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避则避

    第五章

    安王府……

    半月之期已到,今日便是取药之时。池鱼换了身夜行衣偷偷潜进王府。

    安王府与别的王府相较而言规格并不算气派,陈设简单,也不阔绰,府内仆从只是勉强够用,并不算多。看起来确实是不得宠爱。

    出生不能选择,苦难却要一人承受。就算皇帝之子又如何,还不是不能随心随性……

    “进来。”

    池鱼听见宫百里压低了嗓音唤道,顿了一瞬随即推门而入,掩门单膝跪下行了一礼。

    “主子。”

    宫百里正坐于案几旁,手上不知在写些什么——这大半夜的在书房干什么?

    宫百里停下手上动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

    “所来为何?”

    “取药。”

    宫百里抬起眼皮瞟了一眼,继而垂下。

    “别人都去姻缘阁,顾长赢倒稀奇,来安王府取药?哦!现在应该叫顾执法了!”

    “主子说过,属下和他们不一样!”池鱼面无表情说道。

    宫百里冷哼一声“顾执法确实不一样!敢自作主张去监视卫府,又敢自作聪明来王府!”

    “属下不敢,一切皆听从主子吩咐。”

    “哦~~本王授意?”

    宫百里皱眉逼视“何时授意?想清楚再说。”

    池鱼探了探宫百里神色继而开口解释。

    “半月前卫府众人见属下神色有异,主子知道属下想知晓其中原委。而各位执法到了天守除了属下都有安排,更巧合的是卫捷官居四品,可卫府却无人监视。想来是主子特意留给属下。”

    池鱼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他可有动气。

    “至于来王府……属下擅自揣度主子心意是前来请罪的。属下想着今夜半夏去姻缘阁取药,才特意避开她来了王府。但主子还未歇息,想来也是猜到了属下会来。”

    池鱼心中不屑。去了卫府说她自作主张 ;不去怕又要说她蠢笨不堪,未能及时体察上意;来了王府要说自作聪明,不来到时候怕是还要治她一个欺上瞒下、逃避处罚之罪。

    宫百里双眸微闭,揉了揉额头,看起来没什么耐心。

    “顾执法很聪明,但本王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说话只说三分不好吗?”

    “属下不敢!属下的命是主子所救,自当忠心耿耿,所思所行皆不敢对主子有所欺瞒!”

    这压抑的气氛让她惊惧不已,额头上竟挂了些细小汗珠,连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

    每次见面都是这样,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直说看不惯她就好了,何必多费唇舌。

    宫百里将她神色尽收眼底,慢悠悠道

    “卫府可有异常?”

    “并无异常。那卫捷除了每日上朝,极少出门;顾一心感染风寒还未大好,卫知意在身旁侍疾;至于卫南风,无所事事,每日不是招猫逗狗就是眠花宿柳。前几日还因此事被卫捷打了一顿,如今还在府中将养。”

    宫百里不耐烦地听着这些自己早已收到的消息,耐心耗干之际她才说完。

    正欲开口,忽感身上刺痛,犹如蚂蚁啃噬,愈渐强烈……

    宫百里瞬间清醒,强忍不适几大步跨至池鱼身前。

    她显然已跪不直,整个人摇摇晃晃。

    宫百里看了看窗外,月上中天,过子时了?——她这是毒发了?

    池鱼只觉无力,脑袋昏沉沉的,胃里翻江倒海,视线模糊,浑身刺痛——这便是月上相思吗?

    刚过子时便如此折磨,也不知到了第三日是如何光景,若真到那一日,自己挨得住吗?

    池鱼心下讽刺——看样子他是不想给我解药了,是在惩罚我自作主张吗?

    身体反应逐渐强烈,她用力忍耐不敢作声。

    宫百里强忍痛楚“后悔吗?顾执法若是去姻缘阁,早就拿到药了,也不必受苦了。”

    池鱼呼吸急促,自是未察觉他身体异常。

    她调整呼吸,一字一顿说道“不悔……属下有错,自当受罚!不配吃解药!”

    反正都是要受罪的,等他找上门还不如自己主动前来,至少还踏实些。

    宫百里居高临下,瞧着她备受折磨,心底竟隐隐升出一丝快感——顾池鱼,这是你欠我的!

    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向地面重重砸去。

    宫百里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半蹲上前,双手拖住她脑袋,不至于使她摔伤。

    他从袖中拿出解药塞到她嘴里……

    他深吸一口气,浑身颤栗,很是无奈——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你!拨皮拆骨、碎尸万断!方能解我几分恨意!

