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音在床头柜上轻柔响起时舒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南琛怀中，头枕在他的胸口处。他的下巴贴在她额头上，双臂牢牢搂着她。

    她就知道还是会睡成了这个姿势。

    昨天被南琛收了电脑后，舒玉怕周思乔忘了明天的事，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过了好久周思乔才接听，应该在什么重要场合，声音一直压着，“明天我有数，不会迟到的，10点高铁站见。”

    电话里面传来思乔妈妈的声音，和蔼又满意，“小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舒玉听着，‘小陆’是谁？

    思乔什么时候谈了个姓陆的男朋友？

    呀！陆叙言？

    舒玉刚开口确认这个猜测，周思乔紧急收了线，没给机会。

    她果断拨了回去，这时主卧浴室门被拉开，南琛套着规整的家居服做到了床沿，不规矩的手却轻而易举攻城略地。

    电话自然是没拨通的。

    一场战事结束，舒玉气喘吁吁，汗流不止。她去洗澡然后和往常一样上床刷手机然而心底却是纷乱的，根本没那个兴致。

    南琛还意犹未尽，舒玉索性放下手机，关了床头灯，“你别充男狐狸了，离我远点，我得养精神，睡觉。”

    “好。”男狐狸挪到自己那边，躺下，闭上眼睛，虽嘴角还翘着，昏暗的壁灯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疲倦。

    比平常睡得略早，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体略紧绷带着□□后的微微酸痛，枕畔那个均匀的呼吸声和被子底下与她只隔了一点距离的身体散发的温热。

    他们在这张床上的沉沦有平静的、热情的、放纵的、温柔的……却还是头一次这样僵直地躺着，似乎唯恐一个动作便打破了某种小心维持的平衡。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朦胧睡去。

    现在他们的相拥紧密，也弄不清是她不知不觉钻入了他的怀抱，还是他熟睡中将她揽了过去。

    舒玉轻轻一动，挣出一只手去按停手机，他便惊醒了，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我去挑一下衣服。”

    “天没亮时，妈打电话过来，说给你准备了战袍，待会送过来。你睡正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南琛没睁开眼，声音低低地说。

    这边话音刚落，隐隐听见有门铃声。

    舒玉掀开被子，披了个外套，趿拉上拖鞋, 不太利索地跑出了卧室。手碰到冰凉凉的门把手，舒玉开门的动作停顿住，手拢在嘴边, 轻轻呼一口气，还没有洗漱。

    她秀气的眉毛蹙一蹙，不过来不及了, 她又整理了一下睡得有点皱巴的睡衣，打开门的时候人刻意往后退了一步。

    穿戴华贵的唐瑛站在门外。

    今天穿得比往常还要更加隆重一些，手上拿了个一个大大的盒子，一见她开门就递上来。

    舒玉瞳孔微微张大，问了一声：“妈，这是给我的？”

    “肯定呀！那小子没给你说嘛？”

    无功不受禄，舒玉有点不敢接。

    下一秒盒子就塞到了她手上，南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妈估计挑了好久，你试试看。”

    挑了好久。

    舒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礼盒，上面印了一行烫金的英文字母Hermes，是一家高奢女装，舒玉在周思乔购物软件的收藏夹里看到过，豫州大厦包括SKP都有他家的门店，她有次跟周思乔逛街时去过，一条丝巾要卖到她店里一个月的流水。

    手上这个大盒子沉甸甸，估计是整套衣服，可能对唐瑛来说不值一提，对舒玉来说却太太贵重。

    舒玉看向唐瑛，“妈，您费心了，我这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套像样的行头怎么行！”唐瑛不以为然，直接进门脱了皮草大衣。

    南琛点点头，也是一副赞同的表情，并且催促道：“进去试试，我倒想看看妈的眼光适不适合你。”

    舒玉垂眼看一下手里的大盒子，又抬眼重新看他，有点手足无措。

    在沙发上落在的唐瑛也催，“我也想看看，快去试试。”

    舒玉唇边弯弯，抱着盒子回了卧室。

    里面的衣服果然是一整套。浅蓝色西装领大衣，白色套头毛衫、粉蓝色调的套裙，温柔而简约，很合她的气质。除此之外大盒子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是一只Hermes brikin35拼色手提包。

    舒玉洗漱化妆之后，把一整套穿好，出卧室门的时候，南琛正在吃早饭。

    唐瑛端着咖啡去餐桌时，一看到她先是张大眼睛看了两三秒，然后夸张地赞叹：“我儿媳妇也太漂亮了，真好看啊，打扮这么漂亮一定旗开得胜。”

    听着夸奖蛮心虚的。

    南琛喝一口牛奶，放下杯子，提醒似的轻咳一声。

    她今天长发披散着并没有向往常一般扎马尾或丸子头，这身衣服跟她合衬，让她整个人像罩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滤镜，清丽动人，惹得人看了想再看。

    “嗯，挺好看的。”

    唐女士也不算特别夸张吧。

    “鞋子穿哪双呢？”唐瑛盯着突兀的拖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舒玉原本就被夸赞得不好意思，笑得面颊有点点发僵，现在听到鞋子忙跑去鞋柜，“尖头细高跟好累，穿靴子可不可以？”

    对于穿衣打扮，女人都有着天生的兴趣，唐瑛眼神疯狂示意餐桌边的木头儿子，“粗跟短靴也行，白色裸色都可以。”

