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羚回到住宅楼,跳进浴缸里泡了好久,直到水快凉了,她还是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想起曾经和苏澜声一起在浴室里打闹,有一次她把浴缸壁上涂满了沐浴液,苏澜声一脚跨进来,重重地扑在南羚身上,二人呛了水,一晚上嘴里都是沐浴露的味道。
菲佣设定的闹钟非常准时,早晨七点,南羚就被叫起来换衣服。
南羚换上一身正装,头发被打理成财阀公主的风范。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禁自嘲地笑了。
人人都抱怨原生家庭,没有富二代的命运,那像自己这种公主身子乞丐命的,找谁说理去呢。
“不到三十岁的人,皮肤怎么这么暗沉了。”舞姐一边给南羚擦粉,一边说:“跟可镁小姐比起来,差太多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南羚松开了咬紧的下唇,身为Omega,她一向不屑于用外貌吸引Alpha,但真的听到别人说自己早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伤心。
一年前她还在同情温妮,如今的自己,怕是更惨。
“哎呦,舞姐,您这是伺候谁呢?”
“南峋少爷,早,什么,她啊,是州长邀请去吃早餐的。”舞姐笑着说,“快来,认认吧。有没有发现,她跟温妮小姐太像了。”
南峋不屑一顾:“拉倒吧,哪里来的野种,她也配!”
“少爷,少说两句吧。”
“凭什么,我说错了吗?她一个私生女,确实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是对父亲原生家庭孩子的伤害难道就因为她可怜而忽略不计?”
南峋盯着镜子里南羚的脸,那是遮瑕都掩盖不了的黯淡,唇角得意地上扬,“这种捞o我见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怀过苏澜声的孩子吧,啧啧,只可惜啊,你的孩子被你克得没出生就死了。她不过是苏澜声出差时用过的卫生纸,连正式情人都算不上,怎么,赖着不走了,还是钱给少了?”
正当南峋将手搭上南羚的肩膀时,坐在椅子上的Omega猛地站起来,擒着他的手腕,轻而易举一个过肩摔。
咣——!
化妆镜被撞碎了,粉饼和阴影盘也碎了。
南峋倒在玻璃渣里,指着南羚怒骂:“你这个私生女,杂种,你敢摔我!”
南羚一点面子不给他,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别以为南风野现在想搞死我,你就能狗仗人势,在我面前摆脸。”
说完抬起腿,走出化妆间。
*
乘着观光电梯,南羚被保镖带去见父亲。
餐厅里十分敞亮,各种早餐被菲佣端着摆了一排,旁边还有小提琴伴奏。
南羚坐在椅子上,“能不能让他们安静点。”
南风野掐灭了雪茄,摆摆手,停掉了音乐。
南羚知道,她此刻面对的Alpha,又或者说Enigma,是金字塔顶端一个掌握生死予夺大权的人。
菲佣和小提琴手们原地站立,他们统统浸溺在罂粟信息素的淫威下,不敢有任何情绪。
尽管打心底里恐惧、窒息,南羚还是坚强地看着南风野的脸,冷笑道:“这么殷勤来找我吃饭,想干嘛,直说吧。”
“我请我女儿吃顿饭有问题吗?”南风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再说,是你主动给我发的邮件。”
南羚看着盘子里的绿州料理,皱了皱眉:“我讨厌牛排和生鱼片。”
“在路国呆了半年,澜声给你惯出一堆毛病来。”
“啊哈,这算什么。”南羚微笑着说,“如果我说自从和澜声结了婚,我从来不知道虾是带壳的,你是不是要申请个人财产权了?”
“我知道澜声很爱你,但他是Enigma的基因携带者,应该身居高位,享受南氏集团继承人的一切,而不是做一个守着你的窝囊废。”
“我知道,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啊。”
南风野抿了口咖啡,“你们的那个孩子,我很抱歉。不过澜声那时候确实不适合养孩子,父母缺失对童年会造成很深的影响,所以他没有出生,并不是坏事。”
南羚说:“在我面前用不着这一套,南州长,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
南风野推过来一个文件,“签了吧。”
南羚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忍不住嗤笑:“州长不会以为,我和澜声的感情需要一张破纸来证明吧?”
她继续说:“那天在路国,只是心血来潮去领了张证,我说不用,澜声非说不想无证驾驶了,我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毕竟他是我的Alpha嘛,我是不是很、听、话?我想,爸爸你最喜欢这样的Omega了,我说得对吧?”
顶级人士Enigma只会视同类为后代,南风野不爱自己的骨肉,他爱的是Enigma基因和有能力且有用的人。南羚当然知道,这就是自己跟苏澜声和温妮待遇天差地别的原因。
“这些文件除了离婚协议,还有过户的问题。这一次,我要你做真正的南家人。以后你和澜声就是名副其实的姐弟了。”
“大早晨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这?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南羚笑着说:“我可没有给别人当姐的瘾,我这辈子最讨厌弟弟这个东西。除非他做我老公。”
南风野说:“拥有南家人的身份不丢人,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家吗?怎么,害怕了?”
南羚一副摆烂的样子,悠闲地吃着桌子上的面包,“来之前我就下了决心,只要澜声可以健健康康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反正我活不过三十岁,贱命一条,不怕活着没人养,死了没地埋,放马过来吧。”
她拿起湿巾擦了擦手,往菲佣怀里一扔,用湿啦啦的手握着钢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推桌子,起身说:“我吃饱了。”
“等等。”
南羚站在那里,感受着罂粟信息素在一点点逼近。
南风野说:“西海港那批军火箱,密码是什么?”
“不知道呀。”南羚表情有些微妙,随即又无辜地摇摇头,“别这样看我,真的不知道。”
南风野捏着她的下巴,眯起眼睛:“你知道对我撒谎的后果吗?”
