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联

    开开心心用过午膳,墨玉便把叶清禾领着进了秋华居的小书房,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各类红联罗列在中间圆桌,净手之后叶清禾便开始端坐写字。

    墨玉正端水出门,便见前方暗玉紫蒲纹狐毛大氅飘过,忙低头见礼:“见过王爷,姑娘正在小书房里头写对联。”

    沈淮之漠声道:“好,免礼吧。”脚步微转,往小书房走去。

    虚掩的门缝中,室内轻燃着琥珀与白麝香清香,身着海棠红缠枝莲纹立领袄的叶清禾正伏案书写。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将光影分层打在了她白皙无暇的脸蛋上,发间的白玉莲簪衬得她甚是温柔。

    他站立片刻便推门而入,叶清禾正巧写完一处废纸,抬眸一瞬二人眼神不知不觉交织一团。

    清澈闪亮的明眸对上目光深邃的黑眸,叶清禾大方莞尔一笑道:“新年好呀!”

    沈淮之心跳似停了一拍,而后便是无边地震动,好不容易压下心绪,他垂眸朝书案望去:“新年好。”

    “你来的正好,我刚开始写。”“无妨,我来寻古籍,你写吧。”沈淮之随意从书柜抽出一本古籍,坐于书桌左侧的圈椅上作翻阅状。叶清禾抬眸一瞥,见他正是认真看书便放下心,凝神继续书写眼下的对联。

    虽长于山野,没有上过学堂,可自小爹爹便喜欢带着她练字,扎扎实实领着她打好基础,便要求她一年临摹一本大家之作,不拘字体,直到她看上了卫夫人的《传阵图》方觉得这练字之妙。阿娘戏道自家女儿习字是杂学派,也随她乐意。自爹爹阿娘出游之后,她来了这上京之后倒鲜有空暇静心焚香练字了。

    扔了不知多少张野笔,叶清禾才慢慢找回感觉,沾墨运笔开始正式写上红联纸。申初时分,总算写完第一张。她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洋洋洒洒笑道:“这可来得太不容易啦!”

    沈淮之将视线从书中抬起,走近细看,“春满九州千里秀,时逢盛世万家兴”一行草书就出现在眼前,笔势婉转流利,显得这上联风格遒劲潇洒。

    “不错,竟无寻常女子气。”他中肯评价道。

    “哈哈,我阿娘说我是杂学派,自是比不得上京这些才女啦。”叶清禾轻抬手腕,颇觉劳累,左手轻揉右腕走向窗边。

    “累了,横批歇会儿再写,你虽坐那但是我也感觉有压力,得缓缓。你要不要也写一副?”

    沈淮之朝她投去目光,点头道:“可以。”接着便脱去大氅,沉思片刻开始沾墨书写。

    叶清禾注视眼前伏案的男子,苍劲有力的后腰正笔直挺立,侧头看去依稀可见脸庞线条流畅如工刀刻画,鼻梁挺拔得漫不经心,那个往日清冷矜贵的王爷写起字来竟是这样温润如玉。她嘴角微扬地将视线转移至窗外,这个王府怎地如此安静?

    食顷刻间,沈淮之落笔。叶清禾见状忙凑近一看,惊道:“你怎么跟我写的一样?”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沈淮之并不闪躲,后背斜靠,难得嘴角微扬,注视着眼前女子侧脸道:“我习武出身,拾人牙慧你不介意吧?”

    叶清禾忍住笑意摇头道:“不行,我介意,你这字明显比我写得好,一同挂出去我可丢脸了,快重写!”说罢就近将他后靠的右手拉起,放在桌面,俏眉佯装生气状,瞪眼示意沈淮之重写。沈淮之顿觉心头似被羽毛刮过,喉咙痒痒的令他不禁轻咳一声,手上却已听话运笔。叶清禾这才离了书桌往沈淮之先前所坐靠椅走去,随意瞥了瞥他看的古籍名,低声道:“都看《洗法志》了还跟我说习武出身?哼哼!”

