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

    通城河畔,城墙高五米,多少年未起战乱,而只防起了山贼,让这个小镇倒也安宁。

    只是多少年过去了,这样的平静,小镇终还是被打破了:狼烟未灭,壮汉皆远征。

    在那城墙下,一年方十六的女子正双手搀扶着她的老母亲,向着前方一遍遍张望。

    自打崖仕尧一出家门多年无了音讯,便叫这家境日日落魄了。

    崖母缝人身旁走过,总要问上一句:“这位兄弟,可知晓我娃儿他爹的情况?”

    待旁人一个摇头否定,崖母又急急向另一人:“那,他可说了几时回来.......”

    望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穿越着黄沙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向前,崖上青松的心底,那份不安似总要确切着什么,而叫她焦虑上脸。

    这种不安不是来自她的思念,而是对崖母来说并不好的讯息。

    她心底很清楚,那父亲并不是她的父亲,她只是穿越而来,刚好成了人家的女儿。

    就算不是穿越而来,这样的父亲,她也是要生起疏远的。

    只是对崖母来说却不一样,那是她的依靠,是她一生要牵挂着的人。

    “娘,回去吧,爹......爹爹会回来的,等这仗打完了,爹爹会回来的。”崖上青松安慰着。

    原来崖仕尧早些年便出征去了,此后,再也未稍上一句话回来。

    “回来?都大几年了,你爹这信儿也不捎上一封。”崖母担忧。

    “不捎不捎呗,娘,咱别管他。”崖上青松不满地说。

    “你爹.......他不是不想回来,他是有着事儿呢。娃儿,你别怪你爹,你爹他定也挂念着你呢,只是这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崖母并不知道这面前的女儿是否亲生?只以为在那些打骂里,崖上青松着上了怨气。

    要说崖上青松,她也仅知自己是穿越而来,崖上青松虽然对于崖仕尧有诸多不满,可崖仕尧从前这身份,她却是一无所知的。

    要说崖仕尧为何不回来,这事儿,又要说了远去,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候的景霖国国泰民安,邻邦堪于景霖国的鼎盛,无奈献给先国君一绝色女子,可奈何那绝色女子明里娇媚,背后却是个富于心计的主子,她怎能忍上自己的国土分割,却还要赔上了自己呢?

    于是与旧相好私情不断的她,偷偷诞下孩儿,陷害了先国君,而让自己的孩儿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王位。

    这王,便是当下的国君。

    只是这样的秘密,叫先王的另一个妃子察觉,这妃子与宫奴无一幸存,幸在此前,她将子送出,才得已保下先王真脉。

    这子,便是青松之父,崖嗣国君之子:崖仕尧。

    崖仕尧七岁逃亡,过着行乞的生活,这样的生活约摸过了十年有余,国君终于认定他大概是活不了了,才终停止追杀。

    而一直背负着家仇国恨的崖仕尧,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有朝一日再夺回权贵。

    等待了多年,那一日机会终于来了,日日大殿外寻找机会的他,小道消息竟然得知国君府里的娘娘,想得一男孩讨国君欢喜,他心底的复仇计划陡然萌生,主动接近了那伍太医,告知他自己的妇人也是这两日生产,愿意解了伍太医的难处。

    所幸,他当真如愿得了一男孩,替下了伍太医手中的孩儿。

    那一日的郊区,农舍略显荒凉,原本叫他不情愿再留下的孩儿,一声声啼哭还是让他鬼使神差般抱了回来。

    其实抱回来后,他又是后悔的,他崖仕尧怎么能替仇家去养了孩子呢?

    不过也好,那国君府里头也有他的亲生骨肉,若真是哪一天自己的计谋出了差子,说不定,还可以用这手中丫头作个筹码。

    这孩子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又如何?养着,或许有一日还是可作他用的。

    想想自己的孩儿于那国君府中给予自己的信心,他的心却是欢喜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算是有着盼头了。

    可他那刚生产的妇人却有些遗憾:“他爹,瞧瞧,想不到你我结婚两年有余,这娃儿她总算来了,这个家,圆满了,圆满了!”

    崖仕尧却总似若有所思,虽心有盼望,脸上还是分明挂上了不甘,耳旁妇人的话,他只得含笑敷衍:“是,是,虽然这娃儿尚在肚里时,这旁人都说,酸儿辣女,肚尖男娃,肚圆便是女娃儿,可你呀,倒是反着来,不过,也好,也好。”

    若换作是旁人,一定不能将这事圆的漂亮,怕是早就露着了馅儿,可从崖仕尧的嘴里出来,却像是真真的。

    妇人不作任何怀疑,甚至有些自责:“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男娃,他爹,这是嫌弃咱这娃儿了吗?”