“……”
“我最后再问一遍,军火箱的密码,林光柚有没有告诉你。”
南羚眼里仿佛装着炙热的火把,脑海中浮现那日在罂粟园,光杀手被大火吞没的场景。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
当初答应了林光柚会保密的,自然不会将密码说出去。
南羚挣脱南风野的钳制,揉着下巴喃呢道:“你弄疼我了。”
“我耐心有限。”
“说的就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语毕,她转身走出餐厅。
随便吧,快活一天是一天,反正在这里有吃有喝,比逃亡的日子舒服多了。
就这样,南羚以南家人的身份住进来。
起初,南可镁还会作妖挑事,不过她越任性,南羚就越温柔,搞得小姑娘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来二去,开始喜欢这个新来的姐姐了。
小孩儿的喜欢是如此简单,就像南可镁,昨天晚上还在骂南羚抢走小苏哥哥,第二天就邀请南羚一起喝下午茶。
小绿豆糕递给南羚一块慕斯,“杨枝甘露味的,你一定喜欢,给你,给你。”
南羚温柔地笑笑:“谢谢你啊。”
“……”南嘉锌敲着桌子,“喂,人才刚来,我们小可镁就那么偏心。”
“哎呀,好啦锌哥哥,喏,这个是给你的。”
南可镁拉着南羚的手,“羚姐姐,爸爸让我嫁人,我不想,我要嫁给帅哥,讨厌老男人,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南羚一顿,不自觉地看向南嘉锌:“这个……”
“可镁的Omega受孕率早就给她测过,受孕率高,基因优质,父亲的意思是让可镁嫁过去生个孩子,如果是Alpha,那对方一半的资产就被南氏集团垄断了。”南嘉锌说,“可镁还年轻,如果以后她想离婚,也不是不可以。”
南羚:“开玩笑吧?!”我这么激动干什么,南风野能做出这种恶心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南可镁更是愤怒:“我是生孩子机器吗!我才不要!再说了,我一定要和很爱很爱的人生孩子,必须是我爱他爱到死一辈子矢志不渝的那种!不然,我就不结婚!这种事情谁都不许强迫我!相爱的人,生的孩子是爱情结晶,不爱的人,生的孩子是杂交垃圾,如果我生了,我会把它掐死!杀掉!!”
见她这么激动,南嘉锌皱了皱眉:“可镁,你长大了,能成熟点,现实点吗?”
“这怎么不成熟了。”南羚并不认为,“我觉得可镁说得有道理。结婚当然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总不能嫁给一个地中海吧?”
“不像你想的那样。人家不到三十岁,可镁也到了适婚年龄,长相嘛,说得过去,当然了,肯定不如澜声和慕教官帅。”南嘉锌勾了勾可镁的鼻子,“这小丫头,不太满意吧。”
南羚:“不满意还让她嫁?”
南嘉锌:“为了家族的利益,这都是小事,说不定嫁过去就习惯了。”
南羚:“习惯忍受了?结了婚就可以为了孩子一忍再忍,这样会害可镁一辈子的。”
南嘉锌不想和她吵,随即说:“啊对对对,你是她亲人,我不是行了吧。和我讲没用,你要是不服气,自己去跟父亲说啊。”
南嘉锌一口喝掉热茶,就走了。
南可镁委委屈屈地流泪:“如果小苏哥哥在,一定会救我的,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
南羚于心不忍,只好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
“羚哥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催婚催生?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催婚催生就是变相强煎,是犯罪的!!还有那些表白现场大喊嫁给他嫁给她的那些人,也是犯罪!”
“……”南羚被她逗得哈哈哈笑了,摸着妹妹的小脑袋,“谁说可镁是小孩子,你看得比谁都透彻。”
南可镁板起小脸:“我说的不对嘛!”
“对!你说的非常对。好啦,听话,姐姐送你回去吧。”
“我的热巧克力还没有上呢!”
“好好好,吃,等,陪你等。”
*
晚上南羚主动找了南嘉锌。
南嘉锌见稀客临门,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悠闲地喝香槟,他撩起卷发,银钻耳钉耀眼夺目,“如果你是为了可镁的事情来,就请回吧。”
南羚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只是来找你聊聊。”
“找我聊聊?新鲜。”南嘉锌懒洋洋地靠着,点了根雪茄,烟雾都吐到南羚脸上了。
南羚:“这雪茄很贵吧。”
“一般吧,比父亲的便宜一点。”
“抽烟对身体不好。”
“别整这套,你少抽了?”
南羚笑笑,给他续了一杯酒。
南嘉锌说:“谢谢你这么关心可镁。”
南羚说:“她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应该的。”
“少阴阳怪气。”南嘉锌和她碰了个杯,“南羚,你觉得我铁石心肠是吗?觉得我没心没肺是吗?”
“我没这样说。”
“你没这样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
“呵呵,呵呵……”
南嘉锌呵呵笑着,这个比哭都难看的笑持续了好久,最后他靠在扶手上,声音微醺:“我亲眼看着温妮,在我面前被一个机器骷髅标记,然后关在狗笼里面抽血抽到晕厥,你觉得我会无动于衷?”
“……”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三个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当年温妮被抓去西海港,我不是不想救她,可是我一个未成年的Omega,能怎么样呢?”南嘉锌满脸通红,“因为这事,苏澜声和我打了一架。”
“为什么?”
“他要劫狱,但是我退缩了。”南嘉锌满脸悔恨,“那时候我母亲病危,父亲说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告诉医生,停止抢救。可镁还小,不能失去爸爸,我没有办法,拖延了澜声的劫狱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