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

    秦韬已提前下海崖,转去海崖旁边的出海码头。

    他本是一路紧追程毓秀狂奔疾驰。那两个官差车上带着还在病中昏睡的卢梦麟,不敢让马车跑太快,这会儿正好到达出海码头。

    秦韬他们没有等多长时间,杨敏之和江管事在别院寻到江六郎,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就到了。

    江六郎听管事汇报完船上发生的事,大惊,酒立刻全醒了。

    江管事又附耳道,刑部要通过江家的海船把卢梦麟暗中送往泉州。如此,金风号从通州出港时船上无意窝藏本应流徙的罪官一事,便可以善了了。

    江六郎虽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于商途已颇为老练。虽然自家商船出了命案,但若借此机会善加利用,说不定能和首辅府搭上关系。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耶?遂不敢大意,当即把程三郎叫醒,与杨敏之见礼。又点了几名亲信,亲自到海港安排。

    杨敏之抽身而出,让秦韬代替老范与江六郎接洽卢梦麟出海的具体事宜。

    秦韬被他推到明面,心中叫苦不迭,如此一来便再脱身不得了。

    杨敏之扫他一眼:“秦兄本就对我有所提防,如此不正好?您亲力亲为把这事妥善了结了,也放心不是?”

    秦韬只是苦笑。

    随江六郎一起过来的程三郎认出了曾在台湖书院求学的秦韬,惊喜的跟他拱手见礼。

    此次他与伯父程山长到京,明面上是杨首辅相邀,请程山长到国子监讲学,实则,是为堂姐程毓秀的亲事而来。杨程两家有意结亲。

    他清晨被江六郎叫起来与杨敏之见礼,只见被伯父盛赞的状元郎仪表堂堂,风雅出众,很是为堂姐高兴。

    但是稍稍接触下来,发现杨敏之此人心思不易琢磨不容易让人亲近,想到堂姐也是一个冷冷清清的性子,心下不免忐忑,也不知这二人能否相处的来。

    这时碰到秦韬,想到他与杨敏之同朝为官,可找个时机跟他打听一番,侧面了解杨大人的为人性情与品格。

    杨敏之没看到张姝,正要问秦韬。程三郎挥舞手臂朝他身后挥手:“阿姐!”

    海岸边一骑红衣白马散漫行来。

    珊瑚红的道袍后是一袭黑色披风。

    海风猎猎,将披风上的兜帽掀开,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丽面孔。

    引得众人瞩目。

    程三郎还好,一瞬间的惊艳也就过去了。他已与江六郎之妹七娘定亲,满心满眼只有未婚妻七娘。

    江六郎倒抽一口凉气,心头砰砰直跳,只觉一眼万年,魂魄离体。

    不知少女跟程毓秀说了什么,程毓秀将她从马上放下来。

    程毓秀打马走了几步,到众人身边。跟秦韬把给张娘子针灸的情况略说了一说。她说,张娘子的突然失聪是极度惊惧所致,她已施针为她疏通阻塞之处,已无大碍。

    杨敏之在旁默默听着。

    江六郎目不转睛盯着张姝,对程毓秀喃喃道:“师姐,何不请张娘子过来一叙。”

    程毓秀皱眉:“人家女儿家跟你们有什么好叙的。”

    程三郎噗嗤一笑:“阿姐你不也是女儿家。”说着想起跟她引荐杨敏之,语气轻松又刻意:“阿姐,这位是杨世伯家大公子杨敏之兄长。”

    程毓秀抬眼,大大方方的打量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杨敏之先前已从江管家口中得知,黄夫人说的程家子侄就是她和程三郎二人,拱手与之见礼。

    不着痕迹瞅了一眼立在那边的少女,她侧身而立望向大海,安静的如遗落在海边沙滩的一粒贝珠,待人采撷。

    程三郎有意在杨敏之面前彰显自家堂姐,直把程毓秀夸赞了一番,端的是秀外慧中,医者仁心。

    秦韬心念一动,想到卢梦麟还在昏迷中,不知能否让秀娘给他施针试试。于是跟杨敏之和程毓秀商议。

    许是这边的说话声动静太大,张姝转头看过来。

    一直魂不守舍朝她瞟的江六郎慌得俯身拱手,面向她作了一个长揖。

    张姝一愣,福身回了一礼。

    江六郎脸上的红晕快烧到两耳边。

    杨敏之顿觉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日在马市,承恩公家的二郎吴宣林,在张姝面前也是这般扭扭捏捏,一副满面含春的模样。

