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误会

    回了制香阁的叶清禾依旧活力满满,将新香献于覃娘子品闻,得到肯定后开始着手联系香坊制料,力争元宵出品。

    叶清禾正忙里忙外地将所看书籍付诸实践,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信心倍增。沈淮之下朝在书房坐了一刻钟便往刑部赶去,正当刑部尚书以为这位爷又要大干一场之时,不到亥初时分,咬紧牙关不肯松口的嫌犯便招了,他又飘然离去。

    “后生可畏啊,这案审得这么利索,咱们多多学着宣王爷的手段。”刑部尚书叹道。

    墨松脑子里都是沈淮之刚刚出言快捷,下手狠毒的场面,一起一落,打得嫌犯是猝不及防,问得罪人是一惊一乍,审讯结果准到惊人,那个杀伐果断地宣王又回来了。墨松驾马跟着跟着就看见自己爷已然下马直奔寝房,沐浴更衣后又疾步往外。他欲跟上,却听得主子嘱咐:“不用跟着本王了。”

    墨松旋即与墨柏打赌:“爷肯定去了烟竹巷!”回他的是墨柏一记白眼,这还用赌?

    太子所赠孤本叶清禾正看得疑惑着呢便听得敲门声,一开门见是沈淮之。叶清禾也不多问他来是何事,指着手上书本,大喜道:“你快来,我好几个字不认识。”

    沈淮之便随她入内,一一解释。遇上他也不懂之字,坦言道:“我记下了,明日问问。”

    灯光晃动,屋内两人一问一答,自成和谐。自窗外望去,二处影子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竟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正月十二这日傍晚,一身朝服的赵君集驱马到了制香阁门前。见着锁完门朝这边看来的叶清禾,他欣喜招手。

    叶清禾跃步走去,就见赵君集已然下车,风度翩翩的郎君柔声道:“清禾妹妹,请。”说罢便伸出左臂,叶清禾扶着含笑上了马车。

    不远处驾马急至的青衣锦袍男子骤然勒住马鞍,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瞧见这身体言语皆过分亲近的一幕显得尤为冷清,墨柏觉得自家主子身上寒意逼人,瘆得他身体微颤。见那马车架势向前,沈淮之驾马跟上。

    “赵家哥哥,怎地还未看够呢?”马车上叶清禾眨着无辜大眼问道。

    “还装,妹妹怕是早就认出我们了不是?就一直看着我们出糗,把我们当猴耍呢?”赵君集一副生气模样,惹得叶清禾又是“噗嗤”大笑。只笑声传出车帘,恰巧马车旁驰马的人儿听见,手中一紧,快速驾马离了这处。

    “我爹爹阿娘都与哥哥说啦?君集哥哥莫气啦,清禾也是怕自己搞错嘛?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我的吧!”

    叶清禾说罢又作按摩捶腿状讨好,左一口一个“哥哥”,右一个甜甜笑脸,赵君集招架不住,这才无奈笑道:“你真真是小叔的女儿,这股子机灵劲旁人哪有?也怪我识人不清,竟到了小叔小叔母跟前才知你早已到了上京。”

    “听君集哥哥说话真是舒心,从小清禾就想有个兄弟姐妹,如今再聚也是圆梦了。”

    “这些年……小叔也未与家中来信,你们……过得好吗?”赵家世代习孔孟儒学,创立青川书院,门生遍布,是青州当之无愧的大儒第一世家。赵家现任家主赵征继任青川书院院长,次子赵舒正是叶清禾爹爹。

    “我爹爹那人你也知,只要阿娘在身边诸事大吉。他常说粗茶淡饭,三人一山,人生幸事。我们一家三口在沧州虽吃穿普通,但胜在自由自在。爹爹虽远在沧州,心里也是时常惦记着青州族人们的。”

    “清秋禾黍罢,南庙幽事少。小叔向来洒脱,倒是不曾料想他还将你改名换姓。若不是祖母急召,哎,罢了,晚辈不议长辈事,失礼了,清禾妹妹。”

    两人自车上开始寻些沧州趣事闲聊,赵君集有意让赶车小厮不急于回府,先前他出门之时,家中长辈正围讦小叔将女儿改名换姓之事,晚点回去想必小叔已周旋完毕。

    东街的赵家正堂会客厅早已气氛异常。

    端坐在太师椅上方着暗红团花文锦袄的赵老太太,正是赵征之母佟氏,向来慈眉善目的她此刻正大喘气气道:“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是赵家子弟自小便熟读的,你自愿脱离赵家,何苦要把子嗣一并除去?这是关系儿孙后代要事,叶氏,你也不劝阻一二吗?”