    池鱼迷迷糊糊的,嘴里被塞入一颗药丸。

    待睁眼时,宫百里又坐回椅子上,好似刚才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池鱼连忙起身跪好“多谢主子赐药。”

    宫百里甩了个令牌在池鱼身上,漫不经心晃了她一眼。

    “做好分内之事,退下吧。”

    池鱼看了看天色。

    确实该走了,免得撞上半夏回府就说不清了。

    “是。”

    她捡起地上令牌,不敢多言,快步飞身出府。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可什么都不问了。管他为什么让半夏监视自己呢。

    非在局中,莫论局事。

    以免引火烧身,这个宫百里还是能避则避吧……

    ————

    客似云来酒楼……

    她如同往常一般,到了二楼找了个能一览全街又不易被察觉的位子坐下。

    今日她可是尾随卫南风出门的。想是身上伤渐好,在家憋不住又出来惹事了。

    她坐于卫南风斜后方,在角落里暗中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卫南风和他那俩狐朋狗友聊得火热。

    池鱼心下嫌弃——早知道不跟着了,成天不敢正事,还不如找个地方睡一觉,昨天夜里都没怎么休息。

    她喝了几口浓茶,尽量让自己精神些。

    忽听到一楼大厅说书先生讲起户部侍郎家的灭门惨案。

    言辞激愤、捶胸顿足,言语中皆是对侍郎家的同情惋惜与对凶手的深恶痛绝。

    短短几句就将在场众人的情绪提了起来。

    卫南风听罢用脚轻踹了踹坐在他对面男子的腿。

    “真的假的?本少爷不过几日未出府,竟发生这么大的事?”

    对面男子吃痛,挪了挪脚小声说道。

    “自是真的。说是今日凌晨给田侍郎府送菜的小贩去了府上,叩门良久无人应答,方才入内查看。见院内躺着几个应是守门家丁,便立即报了案。刑部和大理寺都去了,田侍郎夫妻二人与附中下人都是熟睡之时被杀,干劲利落,一刀毙命。”

    卫南风睁大双眼,嗓音都拔高了几分。

    “都死了?”

    与卫南风讲话男子身旁还坐了一男子,看起来有些不安的示意卫南风小声些。

    卫南风瞟了那男子一眼,打趣的笑了笑。

    “赵霖,你莫不是被吓怕了?”

    卫南风又碰了碰对面男子。

    “宋安旻,你看他!”

    宋安旻侧身轻拍赵霖肩膀,安慰一番,没好气的瞪了卫南风一眼。

    “他害怕也属正常。想那田作升一个三品户部侍郎都这么悄无声息就死了,赵霖父亲乃是五品户部郎中,田作升可是他家顶头上司,他能不怕吗?”

    赵霖小心翼翼“是不是户部出事了?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卫南风看赵霖哭丧着一张脸,只得出言安慰。

    “怎么可能,户部有事肯定是朝廷处置,下手这么狠的应是江湖中人,怕不是田侍郎自己得罪了什么宵小,被人寻了私仇。”

    卫南风嘴上安慰,神色却有些忧虑。

    赵霖疑惑“他能有什么私仇?父亲还说他是个好官呢!”

    宋安旻左看右看“别操心了,大理寺不是去了吗?早晚会查到真相的,我们等消息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赵霖紧张望着宋安旻“这苦差事可是大理寺和你们刑部共同授理,还是让伯父小心些吧!”

    宋安旻瘪嘴,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卫南风见二人神色焦虑,赶忙笑了笑。

    “本少爷几日没出府了,快给我讲讲城中趣事。”

    宋安旻、赵霖对视一眼,赶忙接过话头……

    顾池鱼静静听着,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昨夜之事……

    自前夜从安王府离开,池鱼便赶紧找了个无人之地调息。

    她借着火折子细看宫百里给她的令牌。

    上圆下方,正对应天圆地方,是为守天地秩序;通体雪白夹杂些许墨色,黑白分明。

    她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令牌,但无回谷师傅授课时早已说明。

    池鱼心下一惊——规圆矩方?颠倒黑白?这是执法令?是要杀谁?

    她赶紧打开执法令上挂着的小纸条。

    田作升—灭门

    池鱼双手颤了颤——他到底想做什么?田家究竟怎么得罪他了,竟要杀人全家?

    她将纸条缓缓放在火折子上,一张小纸条被火光映衬的殷红,很快便消失殆尽,正如那夜的田府,血色漫天,顷刻间便不复存在……

    池鱼揉了揉脑袋,就着茶水咽下几口糕点,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幕幕。

    这还是她第一次杀这么多人,以前在无回谷训练时大多是用动物或是乱葬岗的尸体,偶尔会抓到想探听无回谷秘密的细作,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才能毫无顾忌的折磨他们。

    如今却不问缘由杀这么多人,想到田府那些死人的脸,她当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池鱼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同情任何人,若是让宫百里知道我起了恻隐之心,死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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