    他一听,连连罢手:“我方才说了,也好也好。”待再瞧向那襁褓中的女娃,又道:“这娃倒是乖的很,你瞧她,自打出生,就不曾哭闹上一句。”

    说罢,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就是那接生婆子说的话让人不爱听,说什么这娃一出生,这雨倒是下不停了。”他真是好会胡说,还能嘿嘿一笑:“不过,我才不信那些邪乎道道,那婆子说了,这娃命硬,不哭不闹,还叫这雨下个不停,是惹了天厌。”

    就连那襁褓中的任盈盈听了,此时也忍不住要骂了起来:“邪乎你个大头鬼,我任盈盈不嫌弃了你家贫父丑,不嫌弃了你满口胡言的大黄牙,你倒好,明明是你自己要扔了我,还怪了人家接生婆子,还怪了老天爷下雨,怪你个爪子,我任盈盈貌美如花,可惜了,一朵鲜花落在了你这样一个家庭。”

    任盈盈是真心不甘:“遭了遭了,这穿越就穿越,贫穷便也算了,这穿越的身子也计较不来,可老天要长眼,我可不要像了这大狼狗,刽子手,连亲生女儿都要下了狠手的大狼狗,我任盈盈可以来之则安之,可千万不要长的像了他啊,我任盈盈将来还要嫁人的,要嫁比那方宏刚好一千倍帅一万倍的男子。”

    “瞧瞧,他爹,你倒是听听,这孩儿虽然是个女孩儿,可这嗓门儿倒是哭的响亮,这娃儿啊,康健着呢。”那妇人像要极力讨好着面前,便也笑了:“他爹别信那婆子的,那便是不要放在了心上,依我看,咱们多年要来的宝贝,哪能是惹了什么天厌?那是老天爷也感动的要哭上三天三夜呢。”

    她溺视怀中小娃:“这娃儿长的真好看,他爹给取个名字吧。”说罢,望着面前那开的正盛的兰花:“都说这孩儿乖巧听话,又恰逢当下兰花盛开,虽说一至三月有春兰,当最胜春,而墨兰、慧兰也后继开放,而我,倒是更喜欢这寒兰了,当下正值十一月,是寒兰开的最好的时候,那便,取芬芳二字如何?”

    崖仁尧却摆摆手,面前大门外,虽小雨不停,甚至寒气逼人,可那目光处,崖上正挺立着的一棵青松却越发地青翠,正以无比葱劲之势,傲视着风雨霜冻。

    “不,我希望他像松,松没有华丽的外表,却以傲骨铮铮显顽强,不信你瞧,那山崖之青松,再大的寒风酷暑,只能是千锤百炼,便也造就了它的必定不平凡。它生在石缝,生命顽强,谓之奇,何止妙,谓之绝啊。”

    他所言,皆因心有所意,待再一番细究,他似做好了决定:“对,就叫崖上青松,春兰墨兰慧兰生在最好的时季,而只有这松,再如何的四季交替,严寒酷暑,它都以最刚劲的姿势,何时退缩过?惧怕过?有语曰,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咱们的孩儿.......”

    他眼芒向国君府的方向,话虽是说给面前的妇人听的,却是另有祈盼:“我当希望他像这青松一样,逆流出芬芳!我要他若遇不良人与事,有青松的荣辱不惊,也有青松的坚定与暗香.......”

    崖仕尧这心底的秘密,旁人虽然不知道,反正就这名字,任盈盈是千不情万不愿的,可任凭她再如何反驳,这幼小的身躯只能反射出去的,是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啼哭声。

    她想骂娘,不,她想骂爹,骂她还不如当初将她弃之山谷呢,这往上五百年,再往后了五百年,哪有将自己的女娃儿,取上如此一个名儿的?往后的,还如何找一个如意郎君?怕是人家光一听这名儿,便要吓跑了。

    但她也只能认命了,望着自己幼小的身躯,她苦恼自己要如何熬着长大。

    当然,对于崖仕尧,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打算,就像这样的突然远征多年无了音讯,其实,也是他的谋略之策,他盼崖上青松入宫,盼自己的假女儿,助自己的真儿子有朝一日强强连手,终倾权再握!

    果然,为求得糊口,在同乡的引荐下,崖上青松只得随母亲进了国君府,做起了打杂的活儿。

    今天,是崖上青松来国君府打杂房一月有余的日子,但似乎一向总喜欢作势挥棒,话语喊的如狼嚎,表面凶狠,人却并不坏的管事大人,今天心情并不是很好。

    “快快快,都活儿再干的麻利点,麻利点。”、“瞧你这活儿干的,快点,再快点。”、“这是丝锦,说过多少回了,不是你个奴婢子身上的粗衣麻布,不能搓不能搓啊,你咋那么不长记性呢......”

