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民众们急红了眼,教廷的卫兵们试图制止他们,可是全然无用,被污染恐惧和被欺骗的愤怒催动着,甚至和前来制止的卫兵们打了起来。

    忙于逃命的、和卫兵打架的、有不停质问着的、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叶杏被人群推搡着跌在地上,华美的长裙被踩得破烂不堪,面对民众的质问无话可说。

    “我的丈夫!!!”

    痛苦的声音从广场的中间传来,鹿角的女人漠视着这一切,只是悲痛地紧紧抱住自己被污染侵袭的丈夫,口中不断呜咽着。

    “谁来救救他,呜呜呜……谁来救救他。”

    像是听到了女人诚心的祈祷,广场的角落里忽然冒出了一队骑士,银色的铠甲加身,显然要比教廷的卫兵更有威慑力。

    “来了,骑士团来了,骑士团可以救人的!”

    还看不见来人,立刻就有民众惊喜地吆喝了起来,刚刚还对叶杏怒目而视的民众瞬间变了一副模样,拼了命地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人群暂时停下了骚乱,几个银甲骑士也很快将感染污染的鹿族男人和他的妻子包围了起来,留出来一小部分的空间,剩余的骑士便和教廷的卫兵们一同开始疏散人群有秩序的离开。

    他们的出现也拯救了叶杏,一位骑士认出了那是几天前才见到过的至高无上的神明,骑士有些惊异于她竟然会落得这样的地步,不动声色地将民众和她隔开来,为她圈起了一个狭小的庇护所。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吧!”

    另一边里,鹿角女人对着其中一个骑士跪下,再次声声哀求着,这是她唯一能为爱人做得事情了。

    银甲骑士并不理她,而是从身后拽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普通的装扮,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棕色的马甲,马裤加长靴的组合。

    银甲骑士冷冷瞧了眼被拽了个趄趔的少年,没好气地称呼他。

    “这可要拜托您了,教皇冕下。”

    “哎,嘿嘿。”

    被称作教皇冕下的柯尼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刚扯着他的银甲男人正是他所在骑士团的骑士长,至于他不高兴的理由吗,大抵是因为自己又因为不愿意参加神诞日的活动而试图逃跑了吧。

    不过想逃跑是一回事,但是面对污染再次侵袭的消息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赶了回来。

    柯尼亚走近那个被污染感染的鹿族男人,一眼便看见了污染的源头,那只附着在男人脖颈处的枯叶蝶。

    刚刚脸上还挂着笑的柯尼亚脸色舒然变了,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又茫然放下,转头向着男人的妻子告知道:

    “我救不了他了,我得立刻杀了他才行。”

    女人先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期望的救命之人立刻就要变成索命的恶鬼,她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来,猛地将柯尼亚扑倒,以此来阻止他动手。

    骑士们听见柯尼亚的话也有些惊讶,但是他们毕竟是柯尼亚曾经的队友,倒也不会看着他就这样被扑倒,一群人拉住俩人试图将他们分开,可那女人抱得实在太紧,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分开。

    “唔!你快放开我,我得去杀了他,不然就要迟了。”

    柯尼亚一边挣扎着一边说话,可他这话说得实在是不中听,女人更加愤怒,抬手便在他脸上划下几道血印子来。

    挨了打的柯尼亚有些懵,骑士长亚伯啧了一声,在后面狠狠踢了他一脚,不再手下留情,使了蛮力一下子将俩人分开了来。

    逃脱魔爪的柯尼亚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还被亚伯拎着脖领子就开始在地下找起来东西,亚伯问他在找什么,他极其认真地再次回答:

    “再找我的剑,我得去杀了他。”

    骑士团的人很清楚柯尼亚的为人,虽然他有时候傻乎乎的,可绝对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正面面相觑的时候,女人又是一声愤怒的咆哮,再次要朝着柯尼亚扑过来,幸好这次的同伴有了防备,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女人,一边制止着乱动的女人,一边及其无奈及地问他道: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杀掉那个人啊,不是把污染的部位剔除就可以了吗?”

