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告别

    赵老太太心眼不坏,对叶云儿也说不上什么感情。赵舒自十八岁外出游学,二十二岁回家说要脱离族谱,自此除了赵老太爷去世便极少回过家。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是清楚。幼子受不了青川书院暗地里的利益输送,水至清则无鱼,他心知却不愿,赵母对这个自小主意就大的幼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某年赵舒传信来说上苍梧山采药遇着一个喜欢的姑娘,自此赵家逢年过节都能收到无名氏从沧州寄来的药品药方。她和王氏都心知肚明这是叶云儿的心意,尤其王氏高龄接连生了三兄妹之后,叶云儿寄来的药方尽是温和的养身之计,极大地帮助了王氏稳住身体。

    赵老太太看着身边的伴一年比一年少,长子一家风生水起,不免记挂远在沧州的幼子一家。心神不安之际难免犯了老毛病,叶云儿这几日一直给她调剂药方,她看在眼里,却也只是念叨着年事已高,不用这么费心思。叶云儿是个温柔的,把过脉,眼里含笑道:“母亲吉星高照,还要看着长孙入仕呢。”

    王氏一边整理着这几日的请帖,一边掩嘴笑道:“是了,有云妹妹在,母亲还得为重孙们费心呢。”奇了怪,这几日竟没有一家请帖上邀了赵映乐,都是邀赵映安品诗,赵映乐刺绣的倒多了不少,王氏心下纳闷想道。第一直觉是那小叔子曲线行事,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

    她仔细看了几眼叶云儿表情,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待出了老太太房门,她便试探着问道:“三个小孩今日出去逛街说是给自己未来嫂嫂挑礼物,这婚事还早着呢,她们怕是玩自己的去了。”

    叶云儿悄悄拉过王氏到角落,回道:“嫂嫂火眼金睛,母亲身子大好,我们打算着过几日便回沧州了,我就做主放禾儿出去玩玩。”

    王氏眼皮一跳,难怪昨天晚上赵征翻来覆去睡不着,看来赵舒同他说了。她只得继续挽留一二,叶云儿很快便找了个寻药借口告别。

    制香阁赵家姐妹四处闲逛,叶清禾在后院同覃娘子不住道歉道明自己来意。她将几款新制的新香配方一一献上,原本打算在制香阁干出一番天地。可一年不到,她学了覃娘子的几分真传便不干了也是过意不去。

    覃娘子虽有不舍,但也拒绝了她的香方,道:“莫要这样,当初我们也说了分成,你已然为我这个小店铺打响了不少知名度,咱们就不说二家话了。这药方你收着,没有你,它们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处。”

    叶清禾眼眶大红道:“啊,覃娘子你这样我更加舍不得走了,你对我这么好,教我制香,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覃娘子自是搂过她安慰,两相道别之后,她就让赵映安姐妹自己先去别处逛逛,她走回了烟竹巷。

    看着自己布置的一草一木,慢慢收拾着一些房间用物。她曾在这方天地深夜磨香,那是纯粹的就是让自己日子过得充实,多卖些香料,在上京立住脚步。如今她已然确定了今后之路,更加珍惜曾经走过的道路,一切过往,皆为序章。回了沧州,她一定也能创造属于自己的风采,这么想着她又动手收拾起来。

    打开梳妆台最里层的抽屉,皎洁无暇的白玉莲簪出现她眼前,“玉簪乃定情之物“我心悦你”字字句句似在眼前,不觉间叶清禾肌光胜雪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她小心拿起玉簪,用布帛将它收好,一并放入包袱里。

    一刻钟之后,叶清禾便最后再看了一眼这间小屋,忍不住再深呼一口气,利索锁了门,同房主递交了钥匙,便叫来马车去往赵家姐妹所在的地方。

    暗线感觉情况不对,连忙回了王府,见沈淮之不在,便去了刑部寻墨柏才得知沈淮之还在宫里同昭明帝下棋。

    养心殿内,云龙吐烟,金丝楠木的案桌上正摆着僵持不下的棋局。先行的白字运筹帷幄将黑字紧咬不放,执黑子的茧手审时度势不断开疆扩土,二方谁也不让谁,气氛凝重。

    “淮之还是铁血男儿,连下棋也是分土必争。”昭明帝陡然笑道。

    执黑子的沈淮之眉峰分明,蕴藏着锋利的寒意,执黑子的右手闻言也不停顿,似出鞘的利剑,披荆斩棘。半晌白子终成胜局,沈淮之凝神细看一番方出言道:“父皇棋艺高超,儿臣自愧不如。”

