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今天晚上有月亮,稍带长圆形的。像一颗白净的莲子似的月亮,四周白蒙蒙的发出一圈光雾。白府的夜晚,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静谧。

    烟斜雾横,迷蒙中,有身影转来,二人笑容妖媚,但看上去妖而不娇,勾人心魄,却又拒你千里之外。

    “姐姐,你和那老实人进展怎样啊?”青蛇倚在白蛇背上问道,青蛇仍保留着蛇的部分习性,目前四下无外人,她也不再收起蛇性。

    “你说你一整天都在外面疯,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白蛇抵下小青的头,转过身去。她身上天然的蛇性已尽褪去,将此时缠绕在她身上的青蛇放下。

    “是竹林里的那小和尚!谁知道他现在竟然这样!他把我拉去帮他施粥了。”

    “想不到我们还挺有缘份,连他都来帮忙。”白蛇自忖道。

    “姐姐,你觉得他怎么样啊?”小青试探性地问道。

    “他和许仙不同,他可没有凡人的情感。”白蛇当然看出青蛇小心翼翼地试探。但面对人间,自己尚不能有把握能完全适从,更何况修为见识尚低于自己的小青?

    她知道,当自己和小青搬来时,就有书坊谁人暗说自己是冶叶倡条。即使是自己帮忙问诊,她不是不知道仍有人明里暗里讥讽自己是牝(pìn)鸡司晨。更何况小青看上了人人敬仰的法海禅师,她无法想象流言蜚语。

    小青沉默。这是她第一次的不情愿,不情愿地听从姐姐的指示。

    500年来,她相信姐姐的每一个指示,即使是化形这件事,她也是唯姐姐是听。

    她学会了感情用事。

    这就是成人的代价吗?

    她明白姐姐的良苦用心,知道姐姐最爱栀子,像令人清醒的冰雪。但她也贪恋人世间的真情。

    如姐姐和许仙一样。

    “小青,怎么了?”白蛇发觉青蛇的不对劲。

    “没有。”青蛇立刻掩饰自己的内心,她看着姐姐,又倚到姐姐身上,“姐姐,他什么时候会再来,我看你们进展很顺利啊!”

    白蛇只浅笑,不答。从她本人来说,自然是十分享受这时光,却不知现在的他呢,内心何如?她阻下小青,一个人走上池边。她穿上自己的裘衣和白衫,通体雪□□嫩,正如她所爱的栀子一样。青蛇匆忙赶上去,却被身下的衣服绊倒。

    “你小心些!”白蛇嗔道。

    这日子夜,一跛了足的道士拄着拐杖行至此处。门外,他只听到二蛇妖的嬉戏声,但他只是长叹,似已看透一切,喃喃道:“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多日的时瘟转安,白府旁的人也少了下来。今日上门的大多是前来复诊,无多时候便已结束问诊。正巧今日许仙又一次上门。

    许仙自己或许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希望上门。

    他自己受身边人影响,也常鄙夷着那些脂粉奴隶的纨绔。但在断桥后,他却又无法抗拒的时常想起白蛇的模样。

    面对突然拜访的许仙,白蛇自然是喜出望外,而青蛇也懂进退地离去,她上了集市,独留姐姐同许仙在一起。

    两侧叫卖声不绝,这或许是大宋自迁都以来的一次繁华。文人们念着“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但百姓的生活富足,却又哪里会想到这些。青蛇虽然不通人性,但面对人间是是非非,她也会学着姐姐的样子说句世殊时异云云。

    她看上一支红豆簪子。跟着姐姐久了,她也会说两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也知道红豆象征着爱情的典故。

    兀的,一个跛了足的道士走过,边走边唱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他叫住青蛇,请求借他几文铜钱买些吃食。青蛇出门不习惯带太多银两,但看那道士衣着褴褛,想起姐姐平日说的行善积德,她还是婉拒了拿着簪子的小贩,把仅剩的几文钱给了那道士。

    “姑娘啊,这贫道周身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只这一枚玉珏......”说着便把那玉珏给了青蛇。

    这……

    虽说自己没有姐姐的聪颖。

    但她也知道,这道士的理由也太搪塞,分明是他早想好着给自己的。

    这样衣衫破旧的道士手里收藏着这样成色的玉,还用几文钱交换,明明就是一早准备好给自己的。

    青蛇虽然觉得有问题,但没有多想。自己和姐姐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那里又会有人来害自己和姐姐呢?索性就将玉珏就挂在自己的腰间。

    微妙的紫光流入西天,青蛇不知觉间走至金山寺门外。想起法海曾允诺她到金山寺内,她便径直走向法海的禅室。当再一次观察法海禅室周围时,她发现他的禅室周围有着很多紫红色叶的花,却不知是什么。