    一旁正襟危坐于赵老太太右侧的紫色直?朝服中年男子闻言忙示意右下侧首位的妻子上前,赵家现任主母王氏忙上前轻抚婆母后背道:“娘,大夫嘱咐过了,您不可大动肝火了,身体要紧呀。”

    朝服男子赵征见场面又陷入沉默,皱眉道:“舒弟这事确实做的不妥,自古以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映禾这孩子是我赵家血脉,不可随意改名换姓。”

    王氏瞥了一眼左侧一言不发的小叔子与妯娌,一脸笑意道:“娘和夫君言之有理,映禾这孩子应该也满十八了吧,及笄礼我们没赶上,这亲事得提上日程了吧?舒弟云妹为着孩子也得让孩子回赵家才是。”

    赵舒满脸慵懒听到“亲身”方才有所动容,伸手握住叶云儿右手,正色道:“儿大不由娘,母亲不用操心我了,我们也不必操心清禾的亲身。孩子愿意在上京寻夫婿便在此安家。愿意回沧州平淡一生,我们夫妻也乐得子孙绕膝。”

    叶云儿点头道:“娘和哥哥嫂嫂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听夫君的!”

    “孽子!早知今日,就不该传信于你!让我走得也不安心!老爷啊,你夜夜托梦,想必也是可怜自家孙女流落在外吧!”赵老太太继续哭嚎,赵征越发横眉冷对着赵舒。

    “娘,云儿都说了您这身体平心休养最好。儿子早已脱离家族,女儿自是随我。此事您实在大可不必如此,就此揭过吧。”赵舒有胆气脱离家族亦有本事硬抗老母亲的一哭二闹。若不是念及养育之恩,母亲身体衰弱,他是真的不愿再回赵府。

    赵老太太闻言冷笑道:“既是关心我这老母亲身体,就不该做出如此不孝之事。索性我也时日无多了,倒要瞧瞧你们这为人父母的如何教育子女的?”说罢便整理仪容,王氏忙询问外头赵君集是否到家,听闻二人刚至,便遣人速来。

    “孙子见过祖母,见过爹爹娘亲,见过叔叔叔母。”赵君集进门便朗声请安,风度翩翩,看得众人耳目皆舒。

    随后下跪的叶清禾忙有样学样下跪叩头道:“孙女见过祖母,愿祖母身强健,事无忧,笑开颜!见过伯伯伯母,愿伯伯伯母千般如意,万事顺心!见过爹爹阿娘,愿爹爹阿娘新年胜旧年,顺心顺意!”

    “我的好孙女,快起来快起来,快来祖母这边。”赵老太太听得她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已爱意丛生,又见她眉目一如幼子当年如画,一双清澈明亮大眼惹人爱,忙将人搂入胸怀,恨不得疼爱万分。王氏见状默默退回原位。

    “你那没心肝的爹将你改名换姓,祖母是鞭长莫及,年老力衰了。禾儿,你今后就在府上安心住下,让祖母好好疼疼。”

    叶清禾闻言浅笑道:“多谢祖母好意,清禾自幼便离祖母万里,今后自当尽孝陪您。”

    赵老太太听她又是自称“清禾”顿时心中不喜,又见她面上纯真,瞧着幼子放荡不羁的面庞,幼媳不谙世事的性子,只得暂时将此事压下。满心欢喜地安排家宴,庆祝家族团圆。

    趁着老太太更衣之际,赵舒忙抱拳同赵征道:“大哥知我心,此番见母亲转危为安,我们夫妇也定下心来。过了十五云儿就与母亲把脉,定下药方,我们便辞去回沧州了。大哥朝廷事务繁忙,我们在府上多有打扰了。”

    赵征紧皱的眉头就一直未散开:“舒弟怎地如此客气,你我亲兄弟,作为大哥的理所应当照料家人。母亲是收着你的信才有了活着的念头,浮生须臾,你多陪陪她才是尽孝之道,别谈什么回沧州了。君集这几日在相看,弟媳有空也与内子多看看禾儿亲身。终身大事,不可马虎。”

    叶清禾亮眸轻转,见母亲竟点头,父亲又是辞谢一番便压下心头之事,只盼三人独处,快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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