    于是,打杂房个个默不作声,只有急促的喘息和忙碌的清洗声,异常清脆。

    “青松,快,手里的活儿再仔细些。”崖母生怕管事大人也怪了下来,一番叮嘱后又轻轻着声音:“怪不得管事大人要发脾气,今日活儿干的都好着呢,听说,管事大人去送衣裳,原本也是想讨个赏的,哪知,遇到国君娘娘心情不好,总要挑了活儿的茬子,这不,赏没讨着,那骂倒是莫名挨着了。”

    要说国君娘娘为何不高兴,还不是耳朵里总听不得那奴婢子上位,又要子承荣光的事。

    听说,十三太子继位似乎不容变化。

    她如何能忍受?一个奴婢子的孩儿去当了王?在她看来,这再如何要继承了王位,那底子里,总是卑贱的,如何能驾临在了她之上?她如何能容下这样卑贱的人继续往上走,一路平稳?

    可若不是她儿.......

    其实,自从知道了自己的孩儿不成气候,她也是努力过一番的。

    “这该死的伍太医,自已没本事保了本娘娘的肚子,却偏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神算子,说什么人家凭风声便可断了吉凶,胡扯胡扯!”

    这话一落下,直叫那原本正侍候着的奴婢们,纷纷趴俯在了那地面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那伍太医不是早让娘娘寻了借口处死了吗?娘娘当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息怒?娘娘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国君娘娘似乎怎么也难捺下心中的怒火,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好些个年头了,可是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叫她面庞起狰狞。

    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清晰在目:

    那一日,伍太医抱来蝶妃的孩子,可那伍太医早就告诉过她了,蝶妃肚子里怀的是女娃。

    她自是气的:“娘娘我的肚子保不住也就罢了,可那伍太医居然还要去抱了那蝶妃的孩子来,真是荒唐,荒唐!”

    “砰”的一声,她腾地起身,向那正端着茶盏朝她而跪的奴婢,甩手便将那琉璃杯盏儿丢了远去。

    如此,众人吓的不轻,原本俯地的身子,此刻,已是整个身子紧紧贴在了那地面。

    “他难道不知道,那蝶妃生的是女娃,我岂能要了那个女娃?我要那女娃又有何用?”她喘上了粗气,直叫愤怒呼哧的,若了无法熄灭的火芒。

    “可若不是我儿他.......”说到这里,她又有些丧气:“谁叫梓儿有些呆傻,若不然,我何苦要......自打这蝶妃顺理成章入了妃位,这国君,哪一日的,不是宠幸了她那头。”

    说着,她再次蛮横起了脸:“所以,才要叫我百般的再有了这肚子,也好......”她叹了一口气:“也好让国君对我儿......谁知......我本以为,这腹中男孩儿一旦出生,哪能有了她蝶妃的便宜占?这继任王位一事,迟早的,也得是国君娘娘我的孩儿。”

    她便又哭了:“可那该死的伍太医,这肚子明明拿捏的准准的,是个男娃是个男娃,不就是......不就是......想不到,这孩儿还未待出生,便保不住了。”

    她轻抚薄蚕丝,于金丝床榻处轻声地叹着气,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我原以为,那蝶妃也好不到哪里去,可......”

    她说着,眼底重新冒起了火光,那一幕,她清晰尤若当下,那时,她还得意地以为,蝶妃是生了个女娃儿的,是个女娃儿的。

    可她得意的笑声尚未出喉,便叫那一旁原本低着头,却突然频频抬头又低下头的奴婢给弄的不高兴了。

    待一双芒光扫去,那奴婢脸庞似作着一番挣扎,终还是道:“娘.......娘娘,娘娘可不能信了那外头的话,奴婢方才听的确信,蝶妃她......她诞下的是......”

    一双眼,顿如疾电般向那奴婢定格:“是什么?说!”

    “是......是个男孩儿!”

    “胡说!”

    “啪”的一声,她一巴掌落在了那丫头脸上。

    那丫头委屈的低着头,便不再说话。

    “胡说,胡说,那伍太医不是也给蝶妃瞧过了吗?他说了,千真万确是个女娃,是个女娃。”她怒喝,又一双怒芒扫向面前:“你们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人家明明生了个女娃,你们却还要成心气我不成?你们不是不知道,娘娘我刚失了这孕肚,可怜我那......”

    想到这里,她再次低低啜泣了起来。

    旁人都知道国君娘娘拼上二胎是为了什么?虽然这样的事儿过去有些年了,但每每想起,国君娘娘她还是十万分可惜,更何况,耳朵里听来的话,正无处发泄,倒叫这管事大人撞在了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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