    当进入法海的禅室,青蛇看见法海正在榻上禅定。法海的外形不算出挑,但他本身清俊的面庞和清冷的气质给人十足的信服。他身上的海青干净又整洁,屋里的梵香萦绕却又不寡淡。他正拿着手中的手串,手串上的玛瑙被他摩挲的极为光亮。

    但今日奇怪的是,平日里打坐极易入定的他,今日竟在在初禅时便无法断掉一种游丝般的念头。

    他睁眼,看到青蛇在自己的房间。他是本能的一惊,但还是很快镇静下来,但还是被青蛇捕捉到他神色的变化。

    “吓到你了?”青蛇关切地问道。

    “没有。是贫僧禅定不认真。“他回答的语气十分客气,似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这么客气干什么?”青蛇自然是不知道那天法海看到他和自己的情劫,”对了,你门口的花叫什么,盛开时很美啊!“

    “忍冬。” 他的答案简短,似乎想要刻意保持和青蛇的距离。青蛇自然也是看来出来,但又疑惑。明明是他的盛情邀请,如今却对自己如此疏离。

    或许对探知到天机的法海来说,自己一开始也是恐慌与难以理解的。

    他不明白为何了断世俗的他会受情劫侵扰,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逃避。

    禅室无语,只法海不断拨弄手中的念珠。不多时,法海开口:

    “寺院清寒,施主若是愣了,便披上我的袈裟。”面对自己的情劫,法海的第一反应是逃避,但当真正遇上青蛇时,他思索良久。

    自己的情劫,但这不是她的错,。他不能以受害者的心态对待青蛇。虽然不知道为何会遭遇情劫,但作为出离红尘的人,克制内心的欲望,或可度过此劫。

    青蛇听出他话里的松动。她拿起放在蒲团上的袈裟披在身上,顺势坐下。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儿?”青蛇见势问道。

    虽然姐姐也告诉过她,轮回转世之人会喝下孟婆汤,忘了前程往事,忘了所有人,再见一次的机缘十分之珍贵。但对于青蛇而言,感情本就该是一下子的事情。

    爱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无问东西。

    或许这就是作为动物最直接的情感。

    法海一怔。不过两次的见面,他相信即使有缘,却也不信青蛇会爱上他。

    或许是这蛇妖仍然未懂爱的含义。

    但对于青蛇而言,她对法海的记忆始终停留在500年前的恩情上。或许遇见他的第一眼的感激,于她而言,便是爱了吧。

    “作为尘世中人,你可以男欢女爱;但我已出离红尘,修的就是放下情与欲。”也许这个例子不够好,但除此之外,法海也暂时想不出还可以如何拒绝她。

    “断了情和欲,那还是人吗?”

    “贫僧不求自己得安乐,只求众生得离苦。”

    “怎么做?”

    “刚下情与欲。”

    “放下情和欲就可以成佛?”

    法海沉默。在大小乘佛教面前他曾能做出明确的辨析,但此刻面对青蛇,他却一时语塞。

    一夜寂静。或许只有这一蛇一僧自己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早钟响,不知是来自北山的灵隐寺抑或是南山的净慈寺,金山寺每日早课的时候到了。

    青蛇离开时,法海忽然止住她:“人妖殊途,有些时候人间不是你们看上去的美好。”

    这既是提醒青蛇也是希望她能阻止白蛇和许仙的悲剧。

    青蛇觉得奇怪,她并未告知法海自己蛇的真身,也无人看出,不知这和尚什么时候看出来了。他明明话里有话,青蛇却又不解何意,只得应了下来。

    当她离开禅室时,几个请法海上早课的沙弥经过,看到她从住持禅室出来,他们都震惊不已,但出于对住持的绝对尊敬,他们还是假装没有看见。

    禅室里,透出明析的曙光。他的脸藏在灰暗里,海青上透出薄薄一层汗,浸湿他的身。

    流言四起。当青蛇仍四处游荡,思索昨晚和今早法海的话时,白府里的白蛇却听到了流言的四起。

    “真的!你说白府里那丫头竟然和法海禅师共处一室一夜?”

    “我也是听说,今天去上香的时候他们寺里的一个师傅说的。据说是几个师父亲眼看到的。”

    “那两个娘子看上去人还挺好,前两天还帮忙治病呢!呵,竟是这样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法海禅师岂不是.....”

    “那哪能啊,即使是那个小娼妇想勾引,法海方丈的本事还要质疑?”

    流言都被白蛇听尽,她无法解释,只能在这些邻里面前沉默。昨夜许仙前来,是她让小青先行离去,但当许仙离去,青蛇仍未归来,这是白蛇觉得有些不妙。

    这些流言白蛇是定然不信的。侑于时代,无论是什么风吹草动,女性永远是言论首先波及的那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白蛇却也相信青蛇不会做出这样荒唐之事。但一夜未归的青蛇,着实令白蛇担忧。

    面对流言,无可辩驳的白蛇只得闭上门户,等青蛇回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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