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才应该是更有自信、更笃定的那个人。

    见过舒玉后她心里起了疑虑。

    看一眼手表，她吃了一惊，她本是应父亲林建的招唤去对面酒店的，中途得到消息才拐了个弯来试一下舒玉的深浅，此时眼看要迟到她不得不满踩油门往对面跑。

    到了林建指定的楼层，她迎面碰上了南琛和陆叙言。她惊异地打量两人，急速在心底思量着他们的出现与父亲叫自己来有没有直接联系。

    南琛目不斜视已经和她擦肩而过了。

    她叫住他：“南总，请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陆叙言拍拍南琛的肩，“我先走了。”

    南琛站定，“请讲。”

    一直以来南琛总对她保持着客气的姿态。不管她怎么明示暗示，他都目不斜视从来不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越是这样越能勾动起她的妄念，总是暗自思忖，这个男人满心满眼你都是自己该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在他们站得一步之遥，灯光柔和地照下来，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神态中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淡。现实冰冷，林玥尧轻声冷呲，“不见得非要在走廊上说话吧，去那边行政酒廊。”

    南琛微微一晒：“你把个人情绪带进了工作之中，我认为我们根本沒必要再沟通。”

    林玥尧一下咬紧了牙，“你有什么理由这样质疑我。”

    “我研究了多星近几年的投资方向。的确很广泛，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商业地产与相关产业。会将触角伸到新能源及清洁能源方面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尝试。你不能否认这个投资计划是你提出来的吧。”

    林玥尧冷冷地说：“集团所有项目都要经过层层审核，不可能是个人行为。”

    “这是很有潜力的行业，值得投资，但是向有关部门申请和至唯合作，并且放弃同意放弃项目决策权和话语权。我认为多少带了您个人的趣味、恩怨在里面。”

    林玥尧手瞪视，几乎在跳起来抓他衣领，她声音沙哑地说：“你跟我爸说了这个看法，你怎么能这样！”

    “我向来不喜多说话。”南琛看了看手表，眉间闪过一点不耐，“这件事也根本不用我去说，林董自会做出判断。”

    她突然失神，目光落到他的手表上。他腕上戴的是一只价位约4000W的百达翡丽1527万年历玫瑰金。她不得不暗暗感叹，这个男人的一点一滴都奢侈又低调着。可一想到这样奢侈的人或物不属于自己，她一阵惶惑烦乱闪过后只能强自镇定下来。

    “你分析起我来很客观，那么请你自问一下，你拒绝我任项目负责人是不是也带了个人情绪在里面吗？其实我根本沒有必要站在这里争论，坐下来好好谈，说不定能成就双赢的局面？何必弄得两败俱伤。”

    “难道我的态度不够明确吗。即使我拿出几千万做研发基金也不可能跟你共事。”

    南琛声音平和，可是林玥尧听出了决绝的意味。她强压住心乱，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这个合作是在部长办公室达成一致的，你的反对根本无碍大局。”

    “那至唯只提供资金，不再参与清洁能源的研发共创。”

    他正要转身，林玥尧猛然按住了他的手：“是不是你太太介意……”

    南琛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快速抽出了手，平静地说：“我太太一向大度明事理，对我只有关爱没有怀疑。”

    林玥尧冷笑，“你不用这么刻意维护她。”

    南琛正色说：“她是我妻子，我对她的维护根本不需要刻意。”

    林玥尧注视着那个修长笔直的背影消失，只觉得心口憋闷已经放大到了仇视的地步。

    她走到林建所住的套间外，轻轻敲门。林建端着一杯酒走过来给她开门，见是自己的女儿，嘴角放下，沉声，“你来得未免太迟了。”

    “对不起，爸爸。”她只得低头道歉。

    “我跟南琛已经谈过了。你重新评估我们同至唯的这次合作，交一个详细的报告给我。”

    “爸爸，请听我说，我昨天跟几个主要领导碰面，他们对我提出的合作研究项目很满意，市经委一定会敦促南琛跟我们的合作。”

    “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你说了同样的话。”

    “我保证，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这件事。”

    林建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那好，我们再来谈谈最近的投资项目，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你经手的投资回报只有极小的金额，可是你哥手下一个小项目就远远超过了你手里所有的投资收益。”

    林玥尧心底一沉，上午的汇报，她这一年的投资收益法确实无法令父亲满意，林明禹的变化也着实惊人，他说出金额后便让众人刮目相看，股东提出的疑虑也从容不迫应对自如。会议后来基本变成了他和父亲的单独交流。

