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战略部长声嘶力竭地咆哮，军装下的大肚子哐哐摇晃。

    “快，快向塔拉军区求援，快去，快去！”

    “让各炮台准备，立刻给我轰炸星域外缘，务必让虫族无处安营扎寨，只要他们一露面，就给我往死里砸核武。”

    “可是荒野上还有人……”一个工作人员面色惨白，心里天人交战。

    话没说完就被战略部长打断，他肥白的脸上脂肪挤在一起，眼睛只剩一条缝，眼里都是阴毒，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恶魔在低语：“那些低级的下等人，为我们献身，他们应该感到荣幸。”

    战略部乱成一团，Y492星战略警报响彻星域。

    留置区，

    商齐喑本来和艾莉亚一起仰倒在荒野的焦土上，艾莉亚的室友是个五岁的灰发小丫头，长得相当清秀，下巴尖尖眼睛大大，像是个小精灵。

    商齐喑拿自己以前挖出来的饼逗她，和她一起算简单的口算，小姑娘每答对一道，商齐喑就给她掰一块饼。

    她冥思苦想的样子逗得商齐喑和艾莉亚哈哈大笑。

    小姑娘有点点恼，但拿过商齐喑递过来的小病，还是拿着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包起饼放在怀里。

    看得商齐喑有点心酸。

    艾莉亚在一边教小孩们十以内的加减法。

    商齐喑看着，时不时插几句嘴。

    突然，她眉头一皱。

    一股危险的气息让她背后发凉。

    是错觉吗？商齐喑想。

    她正疑惑，就看到艾莉亚抬头望向了天，目眦欲裂。

    她迅速扭头，黑压压的虫族向荒野压来，灰蒙蒙的天瞬间被漆黑的虫体覆盖，像是地狱。

    “快跑，快跑！”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所有人都开始奔跑。

    刚刚喜气洋洋支起的锅瞬间被撞到，剩下的土豆糊糊流了一地，却没人再关心。

    “虫族来了，虫族来了……”

    尖叫声不绝于耳。

    商齐喑和艾莉亚正打算跑回留置区，却被星主派来的兵员拦住，要强行提前带她们上星舰。

    B级天赋者难得，没觉醒第二精神体的B级天赋者更难得，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带走这两人，所以领队人果断下令，带走商齐喑和艾莉亚，即刻返航。

    星舰直接开到商齐喑和艾莉亚刚才站立的地方，领队人和副领队一人扛起一个小姑娘就要走。

    老罗逆着人群冲上来，抱走了吓僵的艾莉亚小舍友，不舍地看了商齐喑和艾莉亚一眼，转头跑向留置区。

    “救救他们，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商齐喑无力地挣扎，一把被领队人按住警告：“老实点！”

    兵员和商齐喑艾莉亚都上了星舰，商齐喑贴着舰舱窗户，看着老罗努力跑的背影，心里不断祈祷，阿西路亚，如果你有灵，请让老罗活下去，让孩子们，爷爷奶奶们活下去……

    虫族还未攻入星域，一道燃烧着的导弹在留置区炸开。

    商齐喑清晰地看到，老罗正好在导弹落脚处，瞬间湮灭于腾起的火焰中。

    商齐喑脑海里轰然炸开，涕泪横流，身体再无力支持，软倒在舰舱中。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一个空灵的仿佛自远方传来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宿主身份确定，精神力合格，成功激活365号换装系统，感谢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