    昭明帝哈哈大笑,就喜欢同这个儿子下棋。沈淮之下棋虽强势,但不会像其他几个有所顾忌,直来直往,一副真诚模样。他今日尽兴了,状似无意道:“你皇嫂如今有了身孕,二哥也娶了王妃,三哥眼下正在相看,听你母后说你一点都不急?”

    东宫的消息虽然太子有意捂着,但总归还是在皇帝眼皮底下,沈淮之回道:“回父皇,不瞒父皇,儿臣一直想回海州。其他事情便随缘吧!”

    昭明帝黑眸深沉,哂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接着摇了摇手示意他退下,沈淮之起身轻步告退。昭明帝眸光渐深,斜眼看着桌上棋局,不再言语。

    沈淮之一出宫便看到焦急等待的墨柏,待闻得确信,一言不发地驱马来了烟竹巷。提气跃步,倏尔那清隽身影就入了屋内。叶清禾已然是赵家过了明面的贵女,制香阁不去是情理之中,这房子她不是挺喜欢的吗?竟也利索退了?沈淮之心下虽纳闷,手还是无意识地划过软榻。

    他曾在这里得到过短暂的温宁,那随灯光摇曳生姿的娇容似在眼前,时而蹙眉静思,时而嗔怪大怒,时而大大咧咧,时而欣喜牵拉,朝朝暮暮不知不觉已刻入他心。沈淮之眼眸犀利一转,叶清禾向来不喜欢规矩束缚,那赵府她住得习惯?沉思片刻,他跃步飞过矮墙,朝墨柏道:“把此处买下来,让墨玉隔几日便来打扫。”说罢看了一眼眼前不起眼的小屋,纵马回了刑部。

    赵舒见母女两这几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气同赵征去像赵老太太处请安。

    “母亲安好,儿子此行是来向你道别的。叨扰了母亲大哥多日,心已念着沧州之水,还望母亲准许。”赵舒朗声道。

    “哼,你不过是瞧着老身暂时死不了就又想走了,我早知留你不住。预计何时动身?”赵老太太早知儿子秉性,她如今还要看着重孙出生,有了新的斗志,不愿同儿子再动口舌干戈了。

    “明日午膳过后就动身,母亲不必忧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嗯,我这还有副金镶玉手镯,你也没给叶氏装扮一二,我瞧着给她正合适,你带回去给她吧。这么晚了让她早点睡,不必过来道谢了。明天你们俩还要赶路,没什么事就回去早些歇着吧。”

    赵舒瞥了一眼赵征,见哥哥一言不发,只得继续道:“母亲,禾儿与我们一同回沧州。”

    “她跟着回去干什么,虽说亲事不急,但跟着你嫂嫂,跟着姐姐们学学上京规矩也是好的。我不同意带走。”赵老太太强压心中怒气道。

    “禾儿是我们生的,她不想在上京待着,自是要随我回沧州。您都说了亲事不急,真要嫁人,那便等二年再送回来便是。”

    “别拿这话哄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怕是等我又要死了才会来这上京,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把禾儿带走。”

    “母亲,禾儿的婚事她自己做主,儿子说什么也不会逼她留在上京。”

    “我这是为她好啊!你怎地如此如此任性!作孽啊!”

    母子俩又是各执一词,坚持已见,赵征打破沉默,开口道:“母亲,舒弟已应承儿子,若母亲允许禾儿自选婚事,亲事确定,他便回青川书院。”

    此言一出,赵老太太身形一顿,陷入沉思。赵舒闭眸不语,场面一下子又进入了沉寂。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执意如此,我还能说什么?我累了……你们回吧。”赵老太太一下子松了气道。

    赵舒道了声:“母亲保重身体,儿子回去了。”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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