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
我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满头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梦里我看见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我跑过去想拉住他，却怎么都拉不住。
“你醒了？”
有声音传到我耳中，我恍恍惚惚犹自沉浸在悲痛欲绝的情绪里，好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
“大长老？你怎么会在这？”
我不是在莲花楼么？怎么会……
房中陈设简单，规格摆设一看就是一间客栈。
我揉了揉额角，才逐渐想起宫中发生的一切，我受了重伤，原来还没死啊！
“流落在外的一支族人被封磬蛊惑着加入单孤刀的叛乱，如今他们一败涂地，身首异处，我来带侥幸躲过一劫的老弱妇孺回去。”
我一惊，问道：“大长老跟封磬一直有联系？”
大长老淡淡的道：“百年前自风阿卢失踪后，他们那一支就已扎根中原。封磬曾邀请过我出山，但我没答应。上次你回族地，是对你的一个考验，若你通过考验，有资格成为族长，那么南胤遗族以后就托付给你。若你没资格，就会死在族地，我也会带着族人出山相助单孤刀！”
我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当初通过了考验，没有被痋神控制伤害两个孩子，否则若大长老也帮助单孤刀，莲花就更难了。
大长老的手段比之百年前的风阿卢，恐怕也不遑多让。
简直太幸运了！
“大长老，其实当今大熙皇帝……是我们南胤血脉……反而单孤刀……”
我将前因后果跟大长老一一道来，连一向波澜不惊的他，都忍不住露出惊诧莫名的神色。
“竟是风阿卢的后代？”
我肯定的点头，若是真算起来，跟封磬同宗同源，血缘应该十分接近。
可惜他死心塌地辅佐单孤刀，对我和莲花一丝余地都不留。
这样的人，我信不过，也不可能把这种随时会颠覆大熙江山社稷的事情告诉他。
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跟单孤刀一起死！
大长老唏嘘了一会，语气却少见的柔和下来，道：“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回去？
回族地？
可……
“李莲花呢？”我忍不住问。
大长老脸色沉了沉道：“李莲花？你说那个把你交给我的小子？他好得很，已经跟另一个白衣姑娘走了。临走时他还说，你们缘分已尽，从今而后不必再见。”
“缘分已尽，不必再见！”我轻声自语着重复了一遍。
心已经碎成一片片……
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哭是自怜，笑是自嘲，我已分辨不出个中滋味的多寡，只觉苦涩难耐。
他果然……果然不肯原谅我……
可是不早就想到了么，为何还会如此难过？
“哎！”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不是你说尘世纷杂，让我们不要自扰，绝了南胤复国之念么。为何你自己却做不到，为了情爱自伤自苦？他既然舍你而去，你就不要再念着他了，跟我们一起回族地。”
我惨白着脸，喃喃道：“可他的毒还没解……我不能走。”
大长老皱眉道：“是你上次提过连忘川花都没能解的碧茶之毒？这种毒缠绕他肺腑已久，我们南胤的秘术也没有办法，你要如何帮他解毒？阿谯，这是他的命，天意如此！”
我心中早有打算，追问道：“那若只是残余的毒性呢？有没有办法？”
大长老想了想道：“若只是残余的毒性，倒是可以靠着药王蛊来逐步祛除，可这种蛊虫极难培育，每一只都要耗费大量的天材地宝，如今仅余一只，是给未来的族长，也就是你准备的。”
我狂喜道：“大长老，既然是给我准备的，那你可不可以现在就给我？”
大长老摇头道：“你体内的痋神厉害无比，若只靠自身血肉之躯供养，很难寿元长久。药王蛊可以中和你体内的痋神毒性，消除百病，延年益寿。你若不想早死，就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我放松下来，笑道：“既然能养一只，就能再养一只，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我在给你寻来就是，我还有时间可以等。”
大长老气得冷哼了一声，道：“我说的难，不光是天材地宝，还是万中无一，说不定你这辈子都等不来一只。”
我连忙抓着他手臂缠了上去，求肯道：“大长老这么厉害，肯定还能在培育出一只，就算最后不能，我也不后悔。顶多我答应你，我帮他解了毒，就立刻跟你回族地继承族长之位，再也不离开了。”
大长老被我缠得没法，不悦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若他是你的爱人，自然无不可。但他明明对你毫无情意，你还昏迷着，他就能跟别的女人离开。丫头，他哪里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
我忍不住笑道：“就算他不是我的爱人，也不爱我，可他是天下间最好的人……他若能安好，就算远隔千里，永生不能相见，我也不会觉得人生几何？去日苦多。大长老，你年轻时未遇见过这样惊艳难忘的人么？”
大长老一愣，眼神中流露出丝丝怀念，久久后叹了口气道：“当真把药王蛊送给他后，就跟我回族地？”
我连忙点头，认真的道：“当真！”
……
莲花楼前，远远的就看见李莲花牵着马出门，马背上带着包袱和少师剑。
这是要去哪里？
为何不驾驶莲花楼，反而……
他牵马慢悠悠的前行，不急不躁，还不时欣赏周围的风景，到像是在踏青游玩。
我缓步靠近，等着他发现我，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说缘分已尽，不必再见，原来是真的。
我失魂落魄的跟着他，看他在草丛里救了一只小鸟，鸟儿展翅高飞时他唇边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可明明我就站在他身后，他却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也不肯跟我说一个字。
他是不肯理我，还是根本……就没有发现我？
难道……他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么？没道理啊！
只是短短几日，怎么就会严重到我一个大活人，跟着他这么久还发现不了的地步？
前面冲过来一道身影，我下意识躲到树后。
是肖紫衿！
他拿着剑气势汹汹的质问莲花，问他把乔婉娩藏到哪里去了？
我脑子有点乱，乔姑娘被莲花藏起来了？
大长老说，莲花那日是跟一个白衣姑娘一起离开的，想必是乔姑娘。难道是肖紫衿纠缠不休，所以……
莲花这身远行的装束，是要去找乔姑娘么？
“今日，我要……，拔剑吧……让我在见识……少师剑！”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耳朵里像是听到肖紫衿在说什么少师剑。
等回过神，就看见李莲花持着少师，双手合力将它振断成数节。
为什么……为何要断了少师？
你已经弃了刎颈，如今连少师也……
莲花，你到底怎么了？
我听到他说：“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终究是有所不同的。我此生有负许多，可最对不起的就是这把少师剑。紫衿，如今少师已断，这个世上再无李相夷，也没有相夷太剑，你可以放心了。……至于阿娩，是你的多疑和不信任，才让她失望的，我亦无能为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难道不是去找乔姑娘？
莲花，你连少师都抛弃了，孤孤单单一个人想要去哪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快步冲了出去，可比我更快的是李莲花冲向崖边的身影。
差之毫厘，我伸手抓他，只有指尖碰到了他的衣角。
此时，我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在眼前真实上演，随着他一跃而下，从此世上再无李莲花！
梦中的煎熬我早就受过一遍，又怎会甘心再受一遍。
毫不迟疑，我追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