    舒玉只顾忙着实地考察，观摩学习，研究创新，特色书店的经营模式，借此来丰富自己的计划书，对林玥尧的挑衅早就抛之脑后了。

    再说了，南琛这种男人，不是那种能简单拴住的，自然也不会随意被人撬走。舒玉把这个结论说给婆婆唐瑛听时，得到十分钟不停歇的好评。

    舒玉只觉这个婆婆矛盾又可爱，即想让她和南琛多些时间相处，又不遗余力四处带着她或自己的朋友去各家书店书局打卡，连优缺点、整改的意见都汇总之后发她。平时说话提到女性独立之类的话题也是不藏墨教授给自己。

    表嫂苏写意得知舒玉的想法，建议先去临市的小规模的投资孵化基地去试试。舒玉还在犹豫毕竟自己企划案计划书都没完成，南奶奶直接拍板让她去，说：“先去走个过场，了解一下。”

    南琛去澳门出差了，并不知道这事，舒玉也没打算说，临市的投资会议暂定时间为二月二十八号，距离现在还有七天。

    舒玉做事一向严谨，不打无准备之战，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为计划书忙碌。期间也跟南琛打过几次电话，发过几次微信，不过因为她实在太忙，总是寥寥几句就挂断。

    转眼就来到而月二十七号。

    临市的投资会议就在在明天。

    南琛还在澳门处理分公司事务，昨晚电话里说明天下午的飞机到家。舒玉还照常窝在东城景园的书房。刚跟陆叙言通完话，下楼以极快的速度解决掉晚餐，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回了卧室。

    床尾的蓝灰色沙发上还有她昨天换下来的睡衣，她这几天就是洗澡前洗澡后穿的都是睡衣，头发随意挽个丸子用黑皮筋固定。窝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其实所有的数据和演示文稿已经准备得很充分，只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所以一遍遍调校，想要做到更好，想要万无一失。

    她又把整个PPT从头到尾往下翻。

    选址、创新点、客源货源、岗位情况、发展前景……每一项都是满当当的，满载着她这些天点灯熬油的努力。

    鼠标光标停在最后的“发展前景”页面上。

    她看到她写的：

    1.为书店引入“生活与美学方式”理念，丰富了业态与场景，深化社交属性，为书店带来更多衍生和附加价值

    2.书店应与商圈相辅相成，书店的存在不仅仅可以丰富业态，同时作为商场的文化符号，可为商场吸引更多的客源，延长他们的逗留时间，从而产生更多的商业价值。

    3.结合地区人文历史，将每间店都打造的极具设计感，用细节满满的设计传递着这一座城市背后的文化历史价值。

    4.复合型书店贩卖的不是书籍，而是生活消费场景空间。

    但舒玉还是不放心，她在想要不要重新再检查一遍。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里，不行。”

    熟悉又陌生的一道声音。

    她清楚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在电话以外听过。

    舒玉身体有一瞬间僵直，反应过来之后，她转头，看见久未谋面的南琛。

    男人今天穿了件铅灰色毛呢西服，白色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解开了两颗扣子，正微垂着头认真看着她的电脑屏幕。

    风尘仆仆的。

    舒玉启唇，吸一口气，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是说，明天下午的飞机吗？”

    “澳门那边事情办完，就先回来了。”南琛说话时没看她，视线还落在电脑屏幕，他抬抬下颌，向电脑的方向，提示她，“看这里。”

    她后知后觉：“……哪里。”

    “发展前景的第三点和第四点。”南琛皱了下眉，长指越过她搭到键盘上，轻描淡写地删，“你要清楚，投资者在意的是能不能赚钱，你这些空话没有用。”

    舒玉看到自己写的四条只剩一半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微微仰头看着他。

    南琛不紧不慢地往她的PPT上修修改改打了几个字。

    3.以书籍为线索，契合“生活方式体验”主题，吸引投资增设店中店，以咖啡饮品、文创、轻奢珠宝、小众画室等为主。

    “这不是阅读理解，不需要多角度，你的赚钱计划越具体，金额数值越明确可能性就越高，投资者也就越有印象。”

    舒玉看到他修改后的内容，莫名有点自惭形秽。

    南琛赶在舒玉跟他道谢之前半撤开身，“南太太的专属家教，我的荣幸。”

    他说完，看到她还想再重新检查一遍。

    南琛伸手，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

    “好了。你准备的已经很好了，除了这个，精神面貌也很重要。”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所以，老公陪你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