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羚坐上了飞绿州的头等舱,在专业保镖的安排下,手脚带着电子镣铐,固定在扶手上。
她自嘲地一笑,这模样,真像被押送回国的罪犯。
保持着难受的姿势睡了一觉,南羚想抻个懒腰,手腕一痛,才发现自己还被限制行动呢。
南羚对旁边的保镖说:“大哥,我想去厕所。”
保镖厉声道:“坐好!”
“……”南羚沉默了半响,突然想到自己是南风野的女儿,这帮人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看看手腕的金属,反正也是阶下囚了,还矜持什么。
于是,少女扯着嗓子大声喊叫:“慕锡!这里的保镖不让我去厕所,憋不住了!!”
“放开我……唔……”
门叮的一下开了,威士忌信息素强势地扑过来,整个机厢的人都不适应。
“搞什么!”慕锡脸色非常难看,看到保镖扒在南羚身上,瞳孔一暗,急忙过来拉开,怒吼道:“你在做什么!”
“头,我没做什么,她,刚才企图逃跑,我在制服她……”
慕锡狠狠地说:“滚!都滚出去!”
见领导发话了,保镖们只好灰溜溜地推出机厢。
南羚看了场白戏,盯着慕锡炸毛的脸忍俊不禁:“谢了。”
“别得瑟了。”慕锡说,“要不是苏澜声,我也不会帮你,惹上你这么个麻烦,真闹心。”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南羚叫住。
“钥匙呢,帮我解开啊,真的憋不住了。”
“……”
飞机在绿州机场降落。
苏澜声喝下安眠药一睡不起,被医生推着进了一间动力室。
南羚心里清楚,这个结是南风野系的,总归还是要他亲自来解。毕竟苏澜声一天不回家,南氏家族继承人的位置永远空着。
南羚很想知道苏澜声到底把南翼送到哪里去了,如果南风野知道自己有个如假包换的Enigma后代,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她想那么多了,想要治好苏澜声的病,了解他的过去,回绿州是唯一的途径。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南羚刚到绿州,就享受了大小姐的待遇。
本来还以为会戴着手铐入狱呢,这下好家伙,天差地别。
绿州和路国一样,也是相当现代化,比路国要精细一些。除了高楼大厦,还有些奇形怪异的文化。
满大街随处可见的制服诱惑,五彩缤纷的动漫,许多香甜的Omega女孩穿着泡泡裙在商场前的露天舞台上跳舞。
这么冷的天气,她们不冷吗?
南羚说:“澜声会好起来。”
慕锡回答:“如果没有你,他会很好。”
南羚哑口无言,低下头。
“罂粟园里那一把火是你放的?”
“是我。”
慕锡戴上一条黑色眼罩,带着几个保镖走了。
南羚被保姆安顿下来没多久,三少爷南嘉锌登门拜访,给她带衣服、首饰和化妆品,都是限量版的。
“知道你不喜欢喝抹茶,咖啡总可以吧。”南嘉锌递给南羚,冲她抛了个媚眼。
“我不挑。”
见南羚要回屋,南嘉锌立马拦住她,“干嘛急着走啊,大白天的,陪我聊聊天呗。”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
确实如此,她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三观不同,生活环境也不同,自打认识开始,就没什么好脸色给对方。
“切,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本少爷腆着脸来你这儿吹吹风,还不给面子?”
南羚无奈地笑笑,说:“得得得,坐吧,聊什么?”
“聊聊你和澜声啊。”南嘉锌凑过来,嚼着口香糖,神神秘秘地问:“澜声怎么样?”
“你说哪方面?”
“废话!当然是在床上功夫了。”
南羚撇撇嘴,“你小声点。”
“怕什么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谁能听得到。”
南嘉锌翘着二郎腿,摆弄着耳钉。
“你这人吧,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像个没有世俗欲望的Omega,味道还淡淡的,南羚,你在床上的时候一定很没劲吧,啧啧啧,澜声怎么能忍的啊,你能满足他吗?”
