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

    大部队已经逃离广场很远,背后的蝶潮却依旧穷追不舍,留在广场上的只剩那些已经被侵蚀的民众,有得还在哀嚎,有得却已经逐渐失去了声息。

    骑士团将大部分民众围在正中间,此刻他们无计可施,只得拼命逃跑,蝶潮不再向雨点一样落下,而是在天空中汇聚成一团,似乎要这样一团砸下来。

    亚伯心中暗叫不好,这样的密度,恐怕骑士团和民众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握紧宝剑,咬牙准备拼死一搏之时,空中忽然响起一阵空灵的长吟。

    也就是这个声音,似乎震慑住了蝶群,它们浮在半空中迟迟落不下来,那些已经附着在民众身体上的污染也躁动了起来。

    一阵水流在这声音后从角落里腾空而起,将蝶群包裹其中,暂时将蝶群囚禁了起来。危机陡然解除,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亚伯有些脱力,还没来得及回头观望,身旁的柯尼亚就叫出了那人的身份。

    “哦!妖精王回来了!”

    明明亲自将他送出了西弗尔,妖精王怎么会去而复返?亚伯带着这样的疑惑猛地回头,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昨天才见面的妖精王忒休斯。

    只是,往常性情温和的妖精王此刻脸色却有些凝重,蹙眉打量着面前的惨剧。来不及想他去而复返的原因,亚伯走上前去就要向他求救,只是还没有到他跟前,妖精王倒是先动手了。

    “普卡。”

    他叫了他身后总是跟着的那个随从的名字,火红色的不死鸟随之划破天际,烈焰从他口中吐出,与那团包裹着蝶群的水球相撞,水汽蒸腾,蝶群瞬间烟消云散。

    解决完蝶群的不死鸟俯冲而下,落在了忒休斯身旁,重新幻为人形。站定的普卡抹了一把脸,脸色也不是很好,凑在忒休斯身旁报告道:

    “陛下,是复制型的污染,又在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死伤有些惨重。”

    忒休斯点头,环视了一圈周围民众的惨状后让低头对普卡耳语了几句,普卡点头答应,随即高声安排着民众。

    “没有遭受污染者和骑士们一同离开这里,到一旁去等待接受净化!”

    普卡这样说完,像那边的骑士们招呼了一声,亚伯欣然接受了他的指引,毕竟这可是刚刚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

    随着没有受到伤害的民众的离开,节庆广场就只留下了或哀嚎或麻木的人,数量不在少数,现场瞬间变得惨烈了起来。

    普卡和忒休斯分头行动,救治着在场的兽人们,普卡用火焰灼伤着污染附着的部位,一阵阵难闻的气味随之散开来,等到彻底灼烧完毕,普卡就又马不停蹄地去救治下一个。

    忒休斯的方法和普卡明显不同,相较而言更加温和些,却也不可避免会造成伤害。

    他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一个正在哀嚎的兽人,污染附着在他的手上,忒休斯掌间凝聚成一颗水珠贴上,沾染污染的皮肤立刻滋滋作响,连带着污染被腐蚀掉。

    救治的过程也很痛苦,兽人咬着牙哀嚎着,终于挺过了这一下,眼看救治完的妖精王准备离开,他连忙在他身后道谢。

    “谢谢您啊!妖精王大人,您才是能救我们的人呐,不像那个虚假的神明,只会欺骗我们,根本不能驱逐污染。”

    忒休斯的脚步一顿,随即转身问他道:

    “星神谛下也在这里吗?”

    那个兽人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他:“污染刚出现时她在这,现在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了。”

    忒休斯轻轻颔首感谢,很快便在角落里发现了叶杏的踪迹,她跪坐在地,泪痕干在脸上,怀中抱着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孩子。

    “谛下。”

    忒休斯在身后轻声唤她,叶杏机械地转过身来,看见是一直被她当做回家希望的忒休斯,眼泪又止不住顺着已经干掉的泪痕落下来。

    “把孩子给我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安抚,跟着伸出手去,叶杏想把孩子递过去,可无奈手已经抖动地不成样子,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了。

    很多首次遭受污染的人会变得情绪激动,抱有敌意,忒休斯观察着她的情绪,确保不会刺激到她后凑近了一些,用手抚上了还附着着一半污染的皮肤,相同的滋滋声,彻底清理完成后,孩子的小腿印上了枯叶蝶的图案。