    “因为污染是有……孵化的可能性啊。”

    柯尼亚这句话说得及其平静,再也没有闹着喊打喊杀,他已经从地上拾起了那柄长剑,却没了动作,而是抬头向着那个遭受污染的鹿族男人望去。

    亚伯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也跟随着他的视线往那边望去,他看见那人发出一声古怪的闷哼,皮肤渐渐变成枯叶蝶一般的棕色,而后一寸寸裂开,一只枯叶蝶在他已经变色的皮肤上显现,展翅飞舞了起来,而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快走,快逃!”

    柯尼亚严肃起来,催促着骑士团的众人逃命,蝶潮遮天蔽日,骑士团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跟上疏散的大部队开始逃命。

    那个鹿族女人在混乱之中挣脱了骑士的桎梏,与众人背道而驰,奔向了蝶潮的正中心,她的丈夫已经变成了污秽孵化的养料了,而她这样做,只是再加快自己的死亡而已。

    亚伯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身影已经淹没在蝶潮之中了。

    可现在已经顾不上她了,成群的枯叶蝶在空中盘旋着,又如同落雨一般扑梭梭降下来,骑士团的众人挥剑抵抗着,可面对汹涌的蝶潮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很快有人中了招,被蝴蝶攀附在身体的某处,便立刻僵硬在原地,有的人在被粘上的那一刻痛叫起来,试图拨开却又再次被粘上,在惨叫中得到同样的下场。

    “现在该怎么办?”

    亚伯的额角沁出薄汗,询问着一旁的柯尼亚,在加入骑士团之前,他就在大陆旅行,寻找应对污染的方法,眼下的情景,只能寄希望在他身上了。

    “我没办法了,我们去找妖精王和大魔法师吧,他们也许能控制住。”

    亚伯没说话,柯尼亚有些着急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脸都白了。

    “他们……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神诞日都没过,他们怎么会离开?”

    亚伯声音都有些发颤,“是圣女的命令,我亲自去送的行。”

    柯尼亚和亚伯对视一眼,心逐渐悬了起来,忒休斯和塞西都已经离开,单凭他们这些失去力量的骑士,该怎么对抗这场浩劫?

    刚刚还热闹的广场此刻尸横遍野,一个孩子被污染黏住小腿,她惨叫了一声,巨大的痛楚让她倒在地上呜咽地哭了起来,她哭喊着父母,却丝毫得不到回应。

    她感到小腿渐渐开始麻木,哭着开始呼救,在狭小的角落里,她看见了一个脏兮兮地,似乎已经吓傻了的女人。

    孩子使劲睁大了眼睛,认出来那是她刚刚为之唱起颂歌的神明,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于是她努力地向她爬去,伸出手去求救。

    “谛下,伟大的星神谛下,救救我吧。”

    叶杏麻木地转动着眼球,孩子的身影落入她眼中,停钝了一下,她才晃晃悠悠地走近她,跪下试图为她清除污染。

    “救你,我来救你……”

    叶杏神经质地碎碎念着,用力扯下那只枯叶蝶,这显然是很痛的,小女孩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却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那只蝴蝶的一半已经融入到了身躯中,拔除的只是还留在外面的一部分,叶杏盯着那里好一会,知道那要连着血肉一起剜除才行,可是她毕竟并不了解污染,贸然下手,她害怕适得其反。

    就是这样的停顿和犹豫,让小女孩脆弱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她痛哭了起来,摸起身边的利石朝叶杏砸去,刚刚还念叨着赞颂之词的口中如今充斥着对叶杏的谩骂。

    “你才不是赐予我们荣光的神明,祷歌唱得都是假的,你只是一个无耻的骗子。”

    叶杏无法反驳,或许因为她真的像小女孩所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没有力量,无法为西弗尔带来荣光的

    “骗子神明。”

    叶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跪倒在痛哭的小女孩脚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一遍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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