    没有想到，南琛直接站起来，下一秒就掏出一个鞋盒，很认真地说：“我这正好有一双裸色小羊皮短靴。”

    唐瑛放下咖啡杯，功成身退。

    小两口吃完早饭，南琛照旧等司机开他的豪车接他去公司，舒玉则拎着婆婆送的爱马仕去赶高铁。

    在一楼门厅分开时，南琛上车之前，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女人。

    “舒玉。”

    她应声回头。

    看见南琛站在线条流畅、闪耀留晖的宾利雅致旁，初春的暖阳拂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眉眼舒展，同她说：“旗开得胜。”

    舒玉坐的动车，速度很快，不过三个小时就到了。

    出了站就有出租车候着，两人排队等了一辆，在投资孵化基地附近找了个酒店，据说交流会在晚上，为期三天。

    第一天结束后，两人灰头土脸的出来，一晚上搭讪的不少，可都跟正事无关。酒店距离这并不算远，决定步行回去。其他创业者也都是一路谈笑，三三两两走着。

    舒玉少有出门的机会，暂时脱离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也算是一种放松。立春后，温度回升了一些，夜晚的风也没前段时间刺骨了。她挽着周思乔顺着人行道边走边闲聊，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南琛打来电话问她在干什么。她稍微放慢脚步，落在后面，笑着说：“闲逛，这条路叫韶华路，灯火通明却很安静。”

    “我知道那个地方。附近接连的几条分别是：锋关路相山路玉林路樵歌路君竹路。 ”

    舒玉被这些富有诗意的名字打动了，“这些路名好有意境。”

    “我以前在君竹路待过一段时间，住了两年都没看过街景。那条路在韶华路西侧，沒有多远。那条路应该种了不少桂树，中秋前后挺香的。”　南琛的声音中带着疲惫。“我要有时间就好了，可以陪你一块走走。”

    “你很累吗？”

    “是呀，有一点儿。”

    “你不会还在办公室吧。”南琛只轻声一笑，她无可奈何地说：“你这样老逼着骆谦跟你一块加班还得多给他加班费，不如明天再做。”

    “倒是会精打细算，你不在家回去跟空气说话？”

    舒玉心里甜滋滋，“以前没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跟空气说话，”嘴角彻底藏不住笑意了，“早点回家，思乔喊我去吃饭了，拜拜。”

    “哎呦，南总这就开始查岗了。”周思乔忍不住调侃。

    好友今天这套装备一出手，被不少眼巴巴等垂怜的创业青年误认为金主姐姐，那一个接一个都不带停的，更有那迷了心窍的还妄想包了舒玉，狗胆包天！

    “好了好了，点的外卖要到了，赶紧回房间！”

    舒玉拉着周思乔进了酒店的电梯。

    第二天一早，舒玉收到了一个邮件，是某投资平台发来的意向函。根据上面的信息她拨了电话，加了预留的微信号，那人说他今天就到投资孵化营，下午见面再聊。

    周思乔昨晚打游戏到半夜，现在还在睡，舒玉给她微信留言说自己要出去转转。向酒店前台打听了一下方位，她穿过一条窄窄的横巷。走出差不多200米的样子，果然看到了君竹路的路牌，那是一条笔直的柏油路。

    这条路和她刚才走过的韶华路一样，宽阔但不热闹，带着几分市区里难得的幽静意味，但道路两旁的书还都是光秃秃的枝条，细看能看到些嫩绿的芝麻大小的叶苞，不知道这是不是南琛说的桂树。

    她有几分踌躇。见路边一位晨练归来背着太假剑的女侠气质的阿姨从容走过，连忙打听：“阿姨，我想请问一下，这树是桂树吗？”

    阿姨十分欣喜，点点头：“对，做桂花蜜可好吃哩。”

    “这么多桂花树呀。”她笼统指了下道路旁边那些并不高大的树。

    阿姨笑了，“就这三四棵是桂花树。其余那些几年前就被统一换掉了，可惜了，种了几十年全都是大树了，开的花也多。可是据说有人受不了这个香味，年年投诉，政府不得已就都换了，吃不上桂花蜜我们还找过街道办事处，两拨人去了三四趟，这才留下了这三四棵。”

    谢过这位阿姨，舒玉顺着人行道慢慢向前走着。她想着：南琛是什么时候来这的？为什么过来？又为什么整日待在屋里不出门？

    听他口气离开后应该再也没回到这个城市，更不要说探访过去的住处了。所谓沧海桑田，似乎只是一个空泛的说法。可是生活中那些根本无法抗拒的变化每时每刻都在悄然发生着。

    他走在这条路上时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而当时的自己应该还在回忆中那条阴暗压抑的小巷子里苦大仇深。

    不知不觉到了路口，眼前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道。

    舒玉回头看看君竹路的路牌，在心底帮南琛说了一声下次见。他们未来还有无尽岁月，可以一起来看你。

    第二天交流活动结束。舒玉和有意向投资的公司负责人邹文见了面，对方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生，她对‘体验性书店’的想法很有兴趣但对计划书很不满意，给了几个整改意见让回去修改润色后再给她看。

    本来一切都谈得好好的，可不巧打算走的时候碰到了面熟的人。

    “呦，在这个地方竟然能碰到南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