    外头端茶的墨玉瞧见赶紧往后退数步,主子们打情骂俏的好时机,可不能让人乱进。

    沈淮之装作若无其事,片刻又成新联。

    “春来满天星抖动,月照万里乾坤明。”叶清禾走近边看边念道,沈淮之的笔法相较于她更注重点画提按起伏的力度,粗细长短之对比也鲜明,“收敛迟涩,豪放绵劲,习武出身的宣王爷谦虚了!”爹爹总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她算领教到了。

    她默不作声接过笔,顺势将横批写成:岁序更新。沈淮之见她提笔到落墨,一气呵成,沉静谦和,自有一股洒脱之意。他如玉的指节轻敲桌沿,眸间深沉散去,只余无边宁和。

    “这白玉莲簪倒是衬你。”沈淮之状似无意地说道。

    “嗯,说到这玉簪,还得多谢你呢。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精致的玉簪,摸上去细腻无比,这样的宝藏玉簪应该不算贵吧?”瞅着沈淮之眼眸一亮,叶清禾还差一句我怕我还不起不敢说出口。

    “小事一桩,清禾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沈淮之敛下情绪,瞧她这懵懂模样,怕还是不知玉簪寓意,单纯图个好看罢了。无关紧要,她喜欢便好,于是到嘴的询问亦变成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就好。”叶清禾边简单收拾对联便朝外道:“墨玉,我有点渴了。”墨玉连忙将茶端了进来,一盏放置沈淮之面前,一盏放置在叶清禾面前,随后退下。

    叶清禾端茶便饮,毫不讲究。沈淮之抬起纤长细指,环着杯壁轻啜一口便放下。

    “书中还有几处疑惑,我去仔细瞧瞧,你来这坐着继续写吧。”沈淮之端着茶盏,起身往前走去,随即便安静低头看书。

    叶清禾心上一计,亮眸轻转,回了书桌开始临摹。

    两人各得其所,安居一室,一时间小小书房余下翻书声与纸张落地交叠声,墨柏垂立门口心想主子可算安静歇了半天了。

    “爷,叶姑娘,该用饭了。”墨柏瞅着天色已晚,点完油灯便低头道。

    沈淮之侧眸扫去,灯光晃动着,叶清禾正凝神奋笔疾书,完全不关注外界变化。他轻点下颚道:“知道了。”

    起身轻步往书桌走去,转瞬眉梢微扬,地上满是她练过的废纸,洋洋洒洒几十张,竟都是在临摹他先前所作对联。

    叶清禾正写完最后一个字,红纸黑字,竟与沈淮之所写字迹有个四五分像。“沈淮之,你看,我学得像不像?”耳边传来少女娇问。

    沈淮之端详片刻,眼眸深沉,哑声道:“像。”一旁墨柏战战兢兢退下,心想道谁敢有事没事临摹宣王字迹,这事搁别人身上早是大忌了。爷还真是,爱屋及乌。

    “哈哈,我要让墨玉她们也进来瞧瞧。”叶清禾得了正主赞赏,迫不及待想炫耀。

    “不饿吗?先用饭吧。”“也罢,饭后来挂也行。”

    正堂云衫飘动,府仆们有序将各式菜品上齐后便依次退下,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引得叶清禾肚内馋虫四动。

    沈淮之见她盯着自己,于是右手秉箸,开始夹动靠前的菜肴。主人动筷了,叶清禾也开始席卷餐桌行动。

    待吃个半分饱,她开始说道:“我枕头上的压岁包也是你送的吧,我也很喜欢。沈淮之,我在王府这段时日与你在苍梧山的时月可谓一个天上地下。”

    正在加菜的修指一顿,眼眸犀利地盯着烤立的乳鸽,仿佛下一秒叶清禾再说话他就要将它千刀万剐。

    “来上京这大半年你也算仁至义尽,咱们今后就别提什么救命之恩啦,全当一笔勾销吧!”叶清禾向来受父母教导,救人乃常事。这段时间得了沈淮之这么多恩惠,她担心自己有了更多贪心,还是决意与沈淮之说清楚。赵君集那晚上明月楼接回赵家姐妹眼中的骇意让她至今无法忘怀,也是,每次去明月楼都是占据最好的视角,富贵迷人眼,她不想纯粹的朋友有过多天差地别地往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沈淮之缓缓问道。

    “我们是朋友,我想要的是那种我请你帮忙,你也请我帮忙,同一个层级的那种你明白吗?”叶清禾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语气略显烦闷。

    沈淮之察言观色,见她有些不耐烦,也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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