南羚呛得一口咖啡喷出来,洒了一地。
“哎呀,这么不小心。”南嘉锌叫来了菲佣,把地拖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
“我的味道,真的很淡吗?”
“额,没关系,可能一些平时淡淡的Omega发情期比较浓。这种更招Alpha喜欢。”
南羚说:“你跟澜声,一起长大的?”
“对啊。”
“你们关系好吗?”
南嘉锌喝茶的手顿了一下,略微洒出来一点点,随即哈哈笑了:“开玩笑,我们是兄弟,当然好。就算不好,也比外人好。”
“那温妮呢?”
果然南家人没有吃素的,说话一针见血,往心窝子里戳。
“……”南嘉锌终于用正眼直视了南羚,收敛了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那次上微博,看了你们的合照,有些许感触罢了。”
南嘉锌脸色稍变,说:“南家的事比较复杂,我们之间也不是你能懂的。”
“……”
南嘉锌说:“其实刚知道澜声有Omega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好奇的,后来知道你是他的人,我确实被震惊了。我以为他会找一个甜甜软软爱撒娇的Omega,没想到他会找同行。”
“何必呢,Omega在某些领域注定比不上Alpha,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呢?”
“你又不是Alpha,又不像小妮子那样天赋异禀,你费尽心思做一个优秀的杀手特工,最后把自己弄成这样,得到了什么?”
“明明都是爸爸的孩子,却享受不了南家人的待遇,南羚,你太不懂事了。”
南羚猛地站起来,她真的想和南嘉锌说,我凭什么要听他的,他有什么资格,但她忍住了。
苏澜声目前生死未卜,她寄人篱下也不想惹事。
下一秒,一块绿豆糕跳进来了。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来了啊可镁,快,见见你的南羚姐姐。”南嘉锌冲妹妹笑着挥挥手。
南可镁说:“你就是南羚啊,小苏哥哥的Omega,我见过你。”
南羚微笑了一下,“你好。”
“我觉得你还不如我好看,为什么小苏哥哥不喜欢我。”
南羚:“……”
南嘉锌:“……”
“哥哥,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她是什么人,来和我抢小苏哥哥,她想做太子妃吗?”
南嘉锌叹了口气,“可镁,你都要嫁人了,父亲都给你订婚了,就别整天惦记你小苏哥哥了好不好?”
“我才不要!要么小苏哥哥,要么慕教官,要么我就不结婚!”
“乖一点,你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乖什么乖,牺牲自己让别人开心吗?我堂堂南家大小姐,才不要嫁给素未蒙面的人,万一是个秃头大胖子怎么办?!老娘只喜欢帅哥!”
“你们两个,”南羚说,“要吵出去吵。”
“南羚,父亲不会让澜声和你在一起的,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在南家快活不了几天,撑死一个月。”
“我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南羚确实这么想的,苏澜声已经为他放弃太多了,她不忍心再剥夺弟弟的人生。
将苏澜声应有的一切还给她,这是南羚要做的。
她管南嘉锌要了绿州中心医院的地址,开车去了。
虽然在南家这几天南风野根本没搭理她,不过经济上确实方便了很多,地下车库的车随便开,一张卡在手,钱随便花。
“您好,昨天推进来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南羚问前台。
“你跟患者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Omega。”
前台看了眼资料,说:“苏少爷还没有正式的Omega,你们的结婚证没有在绿州认证,你不是他的伴侣。”
“……”南羚心脏抽了下,“那我可以了解他的情况吗?”
“不好意思,这里是南家的地界,不许外人随意出入。”
夜晚十一点,一个戴着黑眼罩、高大帅气的教官走进医院,看到蹲在门口孤孤单单的Omega少女,用军靴头踢了踢她,“还在等啊,真服了你了。”
南羚身体一栽,差点趴到地上,“慕教官,你终于来了。”
看着南羚瘦削的身体,满身伤病,还有那越来越黑的眼圈,慕锡第一次佩服这个Omega的坚强,他笑着摇了摇头,问:“南羚,你告诉我,苏澜声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笨蛋?”