    忒休斯长舒了一口气,向叶杏露出微笑:“治疗很成功,谛下,这孩子很快就会醒来的。”

    叶杏脸上不见喜色,反而在听见小女孩马上就会醒来的时候迅速站了起来,躲到了另一个角落里,仍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睁着眼睛看着广场上的惨剧。

    忒休斯叹了口气,首次经历污染的人会受到极大的刺激,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他并没有上前继续打扰,而是转身投入了救援的队伍里。

    柯尼亚在骑士团安顿好民众后也马不停蹄地加入了救援,在三人的努力下,受到污染的民众终于全部接受到了救治。

    印记没有显现的民众暂时被留在了这里,其余的都在骑士团的帮助下回到了大部队里,现场零零星星只剩下几个伤员了。

    “呼!都搞定了,复制型的污染力不强,大部分都活下来了,只有……”

    普卡欲言又止,视线飘向远方,那里有一对拥抱着的鹿兽人,男人已经沦为污染孵化的养料,半边身体都被啃食殆尽,与他紧紧相拥着的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还算完整,可枯叶蝶已经密密麻麻地附着了整个身体了。

    忒休斯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已经没有生存的可能性了,作为孵化器皿的兽人也具有危险性,他抬了抬手示意普卡,普卡便再次幻化为不死鸟。

    炽热鲜红的火焰包裹了俩人,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在火焰中消失,永不分离。

    解决完了这里的一切,普卡去准备净化,忒休斯则重新回到了叶杏待着的角落里。

    “事情都解决了。”

    忒休斯说着,也在焦土之上寻找了一个位置坐在了她身旁,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也不再多说什么。

    叶杏抱着膝盖沉默良久,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

    “我做错事了,我答应了卡特琳的要求,用欺骗民众的方式换取回家的方法。”

    “我知道一些。”

    叶杏不再言语,可无尽的悔意还是裹挟着她,让她难受得厉害,她忍不住假设着完美的结局。

    “要是我没有……”

    “没有那样的可能,谛下。”

    忒休斯轻飘飘地开口打断,彻底否决了她的假设。

    “即使您没有答应那样的要求,卡特琳小姐也一定会想办法掩盖掉污染入侵的事实,她是无法容忍西弗尔已经失去神佑的事实的。就算没有您,民众们也同样会相信,神诞日也照样会举行,悲剧……也终究会发生。”

    他注视着迷惘的叶杏,叙述着一个事实。

    “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您无法改变注定的事情。”

    “那为什么又要我来到这里呢?”

    叶杏恹恹地垂下头,喃喃自语着,忒休斯无法给出回答,只是怜悯地看着她。

    “或许,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轻叹一声后站起身来,向叶杏伸出手去。

    “既然卡特琳小姐已经答应让您回去,那这个错误的选择也并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

    叶杏像是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出口,一下子从焦土之上站了起来。

    “她可以回去了啊,虽然来到这里是个错误,但是卡特琳已经答应让她回去了啊。”

    她踉跄着向着教廷的方向走去,步伐有些不稳,但好在有忒休斯在一旁搀扶着,倒也没有摔倒。

    顺着楼梯一路向上,之前停浮在那里的通道已经消失不见,她冷汗直冒,在周围不停的寻找着。

    “哪里去了?明明刚才还在这的……哪里去了。”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忒休斯在身旁提醒道:

    “会不会在卡特琳小姐那里,毕竟是她给了你“钥匙”。”

    她没有深究忒休斯为什么会对打开通道的东西如此清楚,只是一门心思地去找卡特琳。

    好在这并没有费多大时间,在她最熟悉的教堂中,叶杏发现了卡特琳,她站在最前方,表情严肃,底下坐着一群人,无一例外,全是兔族。

    “卡特琳!”

    她的呼唤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以往那些见到她会毕恭毕敬行礼的兽人,此刻毫无动作,沉默着用目光追随着叶杏一路往前,跑到卡特琳面前。

    卡特琳没有搭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杏,此刻的叶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显然不能达到卡特琳的严格的服饰要求。

    叶杏莫名有些不安,但为了回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询问。

    “卡特琳,你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钥匙在哪里?”

    卡特琳冷冷地看着她,倨傲地开口问话:“完成了吗?莫非您已经稳定民心了?”

    “你明明只说要我出现在典礼上。”

    叶杏更加不安,上手抓住了她的袖子质问她:

    “你要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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