    当时不曾留意,这时方觉得这些郎君们的举止很是刺眼,无端的惹人嫌。

    他应许了秦韬的提议,请程毓秀即刻去江家海船给卢梦麟看诊。适才江六郎已派可靠亲信将卢梦麟和哑叔暗中转移到海船上妥善安置。

    程三郎不放心堂姐与外男同处一室,即便对方是个昏迷的病人也不妥当,得跟她一起过去。

    还要去总管衙门办理出港文书。

    这些事务都离不开江六郎和秦韬等人。

    江六郎追上程毓秀,“师姐……”,支支吾吾的唤了一声,靠过去窃声同她说话。

    海边浪头翻卷,拍打到礁石上,沙滩上。

    目送他们走远各去忙各的事,杨敏之骑马晃晃悠悠挨到张姝身边,越过她,挡住了她看向大海的视线。

    张姝身上投下一道人影,她仰头。

    杨敏之背对初升的朝日,脸上眉目深隽,神色莫辨。

    “张娘子,”他看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投向前方的银色沙滩,“我有几句话同你说。”

    她以为他要问她在陆家马场被劫掠之事。当时到底有没有第三个歹徒在场,始终在她心里存着疑问。

    “若能帮到您与刑部捉拿歹人查清真相,您但问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仰面微笑,温柔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就像此处海滩细腻中带了些粗粝的海沙,磨的人心间痒痒的。

    杨敏之没说话,深吸一口气,俯身下来探向她。

    一阵天旋地转,张姝“啊”的惊呼一声,她竟然被他一把从地面捞起来!

    被他握住腰身稳稳的托到马上,侧坐在他身前。

    “杨敏之!”她揪着他手臂上的衣裳,脱口惊呼,带了些惶然还有羞恼。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语气冷静非常。

    说着,一手挡住她的腰间同时紧握缰绳,一手扬鞭策马,沿着沙滩,往出海码头相反的方向而去。

    夜间她换下衣裳时,将胸前裹缚的很不舒服的白绫布也除了下来。这时在马上颠簸起伏,便很有些不妙。

    只得强作镇定,将披风在胸前搂得更紧一些,以手遮掩。

    随着马匹在沙滩间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踏,她光顾着遮挡胸前的跳脱,两手不再抓他胳膊上的衣裳。

    身躯在颠簸的马上无法平稳。上半身不可避免的撞到他横在她胸前扯拽缰绳的臂弯。

    他的手臂坚硬如石,砸得她胸口生疼,“哎呦”一声吃痛的惊呼,泪花直冒。眼看就要从马上栽下去。

    杨敏之哪里知道她突然乱动些什么。臂弯间似乎有软肉一陷,接着只见她手忙脚乱光顾着抓披风襟口,身子哧溜往下掉。

    他本能的伸出手臂往她胸前一兜,把她扯回来。

    温软的两团,被他箍了个满怀。

    不可思议的饱满,远远甚于昨日夜间,晕倒的她在噩梦中紧握他的手,无意识往她胸口带时触碰到的紧致弧度。

    就像在夜晚还只是含苞待放的花苞,此刻已全然绽放,姝色无边。

    “杨敏之!放我下去!”她头一回恼羞成怒的与人说话,带了哭腔。

    双眼水光莹润,几欲从眼眶漫出。

    她眼中的盈盈水光,羞愤的娇叱,落到他眼中,耳中,引起更加战栗和酥麻的快感。

    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几次三番,撩拨于他。偏偏又是这样一副天真无邪的娇弱之态。若换作是旁人,他早已嗤笑拂袖而去。

    杨敏之一咬牙,索性将她侧坐一边的双腿从裙间抬起来,将她一个转身,两腿朝前分开,落坐下去。自己往后挪开,与她隔了一拳的距离。

    这样便看不到她脸上又惊又恼的羞愤之态。

    他深暗的眸色和羞耻的欲念也无人可见。

    只有被暗暗克制的急促呼吸,从她头顶脖颈,喷洒下来,肆意晕染。

    满是羞意的红晕迅速布满脸颊,往下蔓延到秀美白皙的脖颈,以及视不可及的更深处。

    “我说,我有话要问你!”他扭头挪开视线,强做不耐烦道。

    “杨大人,我敬您是君子,放我下去,有话您说便是。”张姝不敢再乱动,颤声坚持。

    本来要跟她说,等他们忙完这边的事,会让秦韬送她回陆家马场找陆蓁。他会招呼老范不可把她牵扯进金风号的歹徒劫案里,也希望她对这两日经历的事守口如瓶。当然,为着她自己的闺誉和声名,他相信她一定会缄口。

    此刻脑子一乱,全记不得了。

    反而是压在心底很久的一个疑问,忍不住问出:

    “两年前元宵节那夜,来往国子监门口的,并不止我一人,为何单拉扯住我,非要我送你归家?我脸上可没有写君子好人几个字!”

    本是好端端的与她说话,说到最后管不住心中悸动,不禁调侃于她,回敬她刚才说的“君子”一语。

    她语滞。他越发非分起来,凑到她耳边,低喃道:“那时你晓得我是谁吗,就敢抓住我衣裳不放,嗯?”

    不过,也幸而两次都叫他遇到她。

    “不是这样的!”

    她猛然回头分辩。一扭头,眼睫与他凑过来的唇正好碰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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