“啊……?”
“没有别的意思。”慕锡捏了捏肩膀,“只是从一个Alpha欣赏Omega的角度来看,你并不是很惊艳。不过既然苏澜声喜欢你,那你肯定是有你的优点。”
“慕教官……”
“如果这次苏澜声醒不过来,你怎么办?”
“什么?”南羚恍惚地摇摇头。
慕锡看她的眼里快没光了,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他这次醒来,很有可能不认识你了。”
“不,不会的。”
“很有可能,你要是不信,半个月以后就知道了。”
南羚问:“我可以看看他吗?一眼,就一眼,远远看一眼也好,慕教官,帮帮我吧。”
慕锡还是帮助了南羚,跟前台打了个招呼,把南羚带进病房。
病床上的苏澜声安静地躺着,仿佛世界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
慕锡说:“去吧,我就给你二十分钟。”
南羚坐在床边,拉起苏澜声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淌下来。
*
轻轻掀开白色被子,南羚掏出苏澜声的胳膊,握住他的手肘。
那里少了一块肉,是苏澜声在荒野亲手割下来喂给她吃的。
南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在不犯罪的情况下,唯一吃掉伴侣肉的人。
南羚笑了,笑出了眼泪,恍惚间自言自语:“既然带我走的那天就想到会死,为什么还要把肉割下来给我吃,再说,你的肉真的不好吃,我又不是黑面,不吃Alpha的。”
她讲得那么大声,慕锡在身后站着不可能听不到,虽然作为前辈,一点都不想八卦晚辈的事情,但听到南羚的话还是不免震颤,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住了嘴。
“不要怪我把你送回来,这里才最适合你。”南羚抚上苏澜声的脸,泪水滴到白色被单上,她吸了吸鼻子,坚强地擦掉眼泪,“这里有父亲,有慕教官,还有支持你的兄弟姐妹,澜声……”
南羚哽咽了一下,话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心脏仿佛爆炸一般,痛得都张不开嘴,眼泪越擦越多。
慕锡说:“我记得你手术之后,弹匣都塞不进去,后来去路国,一直是苏澜声照顾?”
“就是你想的那样,慕教官很讨厌我吧。”南羚面无表情的脸上泪水不止,“我是个灾星,以后不会了。”
路国和西海港交界处群山环绕,危机四伏,慕锡相信苏澜声一个人能度过去,但如果再带个拖油瓶就不好说了。
身为教官,慕锡监考过无数次绝境求生测试,一开始学员们还是并肩作战克服困难,发誓不抛弃同伴。但真到了生死关头,人类本能的恶就会被放大,求生欲会驱使着学员相互残杀,适者生存,就是这个样子。
如果现在苏澜声醒着,慕锡一定会训骂他一顿。
在那种危急关头,竟然割肉给人!
老子怎么教你的,犯这种低级错误,真给你教官长脸。
不过他懒得骂南羚,又不是他的学生。
“你的担心很多余,不管苏澜声做了什么,他在南家的地位都不会动摇,反倒是你。”慕锡说,“绿州这种地方,人吃人,如果苏澜声不认识你了,你觉得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南羚噗嗤笑了:“是啊,州长一定会认为是我勾引了他儿子,害得西海港的集中营被炸,我罪大恶极,他会怎么处理我?”
慕锡:“落在他手里的人,不会比林光柚好多少。”
“惭愧,怎么能跟光杀手比。”
南羚趴在苏澜声胸膛,十指相扣,两只一模一样的戒指相互碰撞,上面刻着小苏和南南。
“我的人生就是个错误,虽然我一直在努力生活,还是失败了。澜声,好好珍惜你拥有的,等你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